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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私会梅香

    当午夜的炮声响彻前后山的时候,灶神爷被请了回来。

    这是一个隆重的时刻,在全家人的注目下,继父把旺火铲进家一铲子,放进灶里,至此接神完毕。

    然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分食烤过旺火的小馍馍。说烤过旺火的馍馍吃了会旺一年的。接着开始剥穷皮,就是嗑瓜子,花生这些带皮的东西。为了剥穷皮,大家都争着嗑,就连最不爱嗑瓜子的继父都要嗑一会儿,尽管嗑两颗就咳嗽几声,但为了剥穷皮,还是坚持着磕了一会儿。

    下半夜还是要睡的。但临睡前,往年母亲都会给里外屋里的油灯再添一次油,因为她害怕油没了,便不能长明。这是讲究。但今年,临睡前,她把里外屋里的灯都关了,不只是为了省电。

    因为电灯可比油灯明亮多了,有院子里的一盏就够啦。

    占金回自己的家住了一晚,却觉得有些许温暖但也有几分别扭。

    这里的女人们回娘家选择在三,六,九日。因为她们认为三,六,九是吉利的日子。

    大年初三,出嫁了的女儿们就开始回娘家了。她们穿着一年才换一次的新衣服,带着孩子,拿着自己家做的麻花,饺子,糖果之类的礼物回来了。满怀着新年的喜悦急切的想去问父母个新年好。这就是为了自己的家忙忙碌碌的出嫁了的女儿们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礼节性的问候。

    并且都要在妈家住上个十天半个月才回家,再开始周而复始的为生活忙碌。

    今年的大年初三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悄悄爬上窗棂的时候,在窗户的右上角照射出一个金色的三角形,里面有一副老舅妈剪的窗花,喜鹊登梅图。郭占金端详了半晌,自言自语了一句:老舅妈的手真巧。

    吃过早饭,郭占金送出老舅和老舅妈一家回娘家之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出了村,来到老桃树下站立。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回娘家的人们盛装走过,有骑着自行车的,有赶着马车的,也有步行的,好不热闹。但热闹是他们的,他似乎只有眼热的份。

    看了一会儿,他一个人慢悠悠的向林场走去。也不知道梅香会不会腾出时间来与自己约会,他不敢确定。因为年前在村里只是与梅香走了个照面,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初六以前,他会在林场的小屋等着。不知道梅香听懂了没有。

    梅香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因为郭占金约她,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想过不能去,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的心一万个想去。可是她也想过,去了之后呢,会是个什么结果,真的不敢想。她无比痛苦的纠结在去与不去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正邪只在一念之间,这一念该如何抉择,梅香不知道。

    初三一大早她们就回到李家村了。妹妹春香也回来了。自从春香出嫁以后姐妹俩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家里大人,孩子好不热闹。

    梅香向春香使了个眼色,姐妹俩出来在堂屋的炕上坐着。梅香将自己的心事全盘说给春香听,她自己实在是没有主意了,想听听春香的意见。

    “朱贵是个废人了,姐姐,你不到三十岁,还跟他过甚了,离了哇,嫁给郭占金,我支持你,本来就是你们两好,是他偏来横插一杠子,这个时候离开他,怨不着咱们。”

    “孩子们怎办呢。”

    “他要留就留下,他不留你就带上,两个女孩儿怕啥,郭占金是个好人,不会苛待孩子们的。”

    “他约我去林场,我该去不去呢。”

    “怎不去呢,快去哇,家里我给你支应着,孩子们和秋香玩的正高兴呢。”

    “哎,这事我想了可长时间了,拿不定个主意。”

    “你就这种窝窝囊囊的性格,会害你一辈子的,这回勇敢点儿,为你以后打算,他朱贵算个甚东西了,你还替他守个活寡,去。”

    有了春香的支持,梅香觉得这一步应该跨出去。

    “行,就想叫你给我拿个主意。”

    向前迈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也许万丈深渊,可是迈不出这一步,和朱贵的日子也不能就这样将就着过下去了,毕竟朱贵的病是没有指望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春香的话有道理,也因为现在看来郭占金似乎是个比朱贵更稳妥的依靠。

