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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故友之间

    儒林轩里

    邯无非看着手中的信纸,突然有些无能为力了,他只知道尚子政会借刀杀人,却不知道他可以借这么多把,如今的大赵的王一定恨死了末邯和中卫,他有预感恐怕末邯这一次会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

    黎平看向一旁发呆的师兄,隐约中仿佛猜出了什么,走上前去“师兄,在烦恼?”

    无非回头看黎平,故作轻松的笑道“没事,还记得你我在儒贤院求学的时候,师傅曾问我们为何求学,你的回答是立国”

    “是啊,当时师傅还骂了我一顿,师兄的回答是救世治乱”黎平语气里隐约有些不甘心,他从来都差师兄一截!

    无非轻拍了拍黎平的肩膀“当初你我两人来此,本就是为了观察人世百态,完成师傅交付的课业。现在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做你想做的事了,去找一个你想扶持的国家,然后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那师兄你呢?”

    “我?,也许我会继续守在这儿,也许……其实我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无非的语气中透露出丝丝倦意与无奈。

    “师兄不回末邯吗?毕竟你是末邯的公子”

    “末邯的公子!?”是啊他记得自己是末邯的五公子,上一次他回国了,父王放弃了他,十弟成了太子,于是他重新回到儒贤院,可没想到师傅要他来西戎观察人世百态,感悟生与死的奥秘。

    也许就在末邯放弃他的那一刻,它就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了,风吹动着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他的身上给人一种孤寂落寞之感。

    黎平走到邯无非身旁与他并排站立“七国之内以南楚与西戎为强,师兄贵为末邯的公子今日却不回故乡也不去南楚,可是因为那位故人?”

    邯无非轻笑着转身看向黎平“何为故人?”

    黎平犹看了看无非道“师兄曾以文评贤,以武论交友,天下文人皆至末邯,他们难道不是师兄的故人?”

    “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中大多数人是为了教训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虽然也有拍手称快的,可真正能看懂我文章的却只有一人”

    “这人是尚公子?”

    无非没有说话,黎平的言语有些犹豫“若是我选择这个人,师兄可会……”

    无非无所谓的将手伸进风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名驹寻良将,师弟何须在意那么多?”

    “我为戎臣,师兄便不能!”黎平的语气有些严肃,师兄的才干在他之上,有师兄在的一日他便无大展拳脚的时候,更别说得到西戎王的重视。

    无非看着飘动的竹叶淡定地说“放心吧,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做他的臣子的。况且你该担心不该是我”

    “什么意思?”黎平顿了顿道“除了我,这西戎还有人能与师兄一般?”

    邯无非转身看向黎平“我们都是天地渺渺一粒沙,能看到的世界很小,天外天,人外人也是寻常。身居高位的人能俯视一切,左右天下”

    黎平眼神之中充满了野心“这样的人,只能是我!”

    “可惜高处不胜寒”

    黎平眼神坚决,邯无非见他如此执着,轻叹口气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只有祝师弟早日成功!”

    “谢谢师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黎平试探性地问道,无非再次看到空中慢慢移动的白云,思索了一下笑着回复道“应该会很快”

    黎平听到这儿,心里猛地一惊,难道师兄并不打算离开西戎?还是说他有其他的什么计划。

    “对了,我要拜访一位朋友,今日儒林轩可以早些关门”说完邯无非便离开了。

    昌平府

    楚启带楚苏步行去岱山泰神君庙为南楚王后祈福,临行前楚启拿出了个小盒子给楚苏,楚苏有些疑惑“这是干什么?”

