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丨回溯

    “叮铃铃”，忘忧酒馆的门被推开，“姐姐～”“小…小平？！你……”

    一十八九岁的平头少年，有点黝黑的皮肤，眼睛清明亮泽，两额红扑扑，高大但略显消瘦。他盛着满脸的笑意，小跑着过去坐了在椅子上，问道：“你掷了吗？轮到我了没？”

    “小平…何必呢…”

    “小时候是你在守护我，后来的大半辈子，也还是你在守护我，所以最后这段路，你就让我一次吧。”少年模样的舅姥爷眯了眯眼睛，笑了。这个笑容不由得让姥姥怀念，雨后的青山，秋收的麦香，黄昏的虫鸣，和整天在后面“姐姐、姐姐”喊的小跟屁虫...

    姥姥望着他，不禁失声一笑，紧紧抱住了他，“才不是，是你，用一辈子守护我，和我的一家…谢谢…”

    “对了..”姥姥松开了舅姥爷，把一个空酒瓶推到舅姥爷面前，“有个事情，要拜托一下你...”

    医院。

    夜里的医院，静悄悄的，能听到远处病房的一些仪器的声音，偶尔有护士的脚步声，病人的咳嗽声。

    Nelly的小舅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麻醉渐渐消退了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要辗转而不得动弹的焦躁令他难以入眠，只能紧蹙着眉心，淡淡的泪痕挂在眼角。

    一阵风穿过病房，稍微扬起了床帘的一角，一阵酒香涌入鼻腔，小舅的意识瞬间沉了下去。

    “这...这是哪...”面前一阵水墨影像的涌动，形成了一道门，“是..梦？”小舅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四周流动的水墨影流让他不敢挪动一步。

    在床边的神秘人影，右手悠悠一扬，空间里的门猛然向小舅面门撞去，吓得小舅往后退了半步，接触的一霎，门化开成流动的水墨，揉成一个熟悉的空间，“....老家？”

    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黑云遮得天空不透一丝光亮，间断闪过的强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屋檐下挂着一串一串的辣椒、菜干被强风吹得左摇右摆...突然“哐当”一声从屋里传出，“妈妈是坏人！我讨厌你！”一小男生一边哭一边喊从屋里头跑了出去。

    “小文！小文！！你回来！”一妇女从屋里跟出来，跟了两步突然捂住肚子，跌撞地扶住晾晒架蹲了下来，裤腿边流出了血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妈...？妈！！”

    小舅冲向前想扶起面前的妇女，场景哄然化开，水墨聚合成另一个场景。“小文！你在哪儿？小文~咳咳咳~~”

    高矮不一的树木把天空挡得严严实实，一阵阵的闪电映得木叶的轮廓更诡异，远处一个消瘦的少年正拄着树枝，用电筒到处照射。

    “舅舅...”“小文！小文！！”少年向这边跑来，小舅以为他是迎着自己，便冲向前想抱着他，但少年直直穿过自己的身子，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剧烈的头疼头晕，眼眶胀疼，甚至有点反胃，周身的乏力...“这...”小舅不由得打了一身哆嗦。

    随着少年奔去的方向看去，灌木丛旁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童，“这是...我？”少年脱下自己的短衣，艰难地背起孩童，用短衣将自己和孩童绑在一起，一手向后扣着孩童，另一手拿着电筒和拄着树枝，边照着路边用树枝探路以防打滑，口中喃喃道“小文，舅舅在这，不用怕，舅舅带你回家...”

    随着一下闪电，轰隆一声，水墨影像散开又回到了院子，“小平，找到了吗？”“姐，姐..快带小文去看医生，腿好像受伤了..”“啊？？”一男子匆忙跑来，接过孩子冲进屋里，还有几个孩子跟在后面进了屋里。

    少年扶着围栏缓了一会儿，才进屋里，屋里已经乱成一团，这时小三轮也借到了，男子抱着孩子出门了，说是要连夜送去县城看医生。看着男子出了门，妇女才道：“小平，你脸怎么那么红？还好吗？”“大男人，没啥事，我就是有点感冒，睡一会儿没事了。”

    于是，少年擦干了身子，喝了两杯杯热水加盐，就躺下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呼吸急促，不时用手摸着额头，似乎已经是高烧了。

    这时，场景又随水墨转走，“什么？脑炎？？不能治吗？？”妇女拉着医生的白袍哭喊着，“我弟弟才十九岁！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吧！他开春还要成亲呢！我向您下跪..”

    妇女啪一下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医生见状连忙扶起妇女，“唉..太晚了..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们要有准备，照顾他一辈子...”医生看着一旁的少年，“唉...可惜这大好青年...”

    妇女抱着少年嚎啕大哭，“对不起小平，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眼前的景象突然揉散开来，一划而过，聚合成两扇门徐徐关合。

    此时，小舅跪在门前，已经泣不成声，原来当时自己的一时任性，酿成如此大的错误，一些记忆的断层逐渐梳理清晰，为什么那段时间妈妈会身子不好，卧床大半年，为什么舅舅会突然失智...是自己，所有的所有，源于自己，而自己却一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