    春香和家里人说姐姐出去串个门子。

    李家村距离林场比桃花村更近。梅香慌慌张张的穿过河沟躲到了一个小土丘的后面。她像个特务一样听了听,没有任何可疑的声音,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声鞭炮的响声,她又探出来半个脑袋,看了一下,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好了,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回头。

    她沿着进山的路,像个贼一样一路小跑。

    不久,当她穿过一片林子的时候,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梅香的视线之内,那么高大,高大的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跟着踏实,那么英俊,英俊的令周边的一切黯然失色。他微笑着正朝自己的方向快步走来,梅香放慢了脚步,泪水随即模糊的视线,她一只手扶着身边的树干停了下来,而那个迷糊了的身影逐渐放大,再放大,最后像个镜头一样失去了聚焦能力,放大了的那个他遮盖了一切。

    郭占金将炉火捅的很旺,老孙的小屋此刻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温馨画面,红红的火舌在火炉子里不住的打着圈儿,舔着炉膛,不时的向上窜出一缕火苗,只一下火苗就又伸着长长的金黄色的舌头窜到炉筒子里去了,却留下一缕青烟随着炉子上蒸腾的热气在温暖的小屋里自由自在的蔓延。

    一只黑的看不清本色的水壶在噗,噗,噗的向外嘭着水花,炉子上呲,呲的冒着热气,炕上铺满了阳光,金色的炕席片反射出耀眼的光。

    他们并排坐在炕沿上,郭占金搂着梅香的肩。梅香的头温情脉脉的靠在郭占金的胸前,闭着眼睛努力的感受来自曾经扣动心扉的另一个男人的悸动,倾听近在咫尺的滴血的心声。

    他们流着眼泪默默的相拥,没有说一句话。

    曾经一次次将千种相思,万般柔情都寄托给蔚蓝天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深邃夜空里匆匆划过的流星,和那阳春三月里无处不在的桃红。而如今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就在怀里,怎么了,却都失去了语言功能。

    不一会儿,没有了矜持,放松了精神。在这个难得一求的自在空间里,他们尽情的放纵着激情燃烧的爱恋,成就了一场是非无论,对错难决的真情野合。

    一年多了,梅香几乎没有过一次正常的两性生活。

    ‘一定要离婚,一定要离婚,’在她朦胧出窍的意识里清晰的出现‘一定要离婚’几个字,因为潜意思里她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真正生活。

    这就是爱啊,这就是爱的最高境界。

    事后,他们都哭了,哭得比每一次都更加伤心难过。泪水肆意滂沱如大河奔流,在他们汹涌的爱河里激荡着热情澎湃的浪花朵朵,终身未绝。

    是从来就不曾断过,还是再次恋爱了,不用分的很清楚,结局是他们好了。

    “梅香,跟我走吧。”

    无言。

    “梅香,跟我走吧,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只要有力气就能有地方挣钱。”

    犹豫了半晌,梅香扭头看着郭占金说:“我还有孩子呢,不能走,我离婚,一定要离婚,刚才,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好了。”

    “朱贵能放你走?怕不容易吧,不如干脆和我下同城好了。”

    “就这么走算啥么,我也不能丢下孩子,这事儿不要着急,占金哥,慢慢来,我肯定要离婚。说起来,朱贵还是被你打残的呢。”梅香低着头羞达达的说。

    “真的?”郭占金惊讶的问,心头不由得略过一阵惊喜。

    “真的,要不朱来福一年了顶着压力不抓计划生育,就是想再生个孙子,却连个孙子影儿都没有,这事儿别人都不知道。”

    “那可苦了你了,要是这样你非要离婚,肯定能离,梅香,我等你。”

    “可能不会太顺利,大不了公开朱贵的事儿。”

    “是我把他害惨了,可是他也害了咱们,这个仇是结下了,这个账这辈子也算不清楚了,哎,怎就弄成这样了。”

    “这事还得慢慢来,等我,我一定会离婚。”

    “好,我等你,死等你。”

    ……。

    时间的脚步在这个下午走的异乎寻常的快,西斜的暖阳优雅的划过树梢,一路洒下金色的线条,在小屋门前的空地上勾勒出一幅淡墨痕迹,墨迹越来越浓,山影越来越大,树影越来越长,最后完全融合成一片。

    小屋很快就暗了下来,梅香不敢再待下去了,她再次深情的依偎在郭占金的怀里,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郭占金胡子拉茬的脸,面带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