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烛星的责任和年岁
陆烛星听到陆屿的反问，仍然沉默。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
陆烛星这才站起身来，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道：“我昨日出街买粮，碰到了周大善人家的小姐。
不久之前，我跟着阿大去地里收粮，碰巧周大善人带着周家的小姐出门游玩，我与她说过几次话，她也认得我。
我说家里生了灾，不得已才到了海元县，周家小姐说她家里还缺一个丫鬟……”
陆屿神色一变。
丫鬟？
“阿姐，你在说什么？”
“周大善人是极好的老爷，平日里也从不克扣分给的粮食。
平日里，阿大去做长工，还能带些剩菜剩饭回来。
所以，我打算去周家做一阵丫鬟，赚些粮食回来……”
陆屿眉头一跳。
在这个年代，地主家的丫鬟绝对是最底层的人物。
村里的老人也曾经说过。
有许多农人家里活不下去了，便将自己的女儿卖到地主家做丫鬟。
丫鬟临走的那一日，农人总要相送。
如何相送？便是提前办一场白事。
一旦进了地主家的深宅大院，被人杀了埋了再平常不过。
尸骨多数已被丢到荒郊野岭，被野兽分食。
家里人连她死了都不知道，更没有人为她收尸相送。
正因为如此，才要提前办白事。
“阿姐，你糊涂了吗？”
陆屿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低声说道：“周大善人不克扣农人们的粮食，是他应做的。
他趁着农人们无法就乱世保全自己的良田，低价买进田地成了地主，又用本身土地产出的极少粮食让农人们帮工。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良心可言？”
“那深宅大院里，就连地主们的姨太太都活不下去，被凌辱，被囚禁，被虐待，被毒打甚至扒灰也都是常有的事。
更不提仅仅是一个丫鬟……”
陆屿语气沉重，斩钉截铁的反对陆烛星这可笑的想法。
陆烛星一边洗碗，一边埋头说道：“我平日里只会干农活，只会做饭，不去做丫鬟，又能去干什么？”
“槐星身体越发虚了，再吃不饱……”
陆烛星欲言又止。
陆屿知道她是担心陆槐星活不过成年。
“而且，我并不是想要卖身到周家，周家的小姐说了，我是去当他的丫鬟，伺候她起居，再顺便教她一些……字，等到你伤好了，我又攒够了钱，便可以做一些小本的买卖。”
陆烛星似乎已经想好了，眼神显得非常平静。
陆屿仍然坚定留头。
进了地主家的屋子，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周大善人之前就屡次做媒，想要将陆烛星介绍给其他人做妻做妾。
只是阿大一直不允，他也终究没做出强抢民女的恶事。
可一旦进了周家的宅子……难保不会有人对阿姐动心呢。
陆屿却也知道阿姐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
“家里是没钱了吧？”
陆屿笑了笑，用力举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不理会左手的刺痛，又轻轻拍了拍石膏。
“再过几天，我就能痊愈，到时候，赚钱的事便由我来。”
“阿姐，我并不反对女子抛头露面，也绝不会干涉阿姐的决定。
可是当这些决定是被生活逼迫，我总要担起我自己的责任。”
陆屿说话的时候，右手又探进枕头下，拿出了周野临走之前预支给他的朝俸。
也就是那一小块银子……
“看，阿姐。”
陆屿脸上带着笑容，又摸了摸仍然小口吃着手里洋芋的陆槐星。
陆槐星吃着手里的洋芋，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原本埋头洗锅洗碗的陆烛星，听到陆屿在呼喊她，擦了擦鬓角的汗，转过头来。
然后，她便看到陆屿的右手掌心，那一抹银白。
陆烛星眼睛一亮，她立刻站起身来，双手在自己的麻衣上抹了抹，抹去手上的水渍。
这才上前几步，拿起陆屿手里的银子。
“你哪来的银子？这么大一块，起码有一两了。”
直到此刻，陆烛星眼神中才多出了几分轻松。
“等我伤好之后，便随那周野先生做事。
这是他预支给我的工钱。”
陆屿心里有些自责，这几日他沉迷于东岳大生宝忏，每日都是细细研修功法，运转周天，倒是把枕头下面的银子都给忘了。
今日阿姐说起打算，他才记起来。
