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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

    一连被几次扫了兴致,肖历哪有那么好的闲心。左手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就将地上的张妈吸到手里掐住她的脖子将右手的那把雁翎刀对准了张妈的腹部。

    “小娘子,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性子烈一点我是喜欢,但我可不喜欢没有眼力劲的。”

    柚子其实也没冲出去多远,她还没到道心面前,那两个准备擒住道心的护卫就有一个回头伸手抓住柚子的一条胳膊,等她另一只手打算挣扎时刚好被一齐揽住翻过头顶按在她的背上。

    道心接二连三的受伤,耗力。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抓他的侍卫基本上是没有费多少力就揪着道心的脖颈,让道心整个人的身子吊起。

    “混蛋,你想对我娘做什么!”柚子气急败坏,眼中的怒气恨不得把肖历剐了才能如愿。

    张妈身体被肖历这么抓了一下竟然恢复了平静,双目无神空洞,在绝望中闭上眸子。两滴浊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肖历对准她的刀上。

    道心还打算凝聚出晶气来击退控制着他和张妈的两名护卫,却被揪着自己的那人一拳重击在胸口处痛的让他刚凝聚出的晶气又泄了去。

    “老实点,在耍小聪明我就把你头折下来。”身后,那侍卫的威胁声响起。

    这边柚子是赶紧道:“别,你们要是伤了道心弟弟和我娘,我就算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柚子的这句话听到肖历耳中引得他阵阵发笑:“哈哈,小娘子还真有意思。你怎么让我好过?”戏谑声音戛然而止,他又板起脸来。

    “小娘子,你刚刚说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道心……道心……他姓什么?速度告诉我!”肖历若有所思的喃喃了几声“道心”的名字,迅速冷眼逼问柚子。

    柚子可不知面前的肖历就是当年屠杀道心一家满门的主凶,这事张妈也没说过,实际上张妈那也是不知道当年夜晚侵入道心一家的佣兵团究竟是誰带队。

    只是在那之前肖历总会常来和第一泰平说些什么,每每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堂内传来的叫骂。在张妈的认识了,只能说肖历的嫌疑很大,只是一时她拿不准是对是错。这事她就没给道心和柚子提过。

    肖历见柚子迟迟不答话,也不在给柚子做出退步。手里雁翎刀一使劲,刀尖直入张妈腹部。

    剧痛让已经失神了的张妈再次亢奋,使其沙哑的惨叫一声。

    “不!”柚子剧烈扭动双臂,试图抽出胳膊。肖历在张妈身上开刀,在她亲娘身上开刀,她怎么可能不恼,不恨?

    肖历要的,恰好就是这个结果,只有这样不听话的人才能像乖宝宝一样对他的话言出即从。折磨人的手段,他可太熟练了,柚子这样的女生又不是没遇到过,人心的柔弱和母女亲情在这个时候简直是最好用的工具。

    “那小子,你是不是这个老太婆的亲生儿子,给我回话。我们那几下还揍不死你,少装蒜。”

    道心真若是可以回话,这会儿可真的不是去回答肖历了,而是至少都得把肖历的爹娘问候一遍。人的胎里,怎么能生的出来畜牲?

    他的不回话倒是没让肖历恼怒,反而是让他脸上浮现出奸笑来:“原来是个哑巴啊,我杀的人里面还真有一个人和哑巴攀得上亲戚的。他的儿子就是一个哑巴,虽然是哑巴可不是天生的哑巴,当年他命好让让他逃了一劫……”

    道心没有在仔细的去听肖历后面还说了什么,就从他现在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他说的那个哑巴不就是自己本人么!至于他杀的那个人,那不就是他爹第一泰平么!

