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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始

    “姜枝!”一声叫唤冲破云霄,鸡鸭纷纷往栅栏边躲去。

    林素芬抄起脚边的段枝,气冲冲的疾步走向蹑手蹑脚的少年,姜枝见势起脚就要逃,却被眼疾手快的揪住了衣领。

    光影错落间,姜枝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生生不息:“娘亲,娘亲,儿子知错,你莫要打了,屁股要开花了,娘亲饶命……”

    向翀站在一旁,手里抱着离水半小时一命呜呼硬邦邦的肥鱼笑眯了眼。

    “饶命?混小子,谁教你干这鸡鸣狗盗之事,今天不狠狠教训你一顿,日后你得杀人放火!你还敢叫饶命,今儿若换成你兄长,给你扒光了挂在树下打!等会儿你给老娘在葛老门外跪着去认错!”

    林素芬一家祖上并无功绩,嫁给了姜家唯一当兵的儿子,怀着姜枝的时候,丈夫在战役中丧生,一个妇人被迫操持起了生计,姜枝从小大部分时间是跟着兄长姜川一道学习成长,长兄为父,因此姜川对姜枝的管教一向严厉得很。

    后来姜川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个师傅,整日沉迷于习武,林素芬因着丈夫的缘故,只祈盼两个儿子能在学术造诣上有所成,将来当个教书先生亦非不可,因此向来反对自己的孩子走上武学之路,但姜川自幼聪明,天赋过人,就算林素芬反对,亦是在暗地里学有所长,后来一心追随太子殿下,终是站上了林素芬避之不及的战场。

    如今家国有难,战事不休,林素芬就算再如何反对,亦无法狠心将珍爱的儿子闭锁于家中。

    “娘亲,您这不是要儿的小命!那葛老头向来严厉,整日爱吹胡子瞪眼,您把儿子送到他面前,不是让他当着世人的面下儿子的脸嘛,今后我怎么好在这一片混……生活?”

    林素芬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怎的,爱当小霸王?就你小子这身子骨,你能当不成?说话流氓气,你兄长自幼亦不见教你用这等语气说话!”

    兄长私下说的可比我凶呢!

    姜枝置腹,并未敢大声说出心中所想:“儿子知错了,娘亲,下次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去葛老那挨罚,不然,向翀也得陪着儿子一起?”

    林素芬叹口气,瞧着门外的少年:“翀儿,你怎的也陪这小子胡来?”

    向翀走进院子,将咽气的肥鱼放到盘中。

    “芬姨,少年郎总得喜欢草长莺飞,上树抓蝉,这是天真习性,我自小被逼着读万卷书,却从不曾感受过这般欢快有趣的生活,现真的觉得有趣迷恋,还是姜枝的功劳。再说折莲蓬抓鱼,我两实在不知那湖有主人,不然也不敢干这鸡鸣狗盗般的勾当的。”

    向翀看着姜枝朝他挤眉弄眼:“芬姨,姜枝是看着您平时照顾他多有辛苦,见着这好吃的便忘了,只想着要给您带了。他也是孝心。”

    林素芬瞪了姜枝一眼,怒气合着已经消散不少:“就你嘴皮子厉害,姜枝,你平日里多跟翀儿好好学,别跟蚱蜢一般到处乱窜,为娘的不需要你多担心,你还小。等会儿去给葛老还了这鱼和莲蓬的钱吧,顺道给道歉,听明白没?”

    “儿子知道了。”

    “这钱可记我账上?”

    门外传来声响,姜枝闻声看去好不惊喜,冲着来人奔去:“景哥!”

    “安儿?你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林素芬亦惊喜的迎上去。

    景安摸了摸姜枝乱蓬蓬的黑发,笑到:“过来看看您和小枝,结果刚进村就听见葛老在教训人,一问才知道有人闯祸了。”

    “这小子!”

    林素芬抬起巴掌就要落下,姜枝立马躲到景安身后,不再露脸。

    “芬姨,莫气了,刚刚我已经给葛老钱了,也已经给道歉了。”

    林素芬一听急急道:“这怎么行……”

    “无碍,想必小枝亦不是明知故犯,葛老也明白,芬姨别放心上,小枝定不会再有下次的。”

    姜枝漏出个头来使劲儿附和,心想我是不知道,但是向翀知道啊,那小子着实坏。

    林素芬叹口气,瞪着不争气的小儿子,随后话锋一转:“这么晚,你怎的过来了?”

    “是这样,家中临时有事,我得回去一趟,这几日,公子一人不太方便,所以,我想让小枝过去陪着,跟公子做个伴,顺便照顾下他的起居。”

    姜枝闻言眼里亮起光来。

    “原来如此,不然我给重新找个手脚麻利,细心的?姜枝这小子太粗心,我担心照顾不周……”

    “娘亲!儿子不粗心!儿子可以!”