“你做的什么工？能有一两还多的工钱？”
陆烛星先是高兴，又听到陆屿解释银子的来历，又立刻紧张起来。
“那周野先生，一看就不是凡人，你随他做事，岂不是很危险？”
“阿姐，你放心吧。”
陆屿耐心解释道：“周野先生是官府的人，我是去他手下当小吏、跟班，能有什么危险？”
陆烛星还是不放心，正要继续询问。
陆屿却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没有你去地主家里做丫鬟危险。
而且……如今干什么不危险？
就连路上平白行路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胡子、麻匪，在家里睡觉的人都有可能遇到鬼物、妖怪。
男人如果怕这些危险，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陆烛星并不是什么见识浅薄的女子。
看到陆屿眼中坚定的眼神，便也不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她拿起陆屿手中的银子，松了一口气。
“家里确实没银钱了，洋芋你最多只能够支撑一天。”
“不过，有了这一两还多的银子……”
陆烛星脸上终于浮起笑容：“最起码能够支撑两三个月。”
“不需要支撑那么久。”
陆屿道：“工钱每月都有，现在银贵铜贱，一两银子，起码能兑换一千五百文钱。
虽然不够每日吃肉，但是五六天开一次荤，平日里偶尔给槐星买串冰糖葫芦，给阿姐买几本旧书，大概也是够的。”
陆烛星越发喜悦了。
这十几天以来，庄子横遭劫难，阿大大概率已经死去，路上又碰到那么诡异恐怖的妖怪。
二娃差点无法回来见她们……
这许多事，给陆烛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她咬牙支撑，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阿姐，就应该照顾二娃和槐星。
为此，她甚至明知危险，却还是想要去地主家里做丫鬟，以此谋生。
可是……
陆烛星似乎忘了，她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已。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
陆烛星这才站起身来，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道：“我昨日出街买粮，碰到了周大善人家的小姐。
不久之前，我跟着阿大去地里收粮，碰巧周大善人带着周家的小姐出门游玩，我与她说过几次话，她也认得我。
我说家里生了灾，不得已才到了海元县，周家小姐说她家里还缺一个丫鬟……”
陆屿神色一变。
丫鬟？
“阿姐，你在说什么？”
“周大善人是极好的老爷，平日里也从不克扣分给的粮食。
平日里，阿大去做长工，还能带些剩菜剩饭回来。
所以，我打算去周家做一阵丫鬟，赚些粮食回来……”
陆屿眉头一跳。
在这个年代，地主家的丫鬟绝对是最底层的人物。
村里的老人也曾经说过。
有许多农人家里活不下去了，便将自己的女儿卖到地主家做丫鬟。
丫鬟临走的那一日，农人总要相送。
如何相送？便是提前办一场白事。
一旦进了地主家的深宅大院，被人杀了埋了再平常不过。
尸骨多数已被丢到荒郊野岭，被野兽分食。
家里人连她死了都不知道，更没有人为她收尸相送。
正因为如此，才要提前办白事。
“阿姐，你糊涂了吗？”
陆屿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低声说道：“周大善人不克扣农人们的粮食，是他应做的。
他趁着农人们无法就乱世保全自己的良田，低价买进田地成了地主，又用本身土地产出的极少粮食让农人们帮工。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良心可言？”
“那深宅大院里，就连地主们的姨太太都活不下去，被凌辱，被囚禁，被虐待，被毒打甚至扒灰也都是常有的事。
更不提仅仅是一个丫鬟……”
陆屿语气沉重，斩钉截铁的反对陆烛星这可笑的想法。
陆烛星一边洗碗，一边埋头说道：“我平日里只会干农活，只会做饭，不去做丫鬟，又能去干什么？”
“槐星身体越发虚了，再吃不饱……”
陆烛星欲言又止。
陆屿知道她是担心陆槐星活不过成年。
