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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痴梦

    为了及时掌握皇城内局势变化,炵烆在城内一个叫东林的地方临时搭起了几座秘帐,由东宫六率的亲兵把手,外围是几名亲信武将。东林本是皇室猎场,后来西京人户膨胀,唐帝下旨还地于民。因为安喆山好猎,时任京兆尹的允王为了讨这位手握重兵的尚书令欢喜,上折说“已奉旨操办”,实际上只划了外围的一条河出来。当然,这条河因为有人被猎场飞出来的乱箭误伤后,再也没有老百姓敢靠近。

    墨非毓入宫的结果涉及到整个战略的部署。如果不能奉旨“救驾”,或是唐帝不肯开门,那就只能强攻。禁军装备精良,皇城高墙深池,一场恶战势难避免,而且一旦率安喆山的大军强行进攻皇城,日后“叛军围困陛下,太子攻城救驾”这个借口能让多少人信服将是个问题。此外,太子也知道地方有相当实力的地方折冲府的兵力,如果进攻皇城陷入消耗战,这些人会倒向谁不好说。还有朝中一撮顽固不化的老臣,几个“流放”在外的弟弟……总之会引来极大麻烦。反之,如果成功拿到勤王救驾的诏书,禁军打开城门,要让唐帝禅位就轻松了,帝位平稳更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墨非毓入宫之后,太子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当他见到唐帝的禅位诏书时,又听两个护卫说让葛彦邦开门的诏书也已送达时,虽然极力控制,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

    “真的拿到了,太好了!”炵烆双手捧着禅位诏书,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仍迟迟舍不得放下。

    “新朝建立能兵不血刃,先生当居首功,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太子这一席话是激奋之言,倒也不是假话。

    “事不宜迟,还请殿下立即入宫。”墨非毓的脸上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

    太子将诏书轻轻放在桌上,又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才将内心的激奋压下去:“会不会太急了?”

    “入宫救驾,自然越快越好,还要当心迟则生变。”

    “嗯,好!”

    太子正要叫东宫六率入帐,忽见账外左卫率来报:“殿下,安丞相求见。”

    炵烆看了墨非毓一眼:“请进来。”

    片刻,一体型胖大、满脸红光的中年人大步而入,进帐后,一双敏锐如刀的目光微一环顾,首先落到了墨非毓身上。

    此人就是当朝的尚书令,长公主的夫君,当今圣上的姐夫,手握朝廷重兵的安喆山了。

    “安伯伯,”炵烆亲自走下来,语气恭敬而又急切,“都安排好了?”

    “都就位了,”安喆山目光再次落到墨非毓身上,“陛下答应了?”

    “也下旨让葛彦邦交出兵力了,比丞相还早了一步,”太子欢喜之中微露得色,“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墨先生,这位是安丞相。”

    安喆山仍然冷冷望着墨非毓,一言不发。

    墨非毓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低低地道:“殿下另有安排?”

    “啊,”炵烆应了一声,“是这样的,本王请安丞相率西京的庆兴、大梁两军守在城外,以防有变。”

    “庆兴、大梁?”墨非毓抬起头,“殿下拿到了调兵兵符?”

    “兴德宫之围毕竟是以小博大,多一手准备总不坏。”

    炵烆说这话时,目光牢牢锁定在墨非毓脸上,墨非毓知道自己收服了安喆山,但窃取兵符、派兵围城的事自己只字未露,而这无疑是一记狠招。任他墨非毓如何老谋深算,只要有异心就绝不可能不为所动。

    不过,让他失望,应该是让他放心的是,墨非毓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波动,只是淡淡说了句“也好”。

    炵烆大袖一挥,转身道:“传左右卫率、司御率、清道率。”

    东宫六卫入帐,炵烆做了如下吩咐。第一,派人至肃门让禁军开门。第二,准备接管禁军。第三,传唤文武百官至琅琊阁等候。第四,一旦控制皇城,立即任命安喆山为京兆尹,加封平京王。第五,封炵勒为岭南王、炵烨为朔西王、炵颖为靖王。第七,戍边将士不得诏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第八,准备举行禅位大典,加快制备登基诏书、民间告示、黄袍、祭天告地等物仪。