    姜枝急忙打断,期待落在林素芬眼里,明晃晃的,炙热的。

    “你什么样你老娘不清楚?”

    再说,那位公子可不是能怠慢的人物。

    “儿子怎么不行了,儿子想做一定能做好的,跟你保证!我要去!”

    “你算了吧。”

    鸡鸣声随着夕阳余晖落下,景安看着那母子两斗嘴,缓缓笑了。

    目光一转,才发现一旁站着的白衣少年,光影之下,眉目柔和,浸染暖意。

    “芬姨,这位是……”

    林素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呀,这位是镇上向家的孩子,叫向翀,翀儿,这位是姜枝兄长的好友,名唤景安。”

    向翀拱手作揖:“我随姜枝唤您景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镇上向家是?”

    “向家原本是西和城的营商小家,做点手工小买卖维生,但是西和城兵败,举家迁到了这里。向老爷是个善人,经常接济家中无米开锅之人,安排营生活计呢。”

    “原是如此。”

    “景哥,我能跟向翀一块儿去陪公子吗?娘亲既觉得我粗心鲁莽,那向翀细心,让他看着我可行?”

    “那自然行。”景安不忍落下他眼中的期待,见林素芬欲言又止的担心,对她安抚道:“芬姨莫要担心,现下公子已然好的八九分了,不需要如何谨慎照料,主要是我担心这段日子我不在,没有人陪着公子解闷,正好小枝热闹活泼。”

    “那好吧。”

    林素芬叹口气,终于是妥协了。

    当天晚上,林素芬留景安在家中吃了饭,把姜枝和向翀抓的鱼给杀了,做了道可口的饭菜,让景安带着回去。姜枝高兴的迟迟未能入睡,跟向翀商量好了时间,第二天早上,两人在渡口汇合。

    初升的太阳照着水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山景深林埋在将散未散的晨雾中,船夫在后面摇着桨,姜枝趴在船头,视线几乎与水面平齐,看着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片光点,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向翀见他高兴样,更是好奇他口中的公子是谁,仅仅是能见面,就让他如此兴奋。

    趴在船头的姜枝被人拍了拍肩膀,向翀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身子莫向前如此探,担心摔下去。”

    “不怕,这河只能淹死旱鸭子,我是水鸭子!”

    “那水鸭子你怎的不游过去。”

    姜枝撇撇嘴:“打湿了衣服回去要该挨骂。”说着看向向翀:“向翀,你怎的如此坏心眼,昨儿也是,明知道那是葛老头的莲塘,怎的还看着我下去抓鱼,害我差点被娘炖了。”

    向翀哈哈大笑:“你可冤枉我,你自己说说,你下水的时候我可有叫你?结果你像泥鳅一样瞬间就没有影子了,我叫不住,怎么来得及说?”

    “你可使劲狡辩吧,那我抓了鱼上来准备去摘莲蓬的时候你怎的不给我讲?”

    向翀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老神在在支着下巴:“偷小偷大都是偷,偷多偷少都是偷。”

    竟然已经偷了,那说不说没有区别了。

    姜枝听懂了,生气的将头扭到一边,不想再搭理他,心想向翀总是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总是坑他!

    “你可是生气了?”向翀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转移话题:“姜枝?”

    “姜枝,你要不与我说说等下要见的公子?他是你什么人呐?我等下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免得到时候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不好了。”

    姜枝依旧不搭理他。

    向翀假装叹了口气:“唉,竟然不搭理我,那我回去找芬姨了。”

    找芬姨,告诉她自己不跟着过去了,姜枝粗心,芬姨放心不下他一个照顾那所谓的公子,必定找人代替他。

    姜枝又听懂了,气呼呼的看着他:“你个无耻小徒!”

    向翀也不计较他骂他:“快与我说说。”

    姜枝看着他,想起来娘亲提点到的,公子的身份尊贵,不能对外人道,别人问起,只说是姜川的战友,先前于战场上有过救命之恩。

    “公子是兄长的战友,还是兄长的救命恩人,因为救了兄长一命,公子负伤修养了很长时间。”

    向翀疑惑:“那昨儿的景安公子呢?”

    “听娘说原先公子家世挺显赫的,景哥是公子的书童,后来公子家道中落,景哥跟公子关系一直很好,碰上战事四起,便随着公子上了战场,后来公子负伤,他就陪着公子在镜湖修养。”

    “原来如此,那公子可是个好相与之人?”

    姜枝神采瞬间飞扬:“那是,公子虽然平时看着沉默寡言,但是其实可温柔了,你莫要担心!”

    少年的唠叨声劈开沉沉的寂静,小舟迎着朝霞,双桨荡起湖面嵌着光点的涟漪,渐渐驶向缥缈云烟笼罩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