    这个信息如同点燃了的火药桶在道心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仇人,仇人,这可是灭了他的家,害的他逃离故居的杀夫仇人啊!现如今,这个畜牲又出现在他面前,还要对自己现在的家人动手。

    怒火源源不断在道心心里面汇聚在一起,他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那也是一根根爆起,含糊不清的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表情如果能杀人,恐怕肖历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可惜这并不能。

    肖历见道心发怒,那是准确无误的把他的身份确定下来:“第一,你就是当年被你家仆人救走的第一道心啊。你就算再怎么好运还不是得栽在我手里,你爹家里就只有一个仆人,就是她吧。”

    肖历再把手里的刀刺入张妈身子里几分,然后靠近一些到张妈忍受剧痛的脸上:“你就是当年第一家的那个仆人吧,你还真是忠心,自己的生活过得都是个穷酸样还有胆子去接济自己家的小少爷。”

    张妈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可她的眼神并没有屈服的样子,声音微弱颤抖道:“我是……是个人……有人性……我知道报恩……对我好的我也……也一定对他好。”

    那虚弱的语音断断续续,时刻都在给在场的人传达一个致命的意思,张妈的生命怕是已经到了尽头。

    “不像你……像你一样……是个人人喊打的畜牲!……没有人性的……的一个畜牲!”

    “噗……”道心手里的雁翎刀完全没入张妈的身子从她的身背后穿出,整个刀身都被粘稠的血液染上一层深红。

    肖历神情不变,语气冰冷:“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仆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说出这种话。自己去底下好好反省,我,可是你万万不能得罪的。”

    雁翎刀抽出,一束深红色的血液瞬间止不住的从那伤口滚滚涌出,张妈的身子同样一软从肖历的手里掉在地面上。

    离她不远,被侍卫控制的柚子处传来一声沙哑的尖叫:“娘!”

    张妈的惨状从开始到结束完全展示给了柚子跟道心,道心被气的满面通红就跟那刚从烧红炉子里掏出来的木炭一样。柚子的情绪更是格外激动,母亲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在此刻被画上句号,何止是愤怒,那份不甘和悔恨同样让柚子心碎。

    “带她过来。”肖历重新坐回位置上,对控制着柚子的侍卫挥挥手,让他将柚子带过来。

    柚子现在可全然不顾肖历还在说什么了,目光的焦点固定在张妈身上,脸上的慌乱和惊恐让她那对迷人的双眼都失去了神。

    背后的手一直都被牵扯着,柚子压根不可能再去扶住自己的母亲。临近倒在血泊中的张妈后,她的双膝就已经跪在地上,连拖带爬的到张妈身边,张着嘴失声的哭着。

    柚子想发出声音,哪怕再叫一声“娘”也好,可是不知为何她现在也是一点的声音都发不出。纵使在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幻想了很多结局,但真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失控了。

    在母亲要离走的最后一刻,她甚至连母亲的手都不能握一下。朦胧的泪眼中闪烁张妈一点点向她投来的目光。

    张妈的瞳孔里尽是不舍和安慰,不舍是她真的放不下自己的女儿,而那份安慰。则是来源于她已经知晓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结局。

    抬起一只血淋淋的手,张妈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一下自己女儿的漂亮脸蛋。她曾经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绝世美貌的女儿而骄傲,如今,柚子的美貌却是换来了恶人的垂涎和不择手段威胁。

    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公,柚子张妈这样一件恶事都没有做过的好人在恶贯满盈的坏人手中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好人不能如自己的愿,坏人却迟迟没有报应,这个世间还有着正义可言么?

    带着这份遗憾,张妈的手固定在了半空,她的手掌离柚子还有一点距离但她没有力气再度往前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幽静的深山中响彻,柚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自己呕出来一样,咽在喉咙里让她喘不上气,一度都有晕厥的表现但都被她挺了过来。

    与柚子剧烈反应形成对比的道心反而并没有哭,道心的双眼已经爬满了血丝,眼睛突出像是要喷出来一样。

    一点点殷红的血丝从他的口鼻处流出,他所忍受的痛苦可不比柚子少的多。只是作为这个家的成员之一,即使在这种将死的情况下他也要坚强,不给这些人任何的软弱表现,哪怕肖历下一个的目标就是自己,他也要这样瞪着这群混蛋接受命运。

