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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劝说梅香

    失去梅香,对郭占金来说,无异于失掉他生命的全部,他整个的灰暗的生命和他那失魂落魄的灵魂都不知道该往去何处游荡,生命存在的全部价值也不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

    眼前那颗硕大无朋的绿色的树冠就像一个忧郁的老人一样,正神情忧伤的耷拉着脑袋,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一阵清风吹过,老桃树那淡淡的忧伤和着郭占金满腹的幽怨在风中飘荡,了无归依。

    曾经他们邂逅在桃花盛开的美丽季节,在那每一个风淡云轻的日子里,那每一个碧水长天的月色中,他们用最柔弱的情愫拨动着彼此炙热的心弦,用满怀的深情爱恋共同演奏了一曲天长地久的恋歌,而这一切,就将要被这无情的现实打灭。

    “占金,走吧,到山顶上去,还想再和你一起爬一次山,我们到最高处,远远的再看一次我们的大山,再看一次这满山的松,杨和这烂漫的山花。”

    “梅香,你想什么呢?”郭占金隐隐的有些害怕。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的女人。”梅香空洞的眼神望着前山,独自向前走去。

    “梅香,我不想害了你。”

    “你走不走。”

    “我走,可是我不能那么干。”

    “我偏要。”

    “梅香,那样你以后怎么见人,吐沫星子能淹死人的。”郭占金紧紧的跟着梅香越走越快的脚步。

    “没有以后了,以后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只要现在。”梅香送着沟里的一条小路转入了树丛中,向深处走去。郭占金此时六神无主,他害怕梅香寻了短见,紧紧的跟着。

    “梅香,梅香,你慢一点,听我说好吗。”郭占金紧走了几步赶上去,拉住了此时一心求死的梅香,抱在怀里,说:“坐一会儿吧,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梅香,听我说,死也容易,一闭眼就没了,可是,你想过家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吗,我们活这么大容易吗,怎么能轻易的作践了自己的生命呢,听话,我们可能这辈子做不了夫妻,但只要我每天还能见到你,就足够了,这就是我们的命。”郭占金似乎已经想通了,“再说了,我就不相信我们永远都这么穷,咱们一起再想办法好不好。”

    “你那个爹,别说是没钱,就是有钱也是不可能往你身上花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我也是成人了,如果他真就那么偏心眼,我就单过。”

    “你可以一个人过,我呢,想起朱贵,我就没法儿活下去。”梅香说着又眼圈红红的:“占金,你就那么不稀罕我,我主动送给你都不要。”

    “不是,梅香,我不想因为这个,我怕以后让人们看不起你,让他们家人欺负你,那家里那些女的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那样了,你嫁过去不是活受罪。再说了,你没见过前几年大街上批斗那种女人的事儿吗,到那时你才真的没法儿活呢,再说了,人只有活着总有希望的,梅香,活着至少我们还有希望,死了就连希望都没有了。”

    梅香抬头从树丛的枝杈间望着斑驳的蔚蓝色天空呆了半晌,缓缓的说:“希望,希望,活着就还有希望。好吧,听你的,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梅香说着话双手捧过郭占金的头,轻轻地由上而下抚摸着那张俊俏的消瘦的脸庞,深情凝望,两行热泪齐刷刷滚落而下:“占金哥,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说完,两片香唇向郭占金的脸上贴了过去。

    苦涩的泪水与酸涩的汗水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他们用最执热的真情共同演奏了一曲凄美的恋歌,是那样的如泣如诉,如醉如痴。

    两个人抱头痛哭,久久不愿意分开。

    可是,远处喊声阵阵,此起彼伏。

    挨了打的朱贵灰头土脸,血呼啦擦跑回家,进门就边哭边骂,还跳着脚的和他妈撒泼:“郭大杆子,王八蛋,就见你爷爷头皮软,多会儿想欺负就欺负,呜呜,叫你们赶快定下,赶快定下,就是不听,你们就是不着急,哎呀,现在人家两个人在一起了。”

    “儿子,这是又让那个穷棍儿打了,看看看,血和了泥了,疼死了,你莫非是个死人,还能总叫他打。”朱贵妈心疼的直叫,两只手在朱贵的脸上不住的比划,却不知道该在那里下手。

    “我没看见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看见哇,我能打过他。”朱贵委屈的说。

    “你自己忍住疼洗洗,这个主妈给你做,我去找他家大人去。”朱贵妈一出院门就大嗓门哇哇的开始骂街了。

    占金的爹正和村里的几个老人在墙根底下歇凉。听见朱贵妈一口一个‘带犊子’的骂着,就知道又是占金惹祸了。

    一个老人善意的说:“又惹下母老虎了,你快去叫他妈来说说下情话,打劝打劝,去家里看看打的厉害不,好话多说点儿。”

    “他妈的,一点儿也不给你不省心,一辈子尽给他屈鞋底了。”占金爹站起来,挤出难得一见的笑脸,对朱贵妈说:“来福媳妇儿,消消气,消消气,他妈在他姥爷家了,我这就给你找个。”

    一转身那张烟青的脸马上又阴沉了下来,黑着个脑袋借着个机会躲是非去了。

    占金妈在前面流着眼泪边走边喊,朱贵妈在后面破口大骂,再后面还跟着一大伙看热闹的人们。他们声势浩大的一队人已经越过了河沟,向进山的小路上走来,喊声,骂声,在空旷的山里此起彼伏的回响。

    这是郭占金的家人正在朱贵妈愤怒的骂声中找来了。

    没有时间了,梅香收拾好散乱的头发,再一次深情的拥吻了她最亲爱的占金哥,然后微笑着说:“走吧,我也算知足了。”

    “梅香,我出去,你翻过去从东面回李家村吧,记住,人是活的,世界上的事儿不是一成不变的,听话,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梅香走了,走的很慢,很慢。望着她瘦小的身影,郭占金的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直到那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擦干复杂的眼泪,他往回走,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幽怨,还隐隐的有一股子愤怒。

    回想这几个月以来,落下的是痛苦哀怨而又无奈的眼泪,而即将飘零的是彼此缱绻难舍的心。

    生命还有几次可以重来,就此割舍一段真情无异于死过一回。那份难舍的情,那颗飘零的心在桃花村,在大山里,在老桃树下缠绵,留恋却无所依存。

    白白的活着,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无用。

    梅香在独自在爬上山顶,望着满眼的翠绿,发了一下午的呆。

    从此,梅香将所有的心事折叠起来,存放在心房最深处那个最秘密的角落里。于每一个万籁俱寂的月夜,每一次桃花盛开的春天,每一个想念到心痛的瞬间,偷偷地拿出来独自含泪咀嚼那份难以割舍的痴情,每每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