    “上次不是弄坏了你的杯子吗?这盒子里的东西,就当是赔你的了”

    “那个杯子可是价值连城,哥确定这里的东西,够那个数?”楚苏嘴上虽然有些挖苦楚启,可眉眼带笑,她伸出手打开盒子看到镯子的那一刻有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楚启“这镯子……”

    “给你的”

    镯子的上有一颗红色的珠子,而珠子周围镶嵌了几颗璀璨夺目的宝石,镯环上有刻着形状奇特的花纹另有三银链与镯环相连,银链的尽头则是一枚戒指,

    蕊儿眼睛睁地老大“哇好漂亮,好多宝石,这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够吃几辈子了”

    楚苏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家兄长“哥这得多少钱?”这要是在南楚她定毫不客气的收下,只是如今哥哥为西戎臣子,每月的俸禄虽不说少可毕竟还是考虑昌平府内内外外的开销,这自然是比不了在南楚做长公子的生活了。

    “先不说价钱,你且告诉哥,这可够赔你的杯子了?”楚启笑问道,早知道她会惊讶,却没想到还有些吓着她了,看来蜀府的生活确实是俭朴过头了。

    楚苏将盒子盖上,认真的看着楚启“哥,这该不会是你受贿得来的吧?”

    楚启略有些失望道“苏儿这是何话?就因为这镯子上刻了几颗宝石?就怀疑我受贿?怎么我还买不起一个镯子了?”

    “我自是相信哥,可是以哥的俸禄要买下,做工这么精细的镯子……”楚苏怀疑的看向自家哥哥。

    楚启无奈道“我不是想着你要进宫去见太姑奶嘛,身上没有一两件像样的首饰,且不是要被宫里的人笑话了。”

    “你且收下,这镯子来路正当,时间不早了,该出门了,走吧”

    楚苏笑着点头,将镯子戴在手上,就在这时门口两人迎面而来,楚启见罢忙拉起楚苏一起行礼“臣叩见王”

    “见过王”

    “都起来吧”子政走进大厅,自顾自的坐在上座的凳子上,高辅则面色冷清地站在一旁,楚苏起身看向高辅,那日在宫中,她不得已装晕,本有很多话想问高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公主一直盯着孤身旁的奴才看,可看出了什么!?”子政有些不悦,这个女人从他进来到现在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倒是把上次好心收留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苏看向子政又看了一眼面色冷清地高辅解释道“没有,只是见大人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人?他可不是什么大人,他是大监”说完子政看向高辅“你可见过她?”

    高辅那阴柔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眼中却尽是悲凉“奴才并未见过公主”

    不知为何楚苏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了,他是自己在阳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她觉得他比女人还美,为了救他,自己还差点被那个剑客抓回南楚。

    今日却要装作不认识她,真是让人不悦,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楚苏愣愣地看向高辅。

    楚启看着自家妹子正肆无忌惮地盯着王身旁地公公看,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公公认识苏儿?不对,苏儿自到西戎以来认识的人就不多,这位公公是何许人?为何以前未曾在宫中见过。

    莫不是这位公公是苏儿的……正当他这么想着,突然楚苏开口道“也许是我认错人了,我认识的那位样貌虽相似,不过却很聪明,也很温柔”

    “王,这位是?”楚启见妹妹故作一副端庄懂事的模样,自是觉得这位公公不是个简单人物。

    子政有些诧异“怎么你不记得了,你不是还救过他吗?”高辅的眼神有些慌乱了,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楚启,若楚启此刻说出不认识他,那他便是欺君之罪!

    “你不认识他!”子政眼神有些冰冷的回头看向高辅。

    楚启刚想说话,楚苏拉住他的胳臂“我想起来了哥,你忘了上次你带我去看阳里夜景的时候,救过他呀,当时他被好多人围着打,哥当时可厉害了”

    楚启疑惑地看向楚苏,他什么时候陪楚苏去逛阳里夜景了?楚苏眨眼示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楚启再度看向高辅,对子政笑道“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是,臣平时就爱管些闲事,这管多了自然也就忘了些”

    子政看向一旁被吓到的高辅笑道“瞧你这记性,把高辅给吓得”

    “奴才惶恐,君候救的人多了自然不记得奴才了”高辅松开口气笑着回复到。

    楚苏的眉头微颦,那日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打,他都不曾这样,楚苏突然觉得一面之缘果然不足为信。

