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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煎熬

    一行人当天下午押送莫欢欢回夏吕,因为多了囚车,路上慢了很多,天黑后颜雪说累了不肯走,大家只好在中途一小镇打尖住店,回到夏吕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百官一听凶手只是刘府的婢女,震动之余,自然都额手相庆。但颜煜随后的安排却让大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颜雪回府后不久,颜煜立即加派人手戒严赵府,并传唤墨非毓、萧锦弘以及凶手莫欢欢一同前往赵府北阁。

    “老东西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萧子钰在客馆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转着圈。这两天他多次求见颜煜都被拦在门外,后来终于允见,结果却被狠狠骂了一顿。颜煜斥责他察宄不力,私贩官盐和曦和楼丑闻未平,如今又闹出刘大人被炸死的泼天大案。刚才他得知凶手是刘府的一个婢女也暗自庆幸,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出了状况。

    “哥哥且先宽心,有弘儿和墨先生在,应该不至于扯出什么来。”

    “他们两个一回来就被叫了过去,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宽心?”

    整个下午,萧子钰一直在不大的院子里踱步,一来担心查出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二来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端是度日如年。

    好容易熬到快天黑了,才见萧锦弘和墨非毓从院门外并肩走进来,萧子钰忙迎了上去:“弘儿,先生,你们可回来了,关门。”

    萧锦弘闭了门,萧子钰一面进屋一面道:“叫你爹也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凶手不是那个婢女?”四人分次入座,萧子钰立即问道。

    萧锦弘面上颇有些愁容,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后,方道:“是倒是,但是莫欢欢背后另有主使。”

    “是谁?”

    “湖州节度使。”

    “邹幽瑞?”萧子钰还没坐稳,闻此又站了起来。

    萧锦弘看了伯父一眼,道:“伯父,我们……和邹幽瑞没有牵扯吧?”

    萧子钰沉着脸:“这件事,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一年半以前,邹幽瑞去刘府做客,看中了府上的婢女莫欢欢……后来,莫欢欢怀上了他的孩子,刘夫人知道后,指使一个姓冯的下人强逼莫欢欢打掉了这个孩子。邹幽瑞知道以后,一面唆使莫欢欢为死去的孩子报仇,一面甜言蜜语说事成之后纳她为妾。”当下将莫欢欢利用老冯,又炮制老冯悬梁自尽的事都说了。

    萧子钰听完后,挑了挑眉道:“一个府上的丫头,料也想不出这等阴狠的毒计来,可要说邹幽瑞为了一个孩子,还是刘府婢女所生的孩子,就对刘大人下如此毒手,颜大人会相信这等口供?”

    萧锦弘抿了抿嘴,道:“莫欢欢并不知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邹幽瑞的真正目的,是利用莫欢欢除掉刘大人。”

    听到这话,萧子钰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目光深沉地落在桌上的几个茶杯上,许久也没挪开。

    看伯父的神色,萧锦弘知道他对邹幽瑞有如此野心并不惊诧,至少并没有十分意外。

    “这些年他独揽湖州军政大权,还不知足!”萧子钰一拳重重落在桌子上,目光投向萧子戊,“你说过他不会乱来的?”

    萧子戊托着下巴,也不知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哥哥的话,还是在想别的。

    “刘大人和老冯都死了,那个孩子是谁的早已死无对证,光凭一个婢女的口供就给邹幽瑞定罪,未免也太草率了。”

    “不光是口供,邹幽瑞为了获得莫欢欢的信任,曾把一个麒麟镯送给了莫欢欢,那镯子现在就戴在她手上。”萧锦弘解释道,“颜大人已连夜派人前往邹府搜查,我和墨先生之所以现在才回来,就是为了让伯父和爹爹避嫌。”

    萧子钰见萧子戊仍在沉思,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你别再想邹幽瑞的作案动机了,颜大人已经派人去湖州,指不定会查出什么来!”

    萧子戊点了点头,道:“这次祝寿,邹幽瑞也来了?”

    萧子钰闻此,忧心忡忡望着桌案:“他这会儿恐怕还蒙在鼓里。”

    此事如果只波及刘府,那事情再大也不怕,但谁也没料到案情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官场,要真是节度使谋杀刺史,他这个江南东州自然脱不了干系。

    “墨先生,此事你有何高见?”萧子戊转头问墨非毓。

    “我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尽量稳住湖州的局面。”既然已经掺和其中,墨非毓没有打算再回避。

    萧子钰皱眉道:“湖州的局面?先生何出此言?”

    墨非毓看他一眼:“听大人的意思,这些年湖州的军务政务都在邹幽瑞手中?”

    萧子钰斟酌了一下,道:“除了军务,湖州上到州府,下到县衙,几乎都有邹家的人,我见他们没有闹出大事,就由他去了。”他和侄儿都是急性子,但似乎受到墨非毓影响,语速也慢了下来。

    “莫欢欢不过刘府的一个婢女,想来不可能布下连环杀人,借刀杀人的局,所以她的口供,我以为还是信得过的。现在的问题是,邹幽瑞在湖州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他手里又握有兵权,刘大人一旦惊动邹氏家族,他们会作何反应?”

    “湖州会大乱,大乱。”萧子钰重重靠在椅背上,胸口仿佛压下一块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湖州这张关系网被捅破还是其次,”墨非毓一字一顿道,“就怕他们一时冲动动用武力强行救人,到时候大人就不是失察之罪了。”

    墨非毓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有如风雷涌动。邹幽瑞是邹氏家族的核心,邹家人又在湖州地盘上飞扬跋扈惯了,他们会干出什么来,萧子钰真不敢往下想。

    “那……先生可有对策?”

    墨非毓沉吟了一下,道:“听锦弘说,大人手里有两大江湖力量?”

    这个问题十分敏感,但一来不是什么秘密,二来萧子钰此时也无心遮掩:“是百里门和天风教,怎么?”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这话是萧子戊说的,他一直没表态,但显然也在跟着思考对策,“此案颜大人和整个江南的官员都在盯着,我们不但不能阻挠,而且要全力配合。先生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出其不意控制住邹氏家族,方不至于引出大祸。”

    萧子钰站起来,在房间里一面踱步,一面来来回回掂量整件事的利弊,以及可能出现的后果。

    “湖州官场由节度使把控,这件事虽然大人也有失察之责,”墨非毓的声音继续响起,“但大人一个八品官,很多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若能全力配合,也是表明一种态度。”

    萧子钰点头道:“都是做官的,这里面的难处,大家也不会不明白。”

    “问题是,现在萧府被封锁,消息要如何送出去?”

    “萧大人在吗?”萧子戊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人来访。萧子钰忙起身,重重抹了一把脸,又理了理烦乱的心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