    “禅位物仪上个月已开始准备,应该差不多了,至于戍边将士和三个皇子,等消息传到时,京城大势已定。”炵烆在帐中一面踱步,一面再次将整个行动的所有细节重述一遍,墨非毓、安喆山和几个谋士负责查缺补漏,以保证万无一失。

    “我最担心的是,就算有诏书,葛彦邦也已经咽气,禁军还是会抗旨不从不肯开门。”炵烆在桌案上停下来,目光从诏书落到了几个谋士身上。

    “葛将军还没死。”墨非毓轻声道。

    “没死?”太子吃了一惊,“葛羽明明说他口吐白沫,已经气绝?”

    “只是气血淤阻,我入宫时,他已经醒了。”

    太子皱着眉,在帐中来回走了好几圈,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那就麻烦了。”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兴德宫之围是殿下所为,”墨非毓提醒道,“陛下危急之中诏殿下入宫接管禁军,也并无不合理之处。”

    “他被大军围困宫中,这封诏书是不是太蹊跷了?”

    “我进出兴德宫的事,禁军上下都知道,殿下可将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是我用奇谋骗过赤营军也好,我是派在赤营军的细作也罢,总之这道旨意加有玉印,不是假的就行了。”

    “嗯,”兴奋之下,炵烆的思维也有些迟钝,转了一圈后,又道,“老东西还是不开门呢?”

    “那就攻进去,”安喆山大声道,“禁军一只眼睛要盯着兴德宫,剩下的不过千余人,就算皇城固若金汤又怎样,三万人推也能将城墙推倒。”

    炵烆点了点头,不过神情显然有些不以为然。安喆山与己结盟不足两月,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倒不是怀疑他有二心,而是他急于立功,所建之言所献之策未必公允。

    “安丞相所言甚是。”

    太子有些讶异:“先生也觉得,葛彦邦不会开门?”

    “我猜葛将军还没有胆大到敢抗旨的地步,不过赤营军本来就是他的人,他如果犹豫,或者借故拖延,殿下手中既有诏书,又有虎符,讨伐叛贼,可以说是名正言顺。”

    “如果不听,那就是他葛彦邦策划的谋反,好!”炵烆分析了一下墨非毓的话,更事兴奋得搓了搓手。

    “殿下,”说话的,是东宫六率之一的左司御率,炵烆派给他的任务是传唤文武百官至琅琊阁等候,“颜大人府上,派谁去合适?”

    这显然是个大难题,太子皱着眉思索良久,也找不出能说服颜煜的人选,于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众人:“诸位觉得谁去合适?”

    一谋士阴冷冷地道:“都知墨先生和颜煜的千金暧昧不明,让他去啊。”

    “先生先生!事无巨细都要先生,养你们干什么!”太子狠狠骂了一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安喆山道,“新朝建立,难免会有冥顽不灵之徒,能留的则留,不能留的,就让他追随先皇去罢。”

    “这……”炵烆故作为难,同时将目光投向墨非毓,“颜煜在朝臣和百姓中呼声甚高,这样做合适吗?”

    面对三番五次的试探,墨非毓总是毫无反应,这一次也不例外:“安丞相所言甚是,殿下登极后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本来就不可能全盘接收。”

    “好,就按安丞相和墨先生的意思办。”

    “是。”左司御率当即领命。

    一切安排妥当,大家再一次就行动的细节讨论了一遍,炵烆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和安喆山目光微微一碰后,道:“京城动乱,先生又去过宫里,再回荣府,我怕不安全。”

    “这个好办,”安喆山道,“我为先生寻一地避避风头,保准万无一失。”

    话虽客气,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软禁。不过也不知墨非毓没听明白当中的意味,还是知道多说无用,不紧不慢不慢地道:“如此,就有劳安丞相了。”

    东林的营帐,悄然而来,很快又席卷一切而去,猎场之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随着“吱呀”一声,墨非毓所乘的车轿,在六个士卒的“护送”下缓缓离开了东林,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之外。

    此刻的天气,比刚才还要阴翳,看样子一场暴风雨正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