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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灾情起

    “阿离啊。”蒋老夫人笑眯眯地道,“方才大理寺来了人把他叫走了,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很明显,老奶奶将她的问题当作了是小情侣的思念了。

    阿笙顶着这种目光,浑身不自然,但也只能硬撑到回房了,期间蒋老夫人还殷切地带她参观了蒋侯府,尤其还特地暗示了蒋离的住处,阿笙垂着眼,只能默默地不发一言地听着。

    傍晚,蒋离回来了,回到蒋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往阿笙的院子里去。

    与一路上遇到的仆从们暗含深意的偷笑不同,蒋离的步子迈得很快,眉梢微拢,神情没有一分笑意。

    “廖公子也死了。”

    见到阿笙的第一句话,蒋离便直奔主题。

    侯府老夫人似乎也知道阿笙不喜用婢女,因此只安排了两个婢女守在院外,负责一些必要的打理,两个婢女远远见到蒋离过来的时候就自动退下了,因此现在阿笙的院子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人了,这也方便了他们直接说事。

    “怎么回事?”阿笙蹙眉,“与灭门案一样的凶手所为?”可是廖公子明面上是已经死了的,凶手又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的呢?

    “其实这也是个意外,明大人在追查廖大人一案时,发现了当初的死囚被替换,死的不是廖大人儿子。”蒋离说起此事时口吻沉稳,对于明青田的能力他毫不感到意外,“明大人追查到了廖大人儿子的去向,去到颍川阳翟老家,发现廖公子已经‘自尽’于家中。”

    “自尽?”阿笙立刻说道,“这不可能。”她绝对不相信廖公子会突然自尽,不然她就不用白费那么多心机去救他了。

    “当然不可能。”披着月色,蒋离慢慢踱步过来,“大理寺在廖家的老家里头发现了廖公子的遗书,是一封忏悔书。”

    “书信是本人亲自写的么?”

    “笔迹与廖公子本人的一致。”蒋离在阿笙对面坐下,他刚从外面急匆匆回来,然而依旧衣冠端整,“今日我被明大人叫去,亲眼看到了所有的物证,明大人是亲自赶去了阳翟的,今晨方才回来。”

    “但你我都清楚,廖公子是绝对不可能会自尽的。”阿笙道,如果廖公子会忏悔,早时候干嘛去了,早就在天牢里头以死谢罪了,“他一定是被其他人所杀,再布置成自尽的模样。”

    凶手显然精于此道,缺乏线索,两人都感到一筹莫展。

    “难道真是皇叔的人做的?”阿笙又重新提起两人前几天的猜想,综合前后总总,廖家在这个节点出事,真的太恰合了,恰合,即为可疑。

    “大理寺并没有找到凶手的身份。”蒋离抿唇,“或许是‘他们’做的也不一定。”

    阿笙做了一个深呼吸,吐出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最近做这个动作是越来越频繁了,如今廖家一夜遭难,眼见就要到手的证据就这么没了,怎么想都令人非常不甘心。

    两个没有线索的人自然没有商讨出什么结果来,这段对话最后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

    又过了十来天,阿笙收到一封来自芹姨的手书,上面说莫叔大概在四日后到达雒京。

    四日后,就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冬至日,她的生辰,也是如今所有一切苦难开端的日子。

    “主上说,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姑娘一定会欢喜的。”

    芹姨在手书里这么对阿笙说道。

    不过今年的现在,阿笙并没有时间关注这份礼物,也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个特别的日子,因为自廖家出事以后,这些天又有新的消息传遍了雒京。

    消息是从南边的荆州传回来的。

    最初是有传言说,一群流民打劫了地方运往雒京呈给皇宫的货物,后来消息得到证实后,皇上龙颜大怒,派了当地驻军去处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民,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支军队竟然伤亡惨重。

    消息传回来雒京以后,澹台瀚哲只感到颜面大失,虽然急报上说流民的数量远多于守军,但是在几个皇子的怂恿下,天子威严不可失,澹台瀚哲还是准备再次派遣军队前往镇压,所幸被几个老臣拦下了。

    “荆州的饥荒应该远比想象中的严重,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流民。”蒋侯府的书房里,蒋老侯爷端正地坐在桌案后说道,他就是那极力拦下皇帝的几位老臣之一,“那些不是普通的流民,我猜测有可能都是北上聚集的灾民。”

    “如果是这样,皇上再在此时出兵镇压,一定会让那些百姓奋起反抗的。”蒋离深知百姓们的力量,尤其是在饥饿的状态下,一个人会做出来什么事是不可估量的。

    “此时应该尽快派人去荆州查实情况,同时准备粮车一道前往。”阿笙冷静道,“幸亏侯爷拦下了皇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蒋老侯爷摇了摇头,“皇上的脾气自从登基以来也是一天天增长,现在是愈发的冲动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光靠权力的镇压,是无法解决事情的,而且这件事涉及到的,已经不止是皇帝关心的那点面子的范围的。

    阿笙垂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在南边也有江湖朋友,已经写信去打听了,相信不出四天就会有回音的。”这种时候,蒋离从前结交的江湖关系网便尤为方便好使。

    “不过国库现在恐怕已经支撑不住大范围的赈灾了。”蒋老侯爷突然道,这犹如一块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现在国库和粮仓仅仅只能支撑日常的运作量了。”

    “怎么会这样?”阿笙惊愕道,“国库不是有专门赈灾用的备用银两么?粮仓也应该常年备有至少十万石以上的赈灾储备粮啊?”她听到蒋老侯爷这么说时,是真的完完全全震惊了。

    “阿笙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好像十分清楚啊。”蒋老侯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阿笙说的全都对,这令他又忍不住猜测小姑娘的身份,说起来他还没有明确知道人家的出身呢,蒋离也没有告诉他。

    阿笙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蒋老侯爷在想什么了,她只问道:“国库的钱还有粮仓的储备粮都去哪里了?”