    “对了王今日怎么突然光临寒舍?”按理说,赵使已死,三国混乱,就连西戎在被大赵怀疑,王怎么会有闲暇微服私访。

    “孤听闻你要去岱山,恰好孤也要去拜别一位故人,自从齐蒙与章少荣去边疆后,孤倒觉得突然冷清了些,这会儿也只有你在阳里”

    楚启面带笑意忙双手重叠行礼“臣这就去安排车马”

    子政伸阻止道“不必了,既然是拜别故人,自然还是走去得好”

    说着四人便一同前往岱山,阳里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有茶楼,酒馆,当铺……

    就连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摆着小摊的商贩,整条街道往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外。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与商贩讨价还价的……

    “只知道夜市热闹,却不知这白天也是如此”子政欣慰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场景。

    “公子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感受着白日的市集”楚启行走在子政左侧边走边与他介绍这民间的东西。

    高辅默默的跟在子政右侧,楚苏与蕊儿则跟在他们身后,蕊儿看着楚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公主您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不开心了”

    “蕊儿,你说人为什么可以变化那么大呢?”

    “什么变化?公主你在说什么?”

    楚苏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随即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往前走着,突然额头碰到了一堵肉墙“啊!”楚苏捂着额头后退一步。

    “苏儿”楚启忙转身有些担忧地看向她“从出门你便没什么精神,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子政看了看刚撞向自己背的人,假意咳嗽了一下“身体不舒服便先回去吧,无需逞强”

    “我没有逞强,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楚苏倔强地反驳道。

    高辅看也不看楚苏,低声对子政说道“王您的风寒才刚好,岱山离阳里还是有些距离,为了您圣体着想,还是坐马车前往为宜啊”

    子政看了眼楚苏,楚启忙道“那便驱车前往吧,想必故人也会体谅王,臣这就去办”

    这时候高辅说话了“还是让奴才去吧”话音刚落,他便走向不远处的租马车地方。

    “楚启你觉得高辅这人如何?”子政突然问道,高辅是个难得的机灵奴才,察言观色,该说得说不该说的不漏半句,有这样一个奴才在自己身边很受用。

    楚苏一听到高辅两个字,便无意地看向哥哥,楚启打量了一下高辅的背影,却发现妹妹正看着自己,当自己看她的时候,她却有些躲闪,看来这件事只有等此行结束之后才能知道真相了“臣很难说”

    “说实话”

    楚启顿了顿回复“此人看起来虽柔弱,却异常冷静与淡然”

    子政看了一眼楚启不由得摇头“你啊你,还是这样,城府深便是城府深,到你这儿却成了冷静淡然。”

    楚启无奈地笑道“臣可没有这么说”

    “不过,王为何会用此人?”以王的性子,一定不会用这种人,为何这一次会破格用他?

    子政不以为意道“宫里总该需要些聪明的人”

    五人乘着马车到了岱山,蕊儿因为要代替楚苏与楚启去泰神君庙为楚王后祈福,便与他们分开了。

    子政在高辅,楚启,楚苏的陪同下爬了大约四个时辰才到岱山之顶,就在四人刚爬上山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紫衣男子面海而站,在一旁已经摆好了酒菜。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紫衣男子回头看向子政。

    子政向他走去,白衣被海风吹起,紫衣男子亦向子政走去,两人越来越近,终于面对面停了下来。

    邯无非一副儒雅作派微笑“该叫你什么呢?子政?尚公子?还是王?”

    “你还是叫我尚公子吧,这样的离别才更适合你我”子政的语气没有平时的冷漠与疏远,甚至连那份孤傲也没有

    “上一次叫你尚公子是几年前了,一转眼竟回到原点,要与君离别了”

    子政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其实可以不离别,你可留下,就在西戎去见证那个你说的盛世”

    “你认为什么样的世界,才算真正的盛世?”

