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仰望星空的时刻，我渐渐发现我并不是唯一的另类。好多次我见到一个男孩坐在一棵树下，也仰望着星空，而在他不远处还有一个女孩，她不时悄悄地望一眼男孩。男孩是孩子们中训练成绩优异的佼佼者，渐渐地他们坐得越来越近，再后来，他们就坐在一起看星星了。

    我和他们慢慢地熟悉起来，后来便彼此交换着在星星上的新发现。有时男孩惊喜地说他在一颗星星上面发现了富丽华美的宫殿，有时女孩说一颗星星的宫殿中回响着如梦如幻的袅袅仙乐，而我告诉他们我在一颗星星上面望见了我的奶奶，听到了奶奶为我唱的故乡的童谣：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芭篓；芭篓破，摘菱角；菱角尖，冲上天；天又高，打把刀；刀又快，切青菜；菜又青，换口针；针又秃，割块肉；肉又薄，打面锣；锣又响，换个碗；碗又花，换个瓜；瓜又甜，好过年。”

    奶奶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奶奶念起了家乡的童谣，奶奶泼辣而又婉转的家乡话，把我的一个小伙伴逗得咯咯直笑，我自以为听惯了奶奶的家乡话，豪不希奇，又要忙着去进行挖掘训练，没等奶奶念完我就拉着小伙伴跑开了。

    直到奶奶离开我后，每每回想起那一幕，我才感到深深的遗憾，今天我终于又听到了奶奶的歌谣，我央求奶奶再唱一首。

    奶奶正忙着舂米做糍粑，她眯起眼睛想了想，一边和着舂米的节奏，一边念起了《颠倒歌》，眼角的皱纹里含着慈祥的笑意：

    “往年古怪少，今年古怪多。板凳爬上墙，灯草打破锅；鸡蛋碰破了石头角，石磙飞过了河；爷爷喜事我打锣，姆妈出嫁我抬盒；一抬抬到家家的门口过，家婆还在摇窝里坐，舅爷还在摇家婆……”

    多么神奇的《颠倒歌》！过去的人们早就在时光的穿越中幻想徜徉了，当我仰望星空，满怀珍惜和感动的心情再次听到奶奶唱起家乡的歌谣，一定是奶奶穿越了万里时空、带着祖先遥远的信息来探望我了，两个小伙伴也被神奇可笑的颠倒歌逗得哈哈大笑。

    两个小伙伴的加入，使我们仰望星空的内容更加丰富。有时我们在一颗星星上面观看开天辟地的神话，有时我们去体味春播秋种的时光流转，有时我们倾听贝多芬指挥他荡气回肠的《欢乐颂》，有时我们随着王羲之的笔触描摹隽逸洒脱的《兰亭集序》，有时我们请爱因斯坦为我们科普一下相对论，有时我们聆听苏格拉底向青年们讲述他关于洞穴理论的思考……

    当我们仰望星空，人类过往的漫漫岁月带我们穿越许许多多世代的轮回时空，无数的往圣先贤都如约而至，来到我们的身边，为我们传道、授业、解惑，与闪亮星光为伴的人生旅程，才真是不虚此行，这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吗？我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而不愿意选择眼光在钻石阶梯上来回逡巡的生存。

    上天赐予了人类最多姿多彩的幸福，上天不是让人类仅仅为一生挖掘钻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