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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划船

    对于墨非毓如此举动,萧子钰并没有多说什么,墨非毓不是好出风头的人,他这样做,很显然是为自己脸上增光。更重要的一点,看太子的态度庚子日凶案墨非毓的推断丝毫不差。

    因为是奉旨入京,萧子钰需入住礼部鸿胪寺安排的地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带随行,不过所有非在职官吏都需要进行登记。萧子钰的意思是要墨非毓同住,墨非毓说巴祁已经去找客栈,也不愿住官府安排的地方。萧子钰知他素爱清静,也没多坚持。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西唐朝制,大臣需在五更时在午门等候,等午门楼上鼓声敲响再排队入宫。而地方官但凡要朝见,要穿越半个京城才能到午门。现在已是亥时三刻,萧子钰和墨非毓交代了两句,两人分道而行。

    初到京城,从东宫到城里又只有一条叫古兰街的通衢大道,墨非毓兴之所至,一面迎候巴祁,一面闲游赏景。

    西京位于中部平原,北倚秦山,南濒巫河,五水润城垣。城内秦韩古城、丰都塔、长庆宫、大明城无不勾勒出盛京气象。都城布局齐整,东西严格对称,宫城、皇城、城郭排仗而来。驻足古兰大道,两面辉煌的灯火将门楼牌坊、宫殿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乎在诉说着渺远、悠长的历史,还有当朝的繁华。

    不过再繁华的地方也暗藏凶险。墨非毓刚走过第一个街口,忽觉身后一阵轻风拂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柄匕首抵已经抵在了后心。

    “老实点,不许回头。”一个暗哑的声音从耳后响起,“说,去东宫干什么?”

    如果说片刻前墨非毓还有一丝骇意,当他四下审视了一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从东宫就跟过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那人感觉墨非毓要转身,忙道,“别动。”

    墨非毓还是坚定地转了过来,面前是一个神情清冷的少女,正是月青青。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第一句话就暴露了。”

    月青青想了一想:“我第一句话就七个字。”

    “我在京城并无熟识的人,你一上来就让我不许回头,分明是怕我认出你。”

    月青青冷冷道:“我是刺客,怕认出也很正常。”

    见月青青一幅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墨非毓不免心生露一手的冲动:“你的第二句话就更有问题了,你问我去东宫干什么,说明你从东宫开始就一直跟踪我,如果真的是仇家,完全有时间伪装自己,至少有时间遮条面幕。”

    “婆婆妈妈,”月青青完全不以为意,“万一蒙错了呢?”

    “就算蒙错,也不会看错。”

    月青青四处看了看,街上无人,店铺都关了门,四周也并无异常。她转了一圈,才发现明晃晃的街灯正好在两人身后侧,低头就能看到两人的影子,而自己的影子一眼就能辨明身份。

    “陪我去逛逛。”

    “啊?”

    墨非毓先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担心,见月青青已经往前面走去,只好跟了上去。

    古兰街右拐,豁然出现一片好大的湖泊,或许是疫病的原因,湖上游船寥寥,几点火光如孤星般散落波光当中,与满天繁星在极目处汇合,分不清是星光还是火光。

    “我们去划船。”

    湖畔拴了好多画船,只有一苍苍老者负责赁船,并无船夫,月青青选了一条兔子船,付了租资,又买了些点心小吃,当先上了船。

    墨非毓站在岸上,迟迟不敢登船。因为他实在猜不到,这条粉红可爱的兔子船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凶险。

    万幸就在这时候,巴祁出现了。

    “巴老,你来得正好,”墨非毓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两步冲过去挽起巴祁,“我们正愁没人划船呢,你可算来了,这下好了。”

    月青青在船头摆开点心:“还没吃饭吧?”

    “没有。”墨非毓使劲看了一眼巴祁。

    两人去东宫之前已经吃过,不过好在巴祁没说话。

    “先吃点东西。”月青青说完,径自走到船尾划船去了。

    墨非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推着巴祁和他在船尾坐了。

    “来,慢慢吃。”墨非毓给巴祁夹了一块水晶脍,“细嚼慢咽才有营养。”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墨非毓觑了一眼月青青,声音压得很低,“最好一直吃,吃到我们下船。”

    浅月清风,画船点点,湖面灯火挑拨起斑驳的月钩,勾勒出一幅静睦的夜湖泛舟图。不过墨非毓显然无心良辰美景,他很怕突然有个什么袖箭飞刀飞过来,或者船突然破个洞,月青青自己却飞走了。退一步说,就是她和巴祁互换位置,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有好几次,月青青似乎要放下船桨,还好只是墨非毓的错觉。

    “巴老。”

    “啪”的一声,尽管月青青声音还算平和,墨非毓筷中的一块桂花糕还是应声而落。

    “你过来划一会。”

    巴祁望着墨非毓,墨非毓不敢说“别去”,只好假装没听到。

    “你接着吃。”月青青在巴祁的位置坐了下来。

    “哦,好。”

    入城时已经吃过,刚才又胡乱塞了一些,其实已经很饱了。墨非毓举箸去夹菜,可是手怎么也不听使唤,夹了三次竟也没夹起来。

    月青青看了他一眼。

    “夹起来了……”墨非毓大喜。

    “你就这么怕我?”

    “没有。”墨非毓笑了笑,不过笑容实在难看。

    月青青没理他,别过头继续观赏湖景,过了一会,才道:“你要去东宫?”

    “嗯。”

    “那你让巴老入京做什么?”

    过度紧张之下,墨非毓反应有些迟钝,怔了一怔道:“我的意思是取得东宫的信任,不是要住进东宫。”

    月青青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着:“我查过了,东宫戒备森严,我可能不会像进出萧府那么容易了。”

    “没关系。”

    月青青也不看他,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递给墨非毓。

    “这……是爆竹?”

    “五色火,你带在身上,要是在东宫遇到危险,我可以硬闯进来。”

    墨非毓怔了怔,恍然间才明白,她邀自己来划船,是担心自己进入东宫后没办法时刻保护自己。

    点点火光映照下,年方及笄的月青青透着英气的侧颊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就是这个平时面若冰霜的女孩,常年奔波犯险在外,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也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在暗中默默地保护着她的朋友。

    “欺负你的人只能是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想起月青青说过的这句话,墨非毓心竟生出一股暖意。

    “多谢。”墨非毓小心翼翼将五色火放入袖中收好。

    “京城不比江南,很多地方我都不能随意进出。”月青青的辞气仍是冷冷的,“你自己小心点。”

    “好,”墨非毓点头道,“你也要小心点。”

    “下午抽空去了一趟宫内,”也不知月青青不在意,还是根本不领情,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说的疫病,宫内外情况确实不一样。”

    墨非毓微微一凛:“这么说,宫内果然没有染病的孩子?”

    “就算有也已经好了。”月青青顿了一顿,“为什么会这样?”

    “疫病自然不会有贵贱之分,之所以这样,只可能是人为。”墨非毓缓缓起身,凝望着已无船只的湖面,“至于是谁,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