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桃出走1

    咚咚咚，咚咚咚，寂静的午夜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郭占金的老婆秀芬慌里慌张的拉开灯，披衣起身，一边在锅头上摸索着找自己的药，一边用脚踹着郭占金：“快起哇，--看看又谁家甚事了，--当了个烂书记，一天到晚没完的事儿，--我这心脏病迟早也得让这些人惊死。”两个字，两个字的断断续续的说完，支着一双肩膀跪在炕上，暗红色的嘴唇一张一翕，噗噗的发出粗重的喘息，那张高原红的脸上满是不快和无奈。

    “你快穿好衣裳哇，小心感冒的，再感冒你就活不成了。”

    “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大概早就盼望上了。”

    “少说废话哇，谁了？”郭占金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声喊。

    “我，梅香。”

    “这不是，相好的来了，--快去哇，--真不要脸，--找上门儿了，想盼望我死了，我就不死，--我跟你们耗。”

    “你快好好出你的气哇。”郭占金边说边急忙穿衣下地出去了。

    农历九月的夜晚霜寒露重，一轮残月斜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懒散的洒在地上，不甚明亮。

    郭占金压低了帽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向门外的黑影走去。

    “梅香，这么晚了，出甚事了，你这急的。”

    “三桃跑了，跟小亮走的，我去过小亮家了，他妈除了不知道啥也不说，这是没办法了，才惊动你的。”

    “外面冷，快进家说，你怎知道是跑了呢，不是去谁家串门去了。”

    “我已经找了她一个晚上了，最后是经常和她在一起玩的小云让他妈骂了半天才说的，说是早就和小亮鬼混上了，哎，这孩子平时有话也不愿意和大人说，不行你就把那家的婚退了再找小亮，现在这算啥吗，她倒是一走了事了。”

    “什么也别说了，先找一找再说，”

    “找几个人帮忙找一找哇，我一个人也不敢走远，村里我已经找过了几遍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过来找你。”说着梅香哽咽了起来。

    “那行，这黑天半夜的，你一个女人家不行，朱贵干甚了。”

    “人家睡的起都不起，刚让我连打带骂的才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那你先回家等的，我找几个后生这四周围找一找，找见找不见都给你个回话，放心吧。”

    郭占金把梅香送到家门口，才转身离开，他找了四五个年轻人把村里村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三桃和小亮的影子。

    其实，三桃和小亮就躲在村东头坡下的一个废弃的土窑洞里。

    三桃和小亮其实早就好上了，只是一直苦于花人家的彩礼钱太多了，退不了婚，而且对那个订婚对象也不是特别的不喜欢。只是，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三桃又从小性格比较孤僻，很少接触异性。自打小亮从城里回来，三桃和小云几乎每天都和小亮他们一帮年轻人在一起厮混，渐渐的那个木讷的订婚对象被又热情又会献殷勤的小亮彻底取代了。

    而今天整整一个晚上，三桃被小亮演说家般的精彩演讲所折服，使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才临时决定和小亮一起偷偷的走。

    他们想天微微见亮的时候再上路，于是在外面的窑洞里躲了起来，正好被前来帮忙寻找的二虎子发现了，可二虎子是小亮的好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三桃和小亮的事他最清楚了。

    “三桃，郭书记找了好几个人，现在到处找你们呢。”

    “那个老狗，用他多事，二虎，你出去，把人们都支到前山去，三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三姐？你多大了？也敢当姐，按咱姥姥家的规矩，你妈可是管我妈叫二姨呢，我和你妈是平辈，你管我叫声舅舅也不过分，就是不想叫舅舅，按出生年月还大你两年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占我便宜。哎，你说，你们这突然袭击搞得，别说是家里人了，我也受不了了。”

    “二虎，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欢三桃，只是还没等说出口呢，她就找上人家了，那边给的彩礼钱又是咱们想也不敢想的，只好把这个事悄悄的藏在心里了，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三桃不喜欢那个家伙，她不嫌我家穷，愿意和我走，。二虎，以后还得麻烦你和梅香姨解释一下，就说是我对不起她们，以后我和我三桃一定会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只是，眼下只有对不起他们了。”

    “我倒没问题，梅香姐平时也挺喜欢喝我聊天的，只是你们想好了吗？哎呀，不好，有人过来了，你们藏好了，我出去把他们哄走。”二虎子走出土窑洞，迎着一闪一闪晃动的光柱走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就忽悠着郭书记走远了。

    不能等天亮了，三桃和小亮走出窑洞，望着深暗的夜空中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光柱渐行渐远，小亮向着家的方向深情凝望，略有些犹豫，三桃不耐烦的拉起小亮，趁着夜深人静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黑魆魆的山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