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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慈悲

    郑梨在老太君宅里住了几日,一天晚上又受老太君召见,和老太君还有平时宅里的那些姐姐妹妹,在庭院里攀谈了起来。

    "郑梨啊,这几天过得还适应吗?"

    "回老夫人的话,郑梨过得挺好的。"

    听到郑梨自己这样说,青儿也感觉她有了许多变化。

    也许是这几日在宅子里受大家熏陶,慢慢端庄了起来,已经不像青儿回忆里那个傻哈哈的邻居姐姐了。

    "好啊,明日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郑梨不知道。"

    郑梨摇了摇头,旁边一个女孩借机提醒道:"郑姐姐还不知道,明天有一场水陆大法会。这是今年的隆重事,可不能错过。"

    若放在以前,郑梨每次一听和尚念经,都是有多远就跑多远。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现在人家盛情邀请,自己也不好说不去。

    "这次法会,我们吴家可出了不少财资呢。"

    "是啊,是啊,老夫人年年都是坐上宾。"

    "这都是先夫的功劳,我只是替他守着而已。"

    听到老太君开了口,在场的女人无不开始转移话题了。人人都知道,老太君的亡夫和两个战死的儿子是决不能谈的事。

    此后还聊了些其它事情,正在聊到兴头上时,青儿却催促郑梨说:"姐姐向来没法早起,今天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早了。"

    "啊?"

    郑梨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大家脸都红了。

    老太君笑道:"这几天你确实都没早起过,女孩子家迟早要出阁的,可不能这样慵懒,不过今天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郑梨告退了。"

    青儿也起身,领她回房间休息。在走廊上,郑梨偷偷问她道:"老夫人的先夫是谁啊?"

    "梨姐姐真不记事,老夫人的丈夫就是已故的前兴国公吴致语老爷。"

    "喔。"

    "你可千万别乱提他啊。"青儿小声细语说,"致语爷和老夫人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听说尸体都惨不忍睹,致语爷听到这事就疯了。府里大家心知肚明,但都不敢提。也是这事以后,老夫人拜佛才拜得多了。"

    郑梨感觉这场水陆法会意义非凡,第二天早早地就爬了起来,结果一看窗外大雾,五步以外就看不见人了。

    老太君和众人都上了车轿,按计划向千佛寺出发。

    路上到处可见挎着香篮的百姓,许多人举家参拜,上到白头老人,下到稚发小儿,几乎一步一人。

    老百姓有些认出了是吴家的队伍,都好奇地指指点点。而那些参拜的达官贵人,因为畏惧江南织造,反而停下车轿让路。

    很快老太君和她的随从们就到了千佛寺门口,尊贵如她也在山门前亲自逐级而上。

    但毕竟年纪大了,就算有一众侍女搀扶,也累得不行。

    "祖母,延枫在此。"

    "啊,枫儿有心了。"

    吴延枫昨天就到了寺庙,但似乎今天还是迎接祖母迟了,没有在山门前等待,而是祖母上了一半台阶才看到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吴延枫的搀扶下,最后老太君还是到了千佛寺门口。稍作休息缓气以后,老太君问道:"枫儿,你父亲呢?"

    "他。。。在里面跟安国公吵起来了。"

    老太君慈祥的脸一下严肃了起来。

    "快带我去。"

    原来安国公吴致文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不许寻常百姓进寺,只让吴家人进来,为此吴荃锌和他争执了很久,言辞愈演愈烈。

    "为何不让百姓进寺!"

    "近来事端多发,让闲杂人等进来岂不是自寻烦恼吗?"

    老太君闻言色变,厉声喝道:"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哎呦。"吴致语面出喜色,连忙站起欢迎,"老姐姐到了。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在说谁,我是。。。。。。"

    "我都听到了。"老太君在仆人的侍奉下入了座,一旁有寺内行在为首的一众和尚,连忙奉上素点心和茶水。

    他们之中不少人平时自奉身份,对老百姓从无好脸色。但在吴家两个爵爷面前都不敢吭声,在旁边如同家奴一样侍奉。

    在座的方丈也十分为难,虽然担心寺里少了香火,但对吴致文不让平民进寺的要求却不敢不奉。

    "每年水陆大会的惯例,是致语生前开创的。朝代交替之际江南死了太多人,水陆大会也是为他们祈祷冥福,在外面的百姓都有家人去世,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坏事传千里,之前延涛的学宴上出了事情,老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啊。"

    吴致文看似不松口,但语气也缓了不少。

    "这水陆大会的事,也是有先帝的御笔亲批的,你要我现在去取来吗?"

