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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梵灵榕下魂

    察觉到他的不悦,楚苏故作无辜问道“还是说你嫌弃我,不愿意当我的义兄?”

    隰华眼神犀利的看向她,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今她跟自己耍这套小心思,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吗?“比起妹妹,我或许更需要一位妻子,怎么要给我找一个吗?!”隰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怒火。

    楚苏躲闪着他的视线“哥哥的昌平府里有个叫蕊儿的丫头,甚是机灵的,若是这次有幸能活着回去,定让哥哥将她许配给你,到时候……”

    隰华有些听不下去了,突然将她拉入怀,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楚苏忙拍打他,挣扎着,可隰华却没有半点让步,楚苏的眼睛湿润了,最终隰华放开她。

    楚苏看着隰华,愣愣地后退,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子政的模样,只见他霸道的说道“给我记清楚,我的妻子,我自己决定!”

    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和子政重合在了一起,这个想法让楚苏有些震惊,眼睛里满是雾气,他不可能是子政,子政是西戎王,西戎军政要务繁多,隰华不可能是子政!

    看着楚苏的样子,隰华以为自己刚刚吓到她了,有些懊恼是自己的行为“我……我去问问什么时候上山”说完他转身不再去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楚苏看到隰华的背影想起他刚刚亲自己的场景,脸有些发烫了,捡起地上的雪打向隰华,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对他的不满,却不想那雪“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到了他的背上,这下她愣住了。

    隰华停住步伐,转身看向她,楚苏心虚的低下头,尴尬不已,明明是他先对自己的无礼,打他一下又怎么了?想到这儿楚苏仰起头高傲的看向他。

    两人眼神交汇数秒,隰华笑了“还有力气打我,看来这毒也没什么可怕的,活个八九十岁应该不成问题”说完他便走向罗梵天。

    见他离去,楚苏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她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向隰华,他刚刚是在安慰自己吗?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上一刻气势汹汹,下一刻却又温润如玉。

    隰华仿佛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手下留情,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自己,他对她的事好像很清楚,可她对他却知之甚少。

    隰华来到罗梵天身后,只见他正拿着酒壶对着石碑敬酒,而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深深的哀伤笼罩。

    隰华看了一眼石碑又看着身前的人“这字体娟丽,柔若无骨,是出自女子之手吧”

    罗梵天没有回答起身从隰华身旁离开,一片雪花落到了石碑的字迹上被染红了。

    隰华这才发现原来石碑上的字,被人用血重新临摹了一遍,他看向罗梵天,只见他走过的雪地均落下了一抹红色,血滴在白雪之上很快便散开了,就像一朵朵绽开在白绸上的曼珠沙华,红得那么妖娆,灼烧着这无情的寒冷。

    按照约定,隰华不能跟着上山,由罗梵天亲自带着楚苏上去,隰华本来有些担心楚苏的身体吃不消,却不想一只巨大的机械鸟落在他们身旁,从机械鸟上下来了一个与罗梵天长得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他看向罗梵天激动的说道“十年了,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回梵灵山的路了”

    罗梵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楚苏和隰华“该出发了”随即隰华扶着楚苏来到机械鸟的旁边“好好照顾她”罗梵天点了点头随即带着楚苏踏上了机械鸟的甲板上,机械鸟向山上飞去,隰华在地上默默的注视着它离去。

    很快机械鸟来到了山顶,罗梵天扶着楚苏刚下地,大殿里突然走出一个老人,只见他头发与胡须均是花白的,虽然有些瘦却很是精神,一袭素色长衫给人,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楚苏震惊地看向他,她刚想离开罗梵天一把抓住她“公主您身体不好,还是留在梵灵山修养为宜”

    “你知道我的身份!?”楚苏意外的看向他,罗梵天拿出手镯“此物归还给公主”

    楚苏有些不悦,一把抢过自己的手镯气愤的说道“我命令你,立刻送我下山!”

    “这不是在下能做主的,您还是问一下大祭司吧”说着罗梵天看向大殿的人,只见那人只是走了几步便快速闪现到楚苏的身旁“老夫见过公主”

    “大祭司亲自来抓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楚苏自嘲道,冯衍无奈道“公主您该回蜀府了”

    “回蜀府,再次把我当作犯人关起来,这一次你们又要关我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成为蜀府圣女,是您的宿命”

    楚苏摇头冷笑道“这句话从我踏入蜀府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听,我已经听够了!”

