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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出逃

    眼见弃要逃,后面那人大骂一声,带着人急追过来,却是右古都。

    原来自从牤与弃加入部族之后,阿琮便被这几个人吸引住了,闲暇时老是往那边跑,尤其喜欢和巫鸩呆在一起。右古都几次三番相约都不搭理,到了最后完全就似没了他这个人一样。

    右古都一腔怒火全洒在弃身上,这个贱奴害得自己失宠于阿琮,早就想寻个机会赶他出去。今日阿琮遇袭,他在一侧听了阿琮回报单于咸的情况,便自告奋勇出击营地。只不过他派了手下出寨迎敌,自己则守在营中等着弃归来。

    趁这个机会一定要将他们全部赶出去!还有那个碍事的牤。右古都脸颊凹下去,大喝着向弃跑去:“站住!”

    住字没喊完,他只觉胸前一阵钝痛,整个人向后倒去。却是牤跳在眼前,一脚踹在当胸。右古都手下赶快去扶他,牤一把抢过其中一人手中的石矛,向上一挑,正冲着右古都的两眼之间:“没脑子的小白脸!除了添乱你还会干嘛?!”

    又是被牤制倒,右古都一张俊脸先红后青,咆哮着起来要与他厮打。牤当头一棍又把他砸矮,轻蔑道:“是我引来追兵的,你拿我去便成了,纠缠他干什么?弃可是巫女的男人,你难道还真想与巫族做对?!”

    “敖拉他们死得冤!我要带他去问话!”

    “我倒不知你还会在乎敖拉!”

    许多牧民族人此刻都围了上来,人群重重阻隔挡住了右古都的视线。人群另一边,巫鸩的毡包内已经空无一人。

    今日早起,巫鸩就觉得心神不宁。弃走了之后这种预感就更加强烈,于是她在看完一个老牧民的牙疾之后抽空回到毡包中用石子卜了一卦。卦相凶险,隐隐有颠沛流离之相。

    于是在弃刚才奋不顾身跑回来时,她便早早打好了包袱,不等弃跑到家便牵着两匹马迎了上去。

    “走吧。”她冲着弃嫣然一笑,小脸似有波光潋滟。弃一愣,那缰绳啪一声拍在手里。这女人,似乎永远能贴合他的节奏步伐。弃会心一笑,不再废话,翻身上了马。

    被晾在一旁的姬亶连忙叫道:“还有我呢!”

    巫鸩这时才看见他,往牤的毡包一指:“那一匹,自己去牵。”姬亶连忙跑过去解马,浑不知自己又和牤结下了一重梁子。

    三人策马从北边跃出了营地。薰育人都在往南口集中,无人理会他们三个。薰育人豢养的牲畜有山羊绵羊和牛马。其中牛马不算,山羊和绵羊的放牧条件各有不同。

    山羊喜食蕨类、嫩指、叶片,可在山区、坡地、林中放养。而绵羊则畏惧潮湿,只能在草地平原上觅食。所以薰育人总是依据羊只种类分开放牧,南口外是缓坡草原,绵羊都集中在那边放养。

    而北口这边则是一处峡谷,中间一条小道,两侧浓绿的峡谷滩壁上净是一团一团悠然自得的白色山羊。

    此谷不长,中间路途倒也平坦。巫鸩骑马冲在前面,不时打量着两侧的羊群。忽然,她直起身子高喝一声:“小五!过来!”就见一条白狗汪汪大叫着从谷侧跑来,后面跟着个惊骇莫名的小五。

    三人拉住马。二傻欢腾得很,先跑到巫鸩马前来回蹦了几下,被马嫌弃地打了个喷鼻,又转身跑去接小五。男孩跑得磕磕绊绊,急的弃立起眉毛吼他:“小五你快点!磨磨蹭蹭干嘛呢?小没脚杆的!”

    “不是我慢啊弃大哥!是大黄它不想跑!”小五一头的汗,连哄带劝的弯腰拢着那条拖后腿的狗。那黄狗走得也是蹒跚,一步一拖。巫鸩皱了皱眉,回头对弃道:“怕是要生了。”

    夕阳只剩余晖,金色也变成了快要燃尽的碳烬颜色。薰育部和殷兵情况未明,这只母狗偏在此时临产。怎么办?弃看着焦急的小五,有些犹豫。

    游牧民族驯养家犬辅助放牧,狗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家中一份子。小五已是无家无族,连日来和这两条狗日夜相处,一直尽心照料着这只黄狗,到现在已经如亲人一般。现在让他丢下临产的大黄逃走,怕是这孩子死也不会干。

    巫鸩翻身下了马,另一只手往腰间皮套中摸去,那里面装着她的一套针砭——这狗是杀是留都可以,只要不拖累弃。

    那大黄见到巫鸩过来,兴奋地哼唧了两声。巫鸩一走到跟前,它马上就晃晃悠悠地卧下了。二傻在旁边来回转圈,时不时低头舔舔它。巫鸩喝开二傻,撩起大黄的尾巴看了看,抬头对弃说:“挨不到中夜必产。”

    所有人都沉默了,弃看着那两条狗头额相依的样子,叹了口气:“下马,找小路进谷。”

    薰育夏季驻地本是一处半圆的山谷,南口外是平原,北口峡谷外则是延绵不断的山峦。只不过这些山形并不陡峭,大多是些植被茂密的丘陵。山间有条弯曲小道能容两马并行前进,穿山而出便可以到得平原,沿河一路向东南前进便可以到邠地。

    巫鸩和小五带着两条狗钻小道向丘陵中去了。弃放跑了两匹坐骑之后,走上来对姬亶一拱手:“宗子,就此别过,出了此山道自有道路回到邠地。”

    这哪成!姬亶连忙翻身下马拉住了弃:“弃大哥,我跟你走。”

    弃拍拍他,不着痕迹地抚开了他的手:“宗子说笑了。弃乃是不详之人,所经之处皆是凶险死路。宗子你乃是周族未来族长,决不能跟着弃这种无族无家之人寻死。”

    无族无家,姬亶定定地看着弃。夕阳缓缓坠落,他整个人却似乎都在黑暗中,那寂寥包裹着他,逐渐蔓延到四周充塞了天地之间。无人能救,无人能解。

    姬亶不能理解,一个人明明可以成为天下最强大族裔的王,坐拥四土四方,可他却毫不稀罕。铸鼎、被逐、假死瞒名……直至流落半生不惜以奴自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他害得自己族邑无辜遭难,哪能轻易放了他走?姬亶深深一揖:“实不相瞒,亶此次来是有目的的。”

    听他如此说,弃倒是笑了:“不知周族想从一个亡人身上得到什么。”

    这话已经相当露骨了,姬亶不再躲闪,一双星眸直直盯进弃的眼中:“弃大哥是活人,不是亡人!大哥曾答应传授周族铸术,此约定可还算数?”

    这回答出乎弃的预料,他注视姬亶良久,末了微微一笑:“得宗子如此,周族好气运。”说罢上前猛一拍姬亶那匹坐骑的屁股,马儿咴咴儿嘶鸣两声撒蹄而去。弃转身一拍姬亶肩膀:“走吧,过了今夜,找个大邑教你。”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