    等到柚子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坐着的肖历那是再也忍不住,走下木椅蹲在柚子面前捏住柚子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柚子哭的已经把力气耗尽了,想摆头离开肖历的手也做不了,唇齿微动将一口口水啐在肖历脸上。

    肖历躲闪不开,被柚子正吐中脸面。柚子是心里清楚,自己的母亲死了。道心也是近乎奄奄一息,他们这一家人虽无血缘之亲,亦有相互陪伴的感情。

    她和道心生不能做一对夫妻,那便在黄泉之下做上一对情鬼,等来生再见。这一辈没有对张妈尽的孝道,下一辈仍做她的女儿继续尽孝。

    肖历见自己的手段都未能让柚子屈服,索性也不再多耗费时间,擦干净脸上的那口唾沫。肖历狠狠将捏着柚子下巴的那只手使劲一甩,甩开柚子的脸。然后就从那侍卫的手里夺过柚子夹在腋下就要往屋里面的卧室走。

    道心这边再次试图挣扎,恢复了一点点的晶气汇聚而出就要挣开抓他那侍卫的手。

    “砰。”道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挣扎让抓着他的那名侍卫耐心消磨赶紧,另一只手化作手刀对着道心的脖子,发出闷响声。

    而挨了这一击的道心立马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晶气从他的双耳鼻孔中短暂冒出。道心自己也是模糊的视野形成了一个定格,然后迅速黑了下去。

    “咕咚。”坠地声响起,柚子僵硬的转头一看,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可和张妈一样,看到了道心从那侍卫手里脱落重重磕在地上,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低下头,柚子已经不忍心再看。张妈和道心先后离她而去,自己呢?再过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得成这些人的娱乐对象受尽侮辱。

    与其那时卑微的活着受人欺辱,倒不如随自己的母亲和爱人而去:“娘,道心弟弟。你们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们。”

    柚子心里默想,用舌头使劲咬了一下舌尖重新让散了的精神气凝聚在一起。升起双手握住肖历挂在腰间的那把雁翎刀。

    察觉到了异动,肖历倒也是低头去看过,但他并不放在心上。柚子这样的弱女子对他没有一点的威胁,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柚子的想法和做法可不像肖历想的那样,柚子的力气并不大,只能把那雁翎刀慢慢被抽出。刀锋反射着柚子的面庞像是分割了般。

    照着刀锋,一抹笑意竟然在柚子的嘴角上浮现。柚子本就美,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浑身都散发着治愈的气息。

    这次,她想用自己的笑治愈自己,治愈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治愈那已经无神的双眸。背负随时都会痛的记忆残喘她做不到,她怕没有亲人的陪伴。说她蠢也罢,懦弱也罢,她现在只想从这如梦似真的遭遇里解脱。

    最后在依依不舍的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屋内的一切,柚子换换闭上了眸子,身体蓄力一秒后猛地往前窜出。

    “啧,该死!你是疯了吗!”肖历感受到被他夹住的柚子抽动了一下,赶紧低头查看。可他看见的是柚子那白玉一样的脖颈此刻正沿着被抽出来的雁翎刀刀刃划出一条血痕,可能是在之前就已经积压的太久,一股滚烫的献血喷出刹时喷红了肖历的半个身子。

    肖历吃了一惊,松手将柚子甩到一边,赶紧用一边干净的胳膊去擦拭脸上的血。

    柚子的血似开水的滚烫,肖历只是随意擦拭了两边他的那张脸已经红了起来,谁知这是被柚子鲜血染的还是被那不屈服的劲气所烘的。

    “该死的,性子烈也就算了,脑子还不好。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让自己留个清白,我偏不如你所愿。”

    肖历看了一眼不远的两个侍卫:“你们两个,把这女人带卧室去洗干净擦干净,等我整理一番再进去。这段时间里,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干什么。”

