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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行世界

    秦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都几乎忘了醒来。

    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他似乎就如《土拨鼠之日》里的菲尔一般,被困在重复的时间废墟里一眼万年。

    又或者像是同时处于自己人生的任意一个节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目前为止短暂的一生。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南柯一梦般,时间在此地已经失去了意义,剩下的都是无穷尽的彷徨和徘徊。

    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起初那声音是虚无缥缈的,就像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接着是高亢的,仿佛战斗前进的号角,直到最后变成了悲鸣,在低低的呜咽中啜泣着。

    他听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才那声音长长的尾音中抓住了它。

    醒来!醒来!

    秦毅猛的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正好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又重新眯起了眼睛,适应了良久才发现映入眼帘的的是一片熏的发黑的拱形土坯墙顶,墙顶很矮,颇有些压抑,仿佛身处墓穴。

    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些烟熏的的味道。

    此刻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还没有从那长久的梦魇中回转过来,试图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惮不得,无力感伴随着接踵而至的肌肉酸痛折磨着他的神经。

    于是他努力的一点一点蜷缩起身体,试图在这一阵阵的酸楚中开始询问自己关于人生的三个终极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他就这么想着,信息的碎片逐渐一点点拼凑了起来。

    他名叫秦毅,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他很庆幸还没有忘掉这个。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是个在江南小城里长大的普通孩子,在省里一个不算太差的大学念着本科,专业是父亲帮他选的古汉语文学,据说这个专业考公务员会比较有优势。父母的殷切希望不过是他毕业归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秦毅自己本身也没多少异议,这样的人生安排虽然平庸,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却也是最完美的抉择。

    剩下的就是很多无关紧要的记忆片段,比如他曾经为暗恋姑娘写的情诗,在食堂偷偷倒掉难以下咽的饭菜和考前疯狂背书却还是挂掉的专业课。

    剩下的就没有多少了...

    他所能记起的前一晚所发生的事,也就是在寝室里打游戏拿了一次畅快淋漓的MVP,当时他斜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1点,环视寝室,老大去跟女朋友约会了,老二正在有节奏的打呼噜,只有坐在他背面的老四一边吸溜泡面一边刷着网页。

    老四睡前还和他讨论了一下国际政治,大意是如今国际形势风起云涌,大有风云变幻之势。

    秦毅却不关心时事,只是和老四闲扯了几句,他便在老二的呼噜声中沉沉睡去了。

    之后的事便完全不记得了。

    直至在如今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

    此时肌肉带来的酸楚正在渐渐褪去,他的身体渐渐有了些知觉,秦毅支起身子,努力的环视一周,才发现这里不过是个光线昏暗的土窑。

    窑口不大,除了一条约三人宽的土炕外也只留了个一米不到的走廊,土炕的外围便是灶台,台沿上放了个陶土小碗,里面留了一根烧焦的棉线,浸在已经干涸的油渍里,让人想起了某种原始的油灯。

    那刺入秦毅眼里的阳光,便是来自灶台外面的一扇窗户,说是窗户,其实也就只是插着几根木棍的墙洞而已,一扇木门虚掩着,磨圆的边角似乎在诉说着这个房子主人的贫瘠。

    他掐了掐脸,想确认自己不是还在做梦,却摸到了一张消瘦的面容和凌乱的胡须,身上还穿了一套有些硌人的粗麻衣,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想必他肯定会被自己如今的模样吓到。

    秦毅内心一阵苦笑,谁曾想一转头,土炕另一侧的破棉被动了动,他这才发现那里还躺了一个人,跟他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那人翻了个身,露出张小巧的脸来,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女孩儿面色黝黑,头发蓬乱,似乎还没睡醒。一对横卧的柳叶眉微皱,抖落了几根长睫毛上的棉絮,她顺势揉了揉鼻子,砸吧了一下小嘴,仿佛一个将醒未醒的邻家妹妹。

    秦毅正端详着,女孩儿便醒了,一双灵动的眸子忽闪了两下,看秦毅盯着她,便傻傻的咧嘴一笑。

    “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女孩儿倒也不见外,大方一笑,说的竟然也是普通话,只是却带着古怪的口音,秦毅一时竟然没有听明白。

    见他不吭声,女孩似乎有些气恼,有些恼怒的接了句:

    “若不是我爹爹背你出来,你怕是已经折在那神仙洞里了!”

    适应了一会儿,秦毅才终于听懂了她的方言,但对于她所说的“神仙洞”,似乎压根没有什么印象,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声带几乎发不出音来。

    “咩...咩...”秦毅掐着自己的喉咙里,试图清清嗓子,却只发出了几个沙哑的音来。

    那声音干涩的如同羊叫,倒是把女孩儿逗的噗嗤一笑,她饶有兴趣的支楞起身子,一只胳膊托着头,破烂的棉絮则顺势滑了下来,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肩膀,微微隆起的胸前系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红色抹胸,晃荡着脖颈上一串不知名的兽牙项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毅清了清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吐着音,才终于勉强串成了一句话。

    “我...我叫...叫秦毅...”