    “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冯衍无奈地摇头,清虚宁静中自有愉悦,淡泊无为悠然自得是真,这个道理也许她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领悟。

    “你可以找其他的公主,为什么非得是我!?”从她记事开始便是一个人呆在阴森恐怖的蜀府之中,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像行尸走肉一般,她不想一辈子都过那样的生活。

    冯衍再次说道“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楚苏听完,没有说话,冯衍轻声道“公主您不能再拖了”只见他一拍手,周围出现了很多的人,其中有三位脸上带着图腾。

    楚苏震惊的看向这三人,他们衣袖上的图腾,那么刺眼,南楚王室的烈火军一共有七位!直属于蜀府,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出现,上一次出现应该是她楚苏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公主”冯衍做了请的手势,楚苏看向一旁的罗梵天“楚苏自知无力抗拒蜀府的烈火军,只是劳烦先生告诉山下的人,不必再等我了。”

    “我是蜀府的药师,绝不会做背叛蜀府的事”罗梵天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苏心灰意冷“也是药师忠心耿耿,大祭司能找到我,想必也是先生帮忙了”

    “我恰好遇到你而已,你一离开南楚便有王后派的剑客暗中护送,大祭司不愿意与王后为敌,故公主在西戎游玩数月不曾作声,可现在不一样了,从你瞳影齐蒙开始,便有很多人想要杀你,只有蜀府才是能保你安全的地方。”

    楚苏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些人刺杀她的场景,每一次受伤的都是身边的人,齐蒙因为她差点死掉,子政为了她也受过伤,还有哥哥暗自里为了保护自己与神秘人彻夜长谈……

    大祭司轻声对罗梵天与他身旁的男子说道“阿茂带公主去灼冰泉,先行解毒,梵天传信给蜀府让他们准备圣女即位大典,我要亲自传信给王上,没有任何事不得打扰。”

    “是”罗茂与罗梵天异口同声的回复道,接着罗茂将手指放在嘴前轻吹了一下,出现了很多身穿白衣的蒙面女子,她们的年龄很小都只有十二三岁,楚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认命的跟上了她们。

    两日后,楚苏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这日大祭司召见了她“公主近些日子身体感觉如何?”

    楚苏面无表情的双膝跪坐在大厅“楚苏一切安好”

    大祭司叹息了一下“有多久,老夫与公主没有这样坐下来说过话了”

    楚苏没有说话,大祭司摇头道“你还是怨我?”

    “苏儿不敢,祭司是苏儿的辅席,从小便是由您授我知识,我又怎么能怨您呢?”楚苏说完眼睛有些湿润的看向他“可苏儿真的不想当圣女!我再也不想过那种囚犯一样的生活了”

    大祭司看着眼前的楚苏脑海里不由的闪现出了另一个女子的模样,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跪在他面前告诉他,她不要成为南楚的圣女,那时他心软放她离去,可却半月不到那女子便被负心之人杀害。

    至今不知何处是青冢,他再也不愿意看到同样的事再度发生“这件事,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说完冯衍决绝地起身离去。

    楚苏忙跟上去“大祭司……我求求你了,您放我走吧,您就当我已经死了!”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冯衍坚定的说道,楚苏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走上了长亭,走了好长一段楚苏还跟着他“我求您了,您放我走好不好?”

    冯衍见她如此执着,只得加速前行,他的步伐轻快,只是一步便快速出现在两三步以外的地方,他将楚苏甩在身后。

    楚苏不在追了,她失落的坐在一旁的长栏旁,看来此次大祭司师是真的铁了心要让她回南楚当圣女了。

    梵灵雪山上的守卫如此之多就算是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也根本走不掉,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守卫,她也一样出不去,因为蜀府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座牢房!

    就在这时候她不经意往下面的庭院看去,却发现罗梵天正沮丧的拿着一坛酒猛喝着,突然他一拳打在榕树上,又哭又笑的大声念道“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接着他将满坛子的酒都倒在了雪地上“我回来,一转眼已经十年了,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着罗梵天痛苦跪在了榕树下,接着他闭眼慢慢躺在了雪地上。

    就在这时候罗茂走上了长亭,顺着楚苏的视线看向,叹息了一声。楚苏听到声音忙看向身旁的人,罗茂并没有给她行礼只是喃喃说道“伊人去,今夕何夕,皆虚年!”

    “他…在干什么?”楚苏看了一眼下面的罗梵天问向罗茂。

    “他在思念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像他这种无情的人,也会有思念?”楚苏不屑的说道。

    “梵天所遭遇所忍受的是常人不曾遇到过的。十年前他意气风发,是儒庄最得意的弟子,南楚乃至七国赫赫有名的药师。

    直到那一次他游历中卫国时听说有位商人为富不仁,便对商人下了毒,本想给这人一点儿教训,却不想商人的毒被解,此后他又一次,商人依旧没有任何事,这让梵天很生气,第三次他下的毒是自己制的毒。

    商人在中毒后,第一时间跑到了一位贫民家中,当他看到一位穷苦少女正在为商人把脉的时候,很是震惊,小姑娘小小年纪却对药物分辨和解毒上颇有自己的一套见解,甚至想出了以毒攻毒的大胆法子。

    可惜小姑娘还是没有解掉商人的毒,商人得到了教训,而小姑娘则被梵天收作徒弟。

    她很温柔也很懂事,最重要是她在医学上的天赋甚至比梵天更高,梵天恨不得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她。

    他甚至还教她六艺和治世之道,就连蜀府的禁法他也一一传授,天赋上的默契让两人在这梵灵山一待便是整整三年。”

    “可我却听说他杀了她!”楚苏瞥了一眼庭院里的人,罗茂摇了摇头“不,梵天并没有杀她,她是死在了儒庄礼教之下”

    “这话是何意?”