    “东夏之乱持续了近百年,兜兜转转多少年才将九国变成了七国,多年来各国之间,烽火不断狼烟四起。

    活着的人似乎比死去的人更加绝望!只有合七为一,文为内辅,武为外固,内以法糅,百姓才会不再流离失所,国与国之间才会没有边界”

    邯无非没有说话,他走到桌旁倒了两杯酒“也许你所说的盛世会实现,可那时候又会有另一个乱世出现”

    “东夏百年的乱世若真能结束,接下便不会有乱世的机会!”子政走到桌旁自信的说道。

    “你……真的要走吗?”子政有些惋惜地看向邯无非,无非端起酒杯“这杯酒敬过往”随后一口将酒喝完。

    子政亦然端起酒杯“过往如烟,你我身处不同的国家,各自有各自的命运,这杯还是敬现在吧”说完子政将酒饮尽。

    “还是如此无趣,连个缅怀的机会都不给我”无非佯装失落,刚想去拿酒壶。

    子政却先他一步,子政将二人的酒杯倒满“昔日在末邯,多谢了。

    若那时你未放我走,也许今日的你便是末邯现在的太子”

    “就算我不救你,你一定有办法脱离,也许父王早就看出我太过自由散漫,不适合做太子。

    其实该是我感谢尚公子才对,尚公子不远千里到末邯求问治乱世的良药,可惜无非才疏学浅,参透多时也只有一知半解的答案。

    现在我恍然明白了,也许真正答案就是没有答案,天地之间有无数的规则和制度,不为任何人而改变”无非云淡风轻的说道。

    子政眼神坚定“以法为药,治国家以治天下,于我而言真正的药,便是天下一法,且只有一种办法能实现!”

    “虽然兵戈铁马,自古有之。可这一法,会是是七国之中的那一国之法呢?你可曾想过?也许,你以西戎一法为七国法。

    可在西戎之内或许又会有七国之法分西戎一法?”无非重新给子政倒上酒。

    “子子孙孙无穷尽!西戎能合七,必定也能守一”子政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说西戎子孙无穷尽,七国子孙又何止?”

    子政一口饮尽,将酒杯置与桌上威严而霸道的说“那就屠尽七国王室子孙!”

    无非淡然而无奈“果然很符合你的作风,只是真的到了那时,也许会是另一个乱世的起源!人如黄沙,你又如何去守一呢?”

    子政轻笑道“这还未合七,却谈守一,这也许不是此刻该谈的话题。”

    邯无非将杯中酒喝尽“看来尚公子是不打算给无非与末邯一条活路了”

    “你从来都有选择,至于末邯……本就没有未来。”子政起身双手背与身后,面前的大海看似平静却波涛暗涌。

    “若是我回到末邯呢?”无非亦然起身眼神坚定,放荡不羁地笑道“尚公子觉得,末邯能否与西戎一战?”

    子政的心里漏了一拍,面无表情,眼神冷冽,那股冷漠,疏远与消失的孤傲重新出现在他身上“你宁愿回到那个让你失望至极的地方也要与我为敌?”

    “不,不是与你为敌而是守护我该守护的东西。乱由心生,也许这才是师傅让我呆在西戎的真正原因”

    “你改变不了什么!”

    “事在人为,命运若如此安排,哪怕不能改变,我亦无悔!”

    子政的手隐隐的握成了拳头“你凭什么认为,在你说了这么多之后,你还可以活着离开西戎,孤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只见他猛地一挥衣袖,气愤而冷漠的看向无非。

    无非平静而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不为国死,死于知己之手,无非虽死然亦幸已。况且……”

    “况且什么……”

    无非认真的看向他,不正经地笑道“你会给我留全尸,对吗?”

    子政眉头微皱没有说话,海风轻轻吹动着周围的树木,两人临海而站,周围的一切那么和谐与恬静。

    楚苏看着远处的两人,看似平静可在这平静深处,似乎有其他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