    "不敢不敢,本来老姐姐这样说,我就不想再坚持了。荃银,传话下去吧,让百姓可以进来了。"

    门外久候的香客们听闻此事,无不感恩戴德,口呼佛号及吴家贵人姓名。

    吴致文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瞬间换了脸色。吴荃银跟了上去,说道:"事情发展果不出父亲安排。"

    "哼,先帝,先帝早就没了。"

    突然开放寺庙,寺内的人流一下多了很多,许多只想简单参拜的香客也滞留在了寺内。

    如果有谁想悄无声息的混进寺来,那就更容易了。又是大雾,至于谁的香篮里装了什么,那更无从知晓了。

    地藏殿内,有一场延续十二时辰的水陆道场。而千佛寺后廊也开辟地方,请高僧办了一场无遮大会。

    无遮即是无隐瞒的意思,经云六祖学法,是在袈裟遮蔽下学的。无遮的意思就是不分贵贱,人人都可以参加听求解经说法的意思。

    在后廊的更后面,有一处后门,不让香客出入,但此刻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郑剑书手持手杖,要求守门武师放他进去。

    武师现在都不敢不给他面子了,但旁边有一个家仆说道:"郑先生来得正好,我们家荃银爷正等着见您呢。"

    "有凭据吗?"

    "有手书一封。"

    郑剑书拿来看了,是吴荃银字迹,也盖了印子,只是不知道这时候找自己干什么。

    "带路。"

    仆人上前引路,吴荃银等着的地方在寺后了心岩。

    仆人将他带到此处,郑剑书看见一个岩台之上,有一颗菩提树,但未曾见到吴荃银。

    身后传来仆人匆匆离去的脚步,郑剑书回头一看,看到一个拿着大刀的年轻武师,正是蒋愚山。

    "郑先生。"

    他点头示意,肩头上是一把双把长刃大刀。刀头反刃有锯齿状的装饰,似野兽一样凶猛。

    "好刀。"郑剑书赞叹。

    "这是已故荃石爷用过的一把刀,自然是名匠打造的精品。他死了以后无人看管,后来安国公把他给了我。。。"

    "来斩我。"

    "对,斩你。"

    蒋愚山摆出对敌的架势,沉腰下身,两个手臂收回靠身,减少攻防中被敌人砍到的可能性。

    "郑先生不要怪我,铁杉爷对我有知遇之恩。"

    "这是你的原因,他们的呢?"

    蒋愚山沉默不言,他的性格沉稳了许多,而功力也增加了不少。

    郑剑书拔刀出鞘,直直的细狭刀身如同尺子一样笔直。如果忽略那异常尖利的刀尖的话,简直不像杀戮的工具。

    蒋愚山之前与人徒手格斗,用过称为吊死鬼的奇妙架势。此势并不抬手防御,而是低垂两手,身体放松移动像柳树一样活动,又好像第一个被吊死的人在风中摆动。

    此刻他拿着双手长刃大刀,竟然摆出了同一个架势。原来这个吊死鬼的架势,就是双手刀的架势。持刀时两手低垂,跷起的刀身正好遮住全身,而下垂的两手减少了被对方砍到的可能性。

    大刀开始挥舞,由上而下重重划下。蒋愚山手臂舒展,膝盖下沉,劈下的猛烈能将活人砍为两节。

    但郑剑书只是进步用刀一指,蒋愚山的大刀就偏离了目标,一下滑到了地上,简直如同一开始就没砍准一样。

    原本杨家枪中有叫做定南针的秘技,后来被人误解为只是一个架势。所谓定南针,即是不管对方用何动作,我都只是用枪在中路指去,通过身体的合力加上进步把对方从中线上"挤"掉。他连起,我连指,如同定南针不管怎么回转,都永指南方。

    郑剑书只是在刀上运用了此技而已。

    蒋愚山的刀已落地,但他两手不动,身体用吊死鬼的架势走了一个斜线,往旁边一走就把刀给拖起来了。托起的同时,立刻一刀斜劈向对方的脖子。

    只听到一声金器碰撞的鸣响,蒋愚山厚重的大刀竟然向后弹开了。

    刀剑格挡有三角法,我的刀伸出时,刀身、手臂、刀尖到肩膀的距离,共同构成一个三角形。而脚下两腿亦有三角,格挡时运动的步法亦是三角,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

    但郑剑书更胜一筹,他的两脚、两臂、两肩都有合力,此力如同活物,用三角法格挡时如同三角形有向外膨胀的力。敌人兵器打来,竟会自行弹开,而我手中刀剑能借力回转反击。

    可郑剑书弹开大刀的一瞬间,没有回转反击,而是借力又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直接迎击他砍来的下一击。

    蒋愚山凶猛的连连挥刀,但每一下都正好被挡住,外人看来都会以为两人在互相配合。

    郑剑书的脚下如蜂蝶一样左右回旋,一开始两刀之间尚有距离。但郑剑书每次迎击,两刀的距离就似乎近了一点。不出几下,两把刀几乎看起来都顶在一起了,而且任凭蒋愚山如何移动,他都甩不掉郑剑书的刀。

    突然间郑剑书手腕一卷,刀贴在蒋愚山刀身上一滑。只是一下,那杆大刀竟然像竹竿一样斜飞而出,一下插进了旁边的菩提树。

    "我输了。"

    郑剑书却将刀收了回去。

    "我还没杀你,你就没有输。"

    蒋愚山一愣,看着他转身走去,失口说道:"你干嘛放过我?"

    "我干嘛杀你,回去吧。"郑剑书的眼中依稀闪过人影,"回去看看你师父师娘,他们肯定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