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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见

    萧锦弘是一早回府的,上午睡了一觉,下午陪了一会儿母亲,又到书房和萧子钰叙了话,天擦黑的时候才来到荻芦书舍。

    一年不见,他的身材魁伟了不少,昔日活泼而略有些天真的形容明显也成熟稳重了很多。

    不只是他,走进通往书舍的那条小路后,他也觉得昔日熟悉的书舍似乎也变得有些陌生,不由多看了几眼。

    墨非毓知道他要来,早早备了茶等着他。

    “先生,好久不见。”尽管萧锦弘有一肚子话想要说,不过两人初见,还是客套了一下。直到见到墨非毓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他才很快找到两人的原来的位置。

    “坐吧。”

    “多谢。”萧锦弘入座的时候,趁机打量了一下墨非毓,“先生还是老样子。”

    墨非毓略略沉吟了一下:“见过大人了?”

    萧锦弘点了点头,那双愈发稳练的双目中,不由露出愁容:“他变了好多。”

    “这一年大人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我不能为他分忧,有失谋士之职。”

    萧锦弘忙道:“先生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说事,伯父他……这一年真的老了好多,早上我去寝卧找他,他不在,我又去书房,他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盹儿……我推开门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敢叫他……”说到这里,声音兀自哽咽了。

    墨非毓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也不知我爹爹怎么样了。”

    “他最近一直在外面料理公务。”墨非毓趁机地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每一回江南有风吹草动,我都能听到消息,可恨的是每次都只能听着。”萧锦弘凄楚一笑,“什么也做不了。”

    墨非毓鼓励道:“你能做到什么都不做,已经难能可贵。”

    “其实远没有这么简单,你做吧,怕你私通江南,你不做吧,又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连咳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装病。官场复杂,要不是离开伯父和爹爹,我真体会不到。”

    “你能有这些感悟,说明这一年你确实是历练了。”

    “我就向先生抱怨一下。”萧锦弘展颜一笑,很快恢复了他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乐观,“怎么说我也是刑部右侍郎,大家心里瞧不起我,表面上总要给三分薄面,又知道太子安排的用意,什么事都不让我参与,我也乐得清闲。”

    “有时候,做旁观者更能看清周围的人和事。”

    “确实是这样。”萧锦弘深表赞同,“我给先生举个例子吧,三个月前,宫里有个宫女被发现死在井里,因为她是越贵妃的人,却是死在辰妃的宫苑,陛下又意外地下了一道口谕让刑部查清这名宫女的死因。案子一下来,刑部的人开始纷纷揣测上意,把皇妃、皇子、礼部、吏部还有很多有关的人都圈了进来,还分成了三派,有的说陛下想打压五皇子,因为他这几年军功甚著,陛下有一次说过他不服管教,有说陛下想提拔三皇子的,因为陛下最喜欢他,有说陛下想趁机整顿后宫的,总之吵得不可开交。”

    墨非毓淡淡道:“谁也没想到,陛下只是想知道这个宫女的真正死因。”

    “先生怎么知道?”

    “要不然还怎么旁观者清?”墨非毓笑着道,“你是怎么知道陛下的真正意图的?”

    “本来我也不知道,可是两天后陛下无意间问了一下案子的进展,我就想,如果陛下别有用意,就算没有暗示也一定不会催这件案子,除非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宫女的死因。”

    “不错。”墨非毓表示赞许。

    “刑部那帮人想试探圣意,又怕查错了方向,每次都支支吾吾,直到前几天,陛下突然想起这件事,发脾气骂了他们一顿,说那名宫女曾经伺候过自己,就想知道她怎么死的有这么难吗,刑部才查明她是失足跌入井中的。”

    墨非毓站起身,手掌轻轻落在他肩膀:“‘衣轻暖,被美裘,处温室,载安车者,不知乘边城,飘胡代,乡清风者之危寒也’,你跟在你父亲和你伯父身边做事,也未必有这么大的长进。”

    “先生过奖了。”萧锦弘笑容中透着沉静,没有像以前一样合不拢嘴。

    “你知不知道,太子这次让你回来接你伯父是何用意?”

    “一则是借机表明并无扣押我的意思。”萧锦弘牙关紧了紧,“同时也释放出一个信号,让伯父不要因为庚子日凶案惊慌而做错事。”

    墨非毓点头道:“你也劝劝大人,让他不必焦虑。”

    “我已经劝说过了,”一提到伯父,萧锦弘又露出愁容,“他说我说的和先生如出一辙,已经放心了很多。”

    墨非毓轻轻抿了抿嘴唇,幽幽眸色快速地闪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见过你母亲了吗?”

    “见过了,多谢先生精心诊疗,我娘说,她的心痛病已经好久没发作了。”

    墨非毓知道,王夫人选择传递这样的信息给儿子,并非是相信自己,而是不想让儿子卷入进来。

    “好容易回来,你要多陪陪你的家人,就算不在他们身边说话,在府上待着,他们见着你也是高兴的。”

    “先生说得是,可我和先生也一年没见了。”

    “这一回去京城,我们还有时间相处。”墨非毓把他的茶杯推开了。

    “先生这是要赶我走吗?”

    “是啊。”墨非毓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萧锦弘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喝光了,半推半就离开了书房。

    目送萧锦弘离开后,墨非毓仍久久望着书房院门口,面上浮出一抹深深地歉意。萧锦弘在西京做了一年的质子,现在刚回来,而马上,更大的苦难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