    那俩侍卫一听都是眼睛一亮,不敢耽误半点时间的过来将地上还没彻底咽气的柚子抬起向内屋的卧室走了进去。

    和肖历擦肩而过时,肖历的眼睛意外的与柚子的眼睛对了个正着,柚子的眸子也是在那时对着肖历眨巴了一下。

    这个眼神没有半点感情的夹杂,却还是吓了肖历一激灵,他见过死人的眼睛多了,还是第一次会被吓到。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眼睛,肖历摇摇头将刚刚侵入身体的寒意给抖出去不在理会柚子。

    从内屋的卧室中,穿来一阵阵撕裂布条的声响,让肖历将恐惧彻底了压了下去,听卧室里的躁动,肖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死的女人,能有何威胁?还指望谁能给她复仇?”

    说完他将眼光投向地上已经倒下的张妈和道心,不屑的哼了一声,开始四处寻找能够擦拭身子的物品。

    黑夜笼盖着这座山,庇护了在山上生活的一切生灵。但也同样的,这盖住了一些别人根本见不到的罪恶。

    一抹火光突然从山林里亮起,从远处看就只有一点点的亮光,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光亮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盖的罪证!火光虽小,可同样能在黑暗中闪耀。

    火焰燃烧过后的地方不止是会带来毁灭,带来的同样也有新生。

    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个森林中的树种,因为每一颗树种都有长成苍天大树的可能。奇迹并不多见,但是每次在奇迹出现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的惊呼。

    当奇迹发生在这颗树种上的时候,等它真正的生长起来,长出连接百里土地的根须时,它的发展已经成了坦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阻挡住它生长的脚步。是的,没有人。

    每一颗巨树在它成长的时候都会经历来自自然的摧残折磨。雷电,飓风,干旱,洪涝。只有挺过了这些,这棵巨树才能在其他危机来临时都能体现出一副从容。那些曾经比它雄壮的植物最终只能仰望它那茂盛的枝叶,祈求能得到一点营养的滋补……

    时间,永远是任何动物和植物生长所要的必需品。这座山里的时间也是在火光暗淡直到熄灭后来到了卯时时分。

    一道阳光射了过来,照在人脸上还有些微微刺眼。破败荒废的小屋内一具人影艰难的站起,就当他刚想异动一步路时身子又栽了下去。

    趴在一根烧了半焦的木板上不在有所动作,只有起伏的胸膛才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也不知该怎么说道心的命数,说他好命吧,在两次的生死危机下他都活了下来。阎王好像并不打算收他的命,将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说他命不好吧,两次的危机都让他失去了自己最敬爱的家人。又一次变成了孤身一人,需要独自前行。

    歇了片刻,道心总算积蓄了力量从木板上爬起。他的眼睛视力情况略有好转,但看事物还是依旧模糊不清。

    这对道心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已经被烧毁一半的木屋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已经给他带来了深深的触痛,更别说真正看清这间残破的屋子。

    短暂的失神过后,道心才开始迈动步子,他所前进的方向正是张妈那个时候倒下的地点。张妈对他意义非凡,即是他打心眼感谢的恩人,又是他想要孝敬一声的娘亲。

    翻开那处的木炭和破损的家具,一具被烧成灰黑的白骨赫然出现在道心面前。这一次,道心倒也算是安静,昨天张妈的惨死他看的清楚,留在内心最深处的只剩下了恨意。

    双拳紧紧攥在一起,道心强忍自己的怒火不要爆发出来,他知道自己要是现在发狂发怒那都是无用功,已经换不回来他想要的结果了。

    道心一言不发的解开上衣的衣领,将那身张妈亲手缝制的外套脱下。经过昨天一整天的逃亡到被捉的过程,他的这件外套已经破烂。

    道心将破烂的地方都打成一个节,保证好不留出一个缝隙,这才是清理起压在张妈骸骨上烧毁的物品将张妈已经破碎的骸骨一根根捡起来放在衣服内包好,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放好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