    “秦毅?”女孩儿见来者自报家门,也突然来了兴致、

    “我是三叶,但村里人都管我叫叶子,我娘说贱名好养活,三叶草最寻常,爹爹便叫我三叶了。”

    三叶的自报家门上显得落落大方,她一边言语着一边转过身去,露出了自己裸露的脊背,那红色抹胸仅仅遮住了她的胸前,再用几根系带绑在腰后,倒有几分像肚兜。

    随后她熟练的裹上了一件打着大小补丁的灰色裋褐,那裋褐长摆右衽,刚好遮到了她细长的大腿。

    与黝黑的脸不同,三叶的脊背白如凝脂,腰肢的曲线轻柔的扭动着,倒有几分妩媚。

    秦毅不好意思再看,干脆转过脸去平躺在了床上,心里却一直琢磨着,瞧着女孩的穿着和说话都十分古怪,仿佛从古代穿越过来一般。

    可能是学的古汉语专业,他对这个颇为敏感,虽然复古之风早已经不算新鲜事儿,逢年过节便有爱好华服的男男女女们穿着漂亮的古衣与友人相聚,但多以宋制明制为主,洽如眼前这女孩所穿的质朴裋褐大有不同,反倒有几分先秦的意味。

    再加上周遭质朴到近乎原始的陈设,都让他心生疑窦。

    还没容得他细想,此刻三叶已经穿衣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头发,便趿上炕边的一双草鞋,从外面搬了些柴火进来。

    这姑娘年纪看着不大,但手脚麻利,两三下便生起火来,不多一会儿,烟火气便渐渐在窑洞里弥漫开来,秦毅刚想下床走两步,却只觉得腿脚发软使不上力,肚子不适时宜的咕噜了两声,点出了问题的所在。

    竟然是饿了!

    细细想来,他好像也记不清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回想起了睡前寝室里老二还在吃的那碗泡面,顿时也觉得美味无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肚子的抗议,也只片刻的功夫,三叶便用粗陶碗盛了一大勺面糊状的东西,放在了炕沿上,并用眼神示意秦毅可以吃了。

    饥肠辘辘的本能让秦毅不再客气,拿起碗来就吸溜了一口,这黄面糊香糯可口,里面还混了些不知名的野菜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

    这味道让他胃口大开,一口气就吃了三碗,还啃完了三叶递过来的两个干饼,这才满足的靠在了炕沿上,打起了饱嗝。

    “想不到这苞米糊你也能吃的这么香。”三叶一边笑道一边将剩下的干饼和糊糊装进了一个木篮里,准备等会给田间的爹爹送去。

    “三叶,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缓过劲来的秦毅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便寻思着先问搞清楚当下的情况。

    “平谷村呗~”三叶坐在灶边的脚凳上,就着面糊啃着干饼简短的说道。

    “我的意思这里是哪个县或者哪个省市?”秦毅追问道,显然三叶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啥是省...啥又是市?”突如其来的新名词让三叶一脸愕然。

    “市就是...”秦毅想了想,面对这个傻丫头他决定换了个问法,“管你们村的叫什么?”

    “东川乡”三叶撇撇嘴,她和爹爹去乡里赶过集,这个难不倒她。

    “那管东川乡的呢?”秦毅循循善诱的继续问道

    “哈...这个夫子考过!”三叶得意的眯起了眼,

    “是上邽郡!”

    “郡?”这个古老的名词让秦毅一震,自从隋唐废郡设州,这个地理名词已经消失了将近一千多年了。

    秦毅突然想到了什么,颤巍巍的问道:“那...那郡上面是什么?”

    “你怕不是个木脑壳...”三叶没好气的说道,她狐疑的看着秦毅,“管着郡的当然是国咯,难不成你不是雍国人?”

    秦毅的脑子一下懵了,这些古老的称谓唤起了他对历史书上的一些记忆。

    “难道...难道...我穿越到春秋战国时代了?”秦毅顾不上三叶惊愕的眼神,抱着头喃喃自语道。

    三叶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惊愕着怪叫一声撒腿就跑出门去。

    秦毅还想问个明白,便跟着她追了出去,但他没有鞋子,只好光着脚丫追出了屋子。

    出了门才发现三叶的家竟然是一口在土坡上凿的窑洞,门前只有一条下坡的土路,只见三叶像只矫健的羚羊般,在崎岖的土路上左跳又晃,一转头便没了身影。

    秦毅没有三叶的本事,只能一点一点挪着步子往下走,直到拐过一片土丘,眼前的景色才突然开阔起来。

    一条不宽的小河横穿夹在群山中的河谷,河谷不大,不过是由小河两岸的几块大平地组成,但这些平地早就被分割成了一片片农田,甚至在一些低矮的土丘上还开恳出了一些梯田,与田野相对应的,便是两侧山崖上鳞次栉比的土房和窑洞,想必这就是三叶口中的平谷村了。

    此刻日头正盛,阳光毫不吝啬的洒满整个河谷,河面反着点点波光,田间都是三三两两正在弯腰收割的农人,他们和三叶一样衣着古朴,或带着斗笠或裹着头巾,皆是一副古人的模样。

    一阵晓风轻抚,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田翻着麦浪,似乎在诉说着收获的喜悦,就连玉米地里的玉米也晃动着饱满的苞穗,仿佛表示了赞同。

    秦毅怔怔的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河谷,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麦子...玉米,还有玉米糊...”

    秦毅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般,此刻对于他来说最震惊的并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这田间的作物,如果他真的穿越到了春秋战国时代,那么眼前的这些麦子和玉米就是最大的魔幻。

    麦子大面积种植始于汉代!而玉米的种植则要等到更遥远的明代,因为玉米的原产地则在千里之外的美洲!

    “所以,我现在究竟在哪?”秦毅自顾自的问道,万千思绪却已如天边飞鸿带着无数疑问掠过了心间,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