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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兴兵

    午后三刻,没有一丝阳光,但天气异常闷热。一条黑色的家犬匍匐在房檐下,伸着长长的舌头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暴风雨。

    先是,左右卫率在肃门外高呼奉旨入城,禁军中郎将牛大人以未得令为由拒开城门,到天快黑时,太子亲临城下,并出示救驾诏书,牛大人才答应上禀将军,半个小时后回报说将军午睡未醒,让他们继续等。这一等就到了后半夜。

    因为赤营军被困皇城,与外界断了联系,到了晚上大家都纷纷猜测,有人说早就猜到葛彦邦会抗旨不遵;有人说葛彦邦和太子早就勾结,目的就是要让赤营军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杀死唐帝;还有人说太子的目的就是利用赤营军,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不过这些揣测,在录毛的强力镇压下并未引起过度恐慌。

    安喆山和东宫六率屡谏连夜攻城,太子都按下了。一是因为高度自信,毕竟整个京城已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二是就算墨非毓有阴谋,他出宫时有人全程监视,不可能向外界传达任何消息,三是此时下令攻城,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第二日将近正午,安喆山表示再不攻城就撤兵。太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拿到诏书第二日攻城也是他原本的计划。

    “禁军谋反,陛下被困,太子奉诏救驾!”一声声响彻京城的急报从肃门外响起,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和扬起的尘土,迅速飘向东城。

    葛彦邦似乎终于坐不住了,他出现在肃门城楼上,承认昨天就接到开城门的诏书。太子出示救驾诏书后,葛彦邦没有多耽搁,立即下令开城门。

    谁知就在这时候,东方一阵嘹亮劲疾的号角响起,很快震惊了整个东城。那只等待暴风雨的家犬,最终没能等到大雨落下,从地上跳起来,丧家犬似的钻到狗洞里去了。

    信使传来信报:允州王炵颖率八万“叛军”攻入京城!

    因事发突然,张皇失措的信使忘了密报,正在肃门城楼的将士都听到了。葛彦邦立即改变主意:“严守城池,列阵待命。”

    太子大惊之下,接连催促了两次,葛彦邦都以“城外形势不明”为由“抗旨不从”,第三次时,干脆下令放箭。而短短一炷香时间里,信使一个接一个来报,太子焦躁无奈之下,只得前往东城外查看战况。

    “老葛,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城楼之上,一身着禁军兵卒服色的苍苍老者,向葛彦邦深深一揖,挥了挥衣袖,缓缓步下城楼。

    这个老者一直就站在城楼上,但混乱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他就是御史大夫刘韧勍。

    战事带来的首先是城内百姓的惊惶逃窜。兴德宫之围发生在前天夜里,但城外并无任何风声,他们知道皇城变乱还是信使那一声声疾呼,可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逃了。从未经历过兵燹之苦的他们,在脑中浑浑噩噩地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命运。有一部分人祈祷着太子能够战胜叛军,一小部分人知道战祸起因不明,是非定论为时过早,只盼着战事不要殃及自己。更小一部分人心里疑问:颖王率八万之众叛乱,为何会在城外受阻,难道安喆山早就收到消息,提前将兵力都调到了东城?就算如此,为何斥候会一遍又一遍来禀报太子?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随着牛角号声呼啸而来的,是震人心魄的交戈声。

    傍晚时分,西南风转成东风,浓郁的硝烟和血腥味很快漫布全城。靠近城东的老百姓已能望见城外高高的桉林着了火,滚滚黑烟中血红的火舌被吹得东倒西歪,左右乱窜。几棵桉树倒下,激起的火花扑灭一道火焰,立时又燃起一道火势更猛的红蛇。轰隆轰隆巨响不绝,几乎盖过了战斗声……城东变成了黑烟弥漫,烧得通红的半边天,比西边的万丈晚霞还要亮,还要红。

    死亡的恐惧弥漫整个西京城。

    不过到了半夜,城中老百姓反而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大家发现交斗始终在城外,并没有向城中蔓延,甚至没有靠近的迹象。

    安喆山的叛军并没打算入城。安喆山非常清楚,炵颖所率的地方军是从东面攻过来的,皇城之中的禁军虽然只有千余人,但高城深池,铠精盾坚,自己一旦退入城中,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而炵颖所率的地方军也在不久前得到密令,除非叛军先入城,否则不得越过城池半步。

    几乎每半个刻钟,就有地方军信使在东城与三里之外的新崖之间来回报信。新崖山高林密,道路又狭窄,以至于短短五里路当中,安排了多达七个信使。

    已时至五更,密林之中几个营帐一字排开,帐内灯火通明,帐外柴火哔啵作响,北首营帐中,几个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殿下,下令吧。”

    “我说了,不行。”

    “不行不行,那你告诉我怎么打?”

    “拖,能拖多久拖多久。”

    “拖拖拖!你到底有没有带过兵?”

    “我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但我知道,战祸不能殃及城中百姓。”

    争执双方,一是颖王,另一个是汴州折冲府都尉元霸。

    在夏吕和墨非毓密会后,眼见江南官场翻天覆地,京城的炵烻、炵勒、炵烨相继出事,炵颖始终“如如不动”,当然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力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墨非毓的嘱咐老老实实做个孝子,在唐帝回宫的路上为母妃送雪塔这样的巧遇,自然也是精心安排的。半个月前,他突然收到墨非毓让颜雪交给他的密信。信上直言太子会在八月初勾谋安喆山逼宫叛乱,要他想尽一切办法召集京城周边的地方军,并要绝对保密。

    炵颖很清楚,自己被贬多年,如果手里既拿不出太子谋反的实据,也没有兵符圣旨,突然跳出来请兵,自己被地方军扣押或送往京城的可能比请兵成功的可能还要大得多。所以这半个月,除了派人留意安喆山手里叛军的动向,他只去见了一个人,汴州折冲府都尉元霸。

    十三年前,元霸的父亲元重胥与北戎战败后畏罪投敌,唐帝龙颜大怒,下旨将在河南的元家满门抄斩,其中当然包括十七岁的元霸和他母亲。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炵颖极力苦劝,元家才幸免于难。不但如此,炵颖还保举元霸为统帅,代替父亲出击北戎。仅仅三个月时间,十七岁的元霸击败北戎,不但将投敌的父亲押回京城请罪,还差一点就杀了北戎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