    “皇上登基以后,挪用了部分国库的银钱扩建以及修缮皇城。”蒋老侯爷收回探究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剩下的大多拿去建筑皇陵了。”

    蒋离的视线落在阿笙身上,里面包含着一丝担忧,只见姑娘咬着唇,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真是荒唐!”阿笙丢出了四个字,漆黑的眸底压抑着愤怒。

    没有钱,还哪里有储备粮?而且粮仓的粮食也不能久藏,陈年的米是不能吃的,必须要换上新的来随时备用着,这就需要国库每年都预留出一部分银子来购置。

    蒋老侯爷听了阿笙的四字评价,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道:“我朝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天灾人祸,人们都过惯了风调雨顺的日子,皇上也不例外。”

    所以澹台瀚哲才会大手大脚地将国库的钱挪去修皇陵,反正那些粮仓的粮食放着也是浪费,每年还要重复浪费一笔国库的钱去购买,干脆就先把钱挪用他处,等日后皇陵修好了再补上也不迟。

    蒋离的脸色也是满脸不赞同,然而他不是皇上,对于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阿笙揉着眉心,每当感到无力与疲惫的时候,她就会做这个动作。

    “皇上之前其实已经放过一次粮了。”蒋老侯爷看着书房中面色不虞的姑娘与外孙道,“先头裴太尉要南征,最后没能成行,就是因为皇上将将士出征所需的粮草都转到了荆州。”

    阿笙开口,“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效果不大。”

    “那些粮仓都落到实处了么?”蒋离眉心蹙着,他虽不在庙堂,但对于朝廷赈灾粮的层层克扣这类事情还是有所听闻的,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这种情况罢了。

    蒋老侯爷只是摇了摇头,很坦白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再等等吧,再过几天就有切实的消息了。”蒋离的声音在房内传递着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阿笙颔首道:“周家就在南海,与上头的荆州是邻居,我一会儿回去就写信回去,看看能否筹集到更多的粮草。”

    “那老夫就先替那些受灾百姓谢过你了。”蒋老侯爷对阿笙拱了拱手。

    阿笙却侧了身子并不受这一礼,她只道:“这些事情是每个东朝子民的责任。”

    蒋老侯爷点点头,看向阿笙的眸光里多了一份赞赏。

    以往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聪明隐忍,能毅然决然地肩负起家仇,挑战重重困难,但难得的是,现在他发现这个姑娘身上还有家国大义,对于其他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也拥有一份同理心,这样的品质难能可贵,他十分喜欢。

    这些年在京城里,蒋老侯爷已经见多了那些自私自利,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权贵,那些人只知道夜夜笙歌,贪图享乐,这令他忧心了很长的时间。

    四日后,就到了冬至日,阿笙的生辰。

    阿笙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蒋离是知道今天就是她的生辰的。

    清晨,蒋离踏入了她的院子,彼时阿笙正坐在廊下,看着披着黑色裘衣的青年缓缓行来。

    “下雪了。”

    蒋离迈上台阶,看着廊下的青裘姑娘看着外头,声音清泠地开口,她今日的头发没有挽起,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平添了几分淡然与随性。

    他回身看向院子,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雪,轻轻道:“是啊,这是雒京今年的第一场雪。”

    天上的雪轻飘飘地落下,并不是很大,就像柳絮一样在空气中打旋飞扬着。

    “荆州有消息了么?”青裘姑娘收回了落在半空的视线,转到了黑裘青年的身上,声音淡淡的。

    “还没,今天一定会有。”蒋离对上她平静的眸光,想了想,嘴边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来找你,是想与你去一个地方的。”

    “什么地方?”阿笙疑惑地挑了挑眉。

    “你来了就知道了。”

    蒋离将她带到了王府的后门,那里停了一匹大黑马,看到两人出现,那匹大黑马甩了甩脑袋,从鼻子里打了个响鼻。

    蒋离摸了摸大黑马的脑袋,“这是我的阿黑。”

    “阿黑?”阿笙的表情有些意外,嘴角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想笑就笑吧。”蒋离一哂。

    “没有,挺贴切的。”阿笙摸了摸鼻子道。

    蒋离翻身上马,向青裘姑娘递来了一只手,“上来。”

    阿笙的视线落在年轻侠客的手掌上,那只手略带薄茧,不过看着干燥整洁。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阿笙的柔夷刚碰到了蒋离手心,那只属于男人的手掌便主动将她的小手一裹,温暖沉稳的感觉透过接触的皮肤传入到她的心底,接着那只手一用力,阿笙便到了马上,坐在了蒋离的前面。

    “坐稳了。”蒋离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将另外一只手放到了马缰上,这样一来,阿笙就被他半环在了怀里。

    马上的空间不大,两人贴得极近,阿笙挺直后背,想保持自己独立坐着的姿势,不料却听到后头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她还搞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的时候,后面的青年已经一拉缰绳——

    马儿嘶鸣了一声,四蹄腾飞。

    由于惯性,阿笙自然而然地完全落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阿笙的后背僵硬着,蒋离也不管她,骑着阿黑带着她直往城门口处跑,不多时,两人已经出了城。

    “我们去哪里?”

    他们已经出了城有一段距离了,阿笙最终还是撑不住,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放松地靠在后边青年的怀里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蒋离策着阿黑,还是不肯现在就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