    “梵天的出现在对那个年龄的乐蓉来说本就是一场劫难,一个风华正茂,一个豆蔻年华,整日朝夕相对,他们的情感早就超出了普通的师徒之情,两人之间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不久,儒庄便送来请帖,叔父要过五十大寿,让梵天回儒庄。梵天以师徒的名义带着乐蓉回到儒庄,在儒庄里两人之间的情感自然流露,毕竟是五国最高学府的掌门人,大叔公很快便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感情,在叔公心中梵天是一个天才,儒庄唯一的继承者。

    叔公以考梵天学识为由,告诫他勿忘纲常礼教,梵天不以为意反而笑叔公太多心了,叔公让他发誓若是他们二人做了超乎师徒关系之外的事,一人孤独终老,一人不得好死!

    可就在他们离开儒庄之后一切变得不寻常了,一次偶然他发现乐蓉画的丹青,丹青上的人正是他。

    他有开心也有痛苦,因为曾在叔公面前立过誓,所以他有意疏远乐蓉,甚至冷漠相对。

    这样大概有一月之久,少祭司冯浪找梵天疗伤,不知为何梵天在看到他的伤口之后,直接拒绝了,这让冯浪很生气,冯浪知道梵天嗜酒,便在他的酒中下了禁药“七叶欢”

    楚苏听罢有些不解“七叶欢?那是什么?”

    “一种无色无味的春药,在白天的时候中毒之人不会有任何异常,可到了晚上便欲火焚身,意识会被这种毒麻痹,甚至忘掉自己在夜里做过什么。

    那个时候梵灵山只有乐蓉一个女子,最终他们违背了伦理。虽然梵天身为药师,可那些回忆在脑海里闪现的速度很快,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喜欢,而夜有所思做了不该做的梦,他痛恨自己做的梦,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便更加冷漠的对待乐蓉。

    后来乐蓉怀孕了,他突然异常愤怒,他拿着剑在梵灵山大开杀戒,誓要找出那个让乐蓉怀孕的男子,这愤怒的背后不知道是因为对爱徒的关心还是因为来自他心底的真实情感妒忌!

    乐蓉不愿无辜的人死去,与他刀剑相向,梵天很气愤他拿剑刺伤了她,骂她不知廉耻,要与她断绝师徒关系,让她永远滚出梵灵山。乐蓉以为梵天不愿意接受自己,嫌弃她的出身,最终离开了梵灵山。

    以后的日子里梵天开始放纵自己,整日酗酒甚至闯下了大祸,梵灵山本是南楚王教的药材采集之地,梵天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梵灵山药草,驱走了所有药童,王上大怒欲治罪整个罗氏一族。

    儒庄的罗伏叔公为了救梵天,派各路弟子去找乐蓉当证人,最终他们在离梵灵山不远的西戎边界找到了乐蓉,却不想乐蓉在知道这一切后,动了胎气,提前生产。

    经过一天一夜后孩子出生了,可却不到一个时辰便死了,乐蓉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名。

    监狱里梵天看到乐蓉那一刻他再也不想逃离了,他彻底明白了自己所有的冲动和愤怒都是一个“情”字。

    他违背了礼教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两人相视而望,似有千言万语,只是还来不及说话,便只有擦肩而过。

    梵天离开牢房后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放出来,而乐蓉会进去,叔公为了他利用了乐蓉,之后梵天从一个藏起来的小药童口中得知了一切,那个每晚进入乐蓉房间的人是他!

    梵天在行刑当天,竟然去劫了法场,本以为能带走乐蓉。

    可惜乐蓉自幼身体便不好,尤其实在早产生下孩子后更是虚弱,为了能有体力救出梵天。

    她服下了能短暂恢复身体的毒药,仿佛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刑场上算是油尽灯枯了,顷刻间梵天失去了徒弟,失去了所爱之人,亦失去了孩子。”

    楚苏听罢同情的看向雪地上的人“真是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来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三救三不救的传闻了,那棵榕树……?”

    罗茂叹息的点点头“乐蓉正是埋在那棵榕树下,他是一个重情之人,十年的时间他肆意游走与穷苦之地,青楼之所,目的只为了向儒庄报复而已。最优秀的弟子,成为了最不守规矩,抹黑儒学的人,他这些年的所做所为,才是最让几位叔公痛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