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一伞之下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控疫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控疫

    当天夜里子牌时分,在天牢门口发现炵烻的尸首,经刑部和御史台联合查验证明,炵烻是悬梁自尽。

    消息传出,举城震惊,可就在此事还没有燃烧到足够旺的时候,就被另一件风头更盛的事盖过了。

    之所以会被盖过,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更大,而是全城老百姓更关心。京城疫病出现后,很快从城西往城东肆虐,短短一个月,宫城外已是孩骨遍野,哀鸣不绝,城中小到刚出生的婴孩,大到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半以上都染上了疫病。感染该疫后,先是高热不退,继而全身皮肤出现紫瘢,三天内,紫瘢隆起,形成米粒大的硬结,随后全身破溃糜烂,黑浆渗出。此疫最大的症状是剧痛如烧,大多数孩子在声嘶力竭的哭喊中痛苦地死去,还有一些父母实在见不得孩子承受如此痛楚,又知染上此病无药石可医,只得将自己的骨肉捂死怀中。一时之间,死者相枕连途,生者号啼盈市,有的父母也随孩子魂归黄泉。此疫共持续三十七天,京城孩童死亡者共七百二十八人,携子女迁离西京者两百二十户,举家死亡者计三十七户。这是唐帝得知城中疫病根本没有得到控制,下旨户部和刑部联力控制疫情、医治患者、掩埋死者、养恤灾民等举措之后,刑部报上去的数字。

    在宫城里,仅仅一墙之隔,却已经没有任何一例染疾的孩童,以至于刑部奉旨捉拿户部主事殷红时,所有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帝一方面下旨严惩造成惨局的殷红,一方面出于舆情考虑,让所有人对宫内疫情缄口,一旦发现有人走露消息,斩立决。

    疫病的事能上达圣听,还多亏了芈准。因为明王的事,太子已把墨非毓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芈准提起,他才随口让刑部去查一查。此时城外疫情已经失控,而负责疫病的人又非常明确,所以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

    原来,疫病发现的第二天,户部就上了奏折,唐帝当日就下旨隔离已患病的孩童,并让宫中太医、京城名医会诊,日夜不休也要找出疫病防治之法。太医名医们不敢怠慢,因为古往今来一旦发生疫情,危害往往极大,后果更是难以估量,建安二十二年,疠气导致“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晋惠帝光熙元年,“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

    幸运的是这一次只用了三天时间,太医局就找到了治愈疫病的办法。唐帝立即下令将药方下发至户部,让户部主事殷红负责此事,一切所需由外府统一支度。殷红在购药过程中发现藏红花一味药不但价格很高,而且十分稀缺,要从各地采购方能满足西京需求。一是利欲熏心,二是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他擅自将藏红花从采购单中划去了,递交外府的账单中,却故意将藏红花的药量翻了一番,采购还都偏远不菲。

    殷红以西京数以万计的孩童的性命和成千家庭为代价,其实捞到的好处还不如求他办一件事的礼金。当他发现宫城外疫情已经失控之后,并没有想办法挽回危局,而是千方百计封锁宫城外的消息。

    殷红是户部的人,而户部是太子手里非常重要的一股力量,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下了两条命令,一是更加严密地封锁消息,二是立即采购藏红花回京。这时候正好碰到前来辞行的萧子钰和墨非毓。墨非毓建议太子采购藏红花的同时立即严查殷红,并向陛下如实报禀,因为西京疫病已经失控,纸终究包不住火,而少了一个殷红,户部还是他的。

    太子听取了墨非毓的建议,并让他和萧子钰在西京稍住几日,待此事有了结果再回夏吕。

    疫情总算得到了控制,唐帝亲率太子及户部官员出城抚慰百姓。除了宫中疫情已经得到控制的事,朝廷公布了殷红的所有罪状,将他和三个同谋在西市当众处斩。

    值得一提的是,和殷红一起血溅西市的其中一个人,正是婺州刺史门烈,他是当年联名诬告慕衣族的人之一,一年前擢至西京,上个月刚升迁经历一职。

    疫情平息以后,萧子钰在墨非毓和巴祁的陪同下再次来东宫辞行。这一次,太子对两人的态度明显热情了很多,不但亲自到大门口迎客,还在前院小花厅置办丰盛的筵席。因为短短半个月内,墨非毓在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为他做了两件事,一是提供平息疫情的建议,二是及时告知御史大夫刘韧勍可能第二天要向陛下呈报庚子日凶案调查结果。

    “要不是先生提议,我可能已经棋错一着,现在还指不定怎么焦头烂额呢。”

    “殿下客气了,为殿下效力,就是为大人效力。”

    “既然是一回事,先生不如就留在京城如何?”

    “殿下,没有先生相助,微臣如失一臂,还请不要夺爱啊。”

    “哈哈哈,和你开玩笑,你不要紧张。”

    “坐吧。”

    “多谢殿下。”

    “你别拘束。”太子拍了一下萧子钰的肩膀,也入了座,“炵烻已经亲口招认过去一年的江南东州之乱是他一手炮制,不怪你。”

    “是。”萧子钰唯唯点头。

    “难道殿下真的以为,江南的一切都是出自炵烻之手?”一旁的墨非毓突然说了一句。此言一出,萧子钰立即投来一道惊疑的目光。

    “是他亲口承认的,”太子道,“难道还会有人往自己身上揽罪名?”

    “只要稍微细心点,就不难发现发生在江南东州官场的事千奇百怪,绝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墨非毓夹了一颗清炒兰花豆放入口中,接着道,“草民的意思,除了明王之外,一定还有人在太子的地盘上做文章。”

    太子眉睫一跳,把视线慢慢地转到身前的酒杯中:“如果是这样,炵烻临死之前的那番话又作何解呢?”

    “很简单,他是在为殿下的对手做掩护,殿下还记得他在早朝上的最后那句话么?”见太子皱眉,墨非毓接着道,“殿下若是掉以轻心,不止是江南,京城内怕也难保安宁。”

    太子一面点头一面道:“还会有谁呢?”

    萧子钰看了墨非毓一眼,他心里清楚,炵烻确是为江南之乱背了大黑锅,不过他不明白墨非毓为什么要在太子面前戳穿此事。

    “必要的时候,殿下手里的江湖力量也可以用一用。”

    太子一怔,很快看了他一眼:“什么江湖力量?”

    “殿下不会告诉我,北岳山庄会如此大意,将尚存一息的弟子抛尸荒野,而且身上还携带着‘契书’吧?”

    太子的目光凝定了一下,忽然仰头大笑:“先生果然是察察为明,不错,狼牙刺青的符号是我留下的,北岳山庄也是我的安排。只是我费了几年功夫,北岳山庄也就打进去一个人,说到利用江湖力量,还是萧子钰在行。”

    墨非毓看了他一眼,意犹未尽地含笑不语,太子接着道:“是,既然契书是我动的手脚,何金寿也在我的控制之中。”

    “他的妻儿被明王软禁是怎么回事?”

    “揽云阁是炵烻的藏书地,要弄两个人进去并不难。”太子说完,看了一眼萧子钰,“你别光愣着,先生不能饮酒,你也不陪我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