“而且，我并不是想要卖身到周家，周家的小姐说了，我是去当他的丫鬟，伺候她起居，再顺便教她一些……字，等到你伤好了，我又攒够了钱，便可以做一些小本的买卖。”
陆烛星似乎已经想好了，眼神显得非常平静。
陆屿仍然坚定留头。
进了地主家的屋子，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周大善人之前就屡次做媒，想要将陆烛星介绍给其他人做妻做妾。
只是阿大一直不允，他也终究没做出强抢民女的恶事。
可一旦进了周家的宅子……难保不会有人对阿姐动心呢。
陆屿却也知道阿姐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
“家里是没钱了吧？”
陆屿笑了笑，用力举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不理会左手的刺痛，又轻轻拍了拍石膏。
“再过几天，我就能痊愈，到时候，赚钱的事便由我来。”
“阿姐，我并不反对女子抛头露面，也绝不会干涉阿姐的决定。
可是当这些决定是被生活逼迫，我总要担起我自己的责任。”
陆屿说话的时候，右手又探进枕头下，拿出了周野临走之前预支给他的朝俸。
也就是那一小块银子……
“看，阿姐。”
陆屿脸上带着笑容，又摸了摸仍然小口吃着手里洋芋的陆槐星。
陆槐星吃着手里的洋芋，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原本埋头洗锅洗碗的陆烛星，听到陆屿在呼喊她，擦了擦鬓角的汗，转过头来。
然后，她便看到陆屿的右手掌心，那一抹银白。
陆烛星眼睛一亮，她立刻站起身来，双手在自己的麻衣上抹了抹，抹去手上的水渍。
这才上前几步，拿起陆屿手里的银子。
“你哪来的银子？这么大一块，起码有一两了。”
直到此刻，陆烛星眼神中才多出了几分轻松。
“等我伤好之后，便随那周野先生做事。
这是他预支给我的工钱。”
陆屿心里有些自责，这几日他沉迷于东岳大生宝忏，每日都是细细研修功法，运转周天，倒是把枕头下面的银子都给忘了。
今日阿姐说起打算，他才记起来。
“你做的什么工？能有一两还多的工钱？”
陆烛星先是高兴，又听到陆屿解释银子的来历，又立刻紧张起来。
“那周野先生，一看就不是凡人，你随他做事，岂不是很危险？”
“阿姐，你放心吧。”
陆屿耐心解释道：“周野先生是官府的人，我是去他手下当小吏、跟班，能有什么危险？”
陆烛星还是不放心，正要继续询问。
陆屿却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没有你去地主家里做丫鬟危险。
而且……如今干什么不危险？
就连路上平白行路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胡子、麻匪，在家里睡觉的人都有可能遇到鬼物、妖怪。
男人如果怕这些危险，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陆烛星并不是什么见识浅薄的女子。
看到陆屿眼中坚定的眼神，便也不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她拿起陆屿手中的银子，松了一口气。
“家里确实没银钱了，洋芋你最多只能够支撑一天。”
“不过，有了这一两还多的银子……”
陆烛星脸上终于浮起笑容：“最起码能够支撑两三个月。”
“不需要支撑那么久。”
陆屿道：“工钱每月都有，现在银贵铜贱，一两银子，起码能兑换一千五百文钱。
虽然不够每日吃肉，但是五六天开一次荤，平日里偶尔给槐星买串冰糖葫芦，给阿姐买几本旧书，大概也是够的。”
陆烛星越发喜悦了。
这十几天以来，庄子横遭劫难，阿大大概率已经死去，路上又碰到那么诡异恐怖的妖怪。
二娃差点无法回来见她们……
这许多事，给陆烛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她咬牙支撑，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阿姐，就应该照顾二娃和槐星。
为此，她甚至明知危险，却还是想要去地主家里做丫鬟，以此谋生。
可是……
陆烛星似乎忘了，她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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