逡巡篇 第11集 玉镯
仙家清心寡欲，讲求返璞归真，所以密云谷木屋内窗明几净，陈设十分简单，除了起居必须的物品外，一样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唯有屋内外照明用的灯笼玲珑别致。这些琉璃灯笼呈圆球形，顶部正中有铜圈，再以铜链扣住，悬挂在屋顶的钩子上。灯笼里燃得肯定不是烛火，因为那光芒更接近现代白炽灯的灯光。
谷中弟子送来了午饭，简单的稀粥、馒头和一碟小菜，倒是那盘色彩鲜艳的浆果非常清甜可口。晏潇和那浓眉大眼的小弟子聊了几句，得知他们就居住在山涧中的树林里，平日除了跟着师兄师姐修行，就是在山下帮助朝云城的人族耕种、纺织、冶铁。在赤松上仙的带领下，他们甚至找到了高原海子，提炼出了食盐。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往常每次吃完饭，晏潇都会和汪楠去学校的操场散步消食。因为不知道赤松上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干等着也是无趣，她便出门赏景。晏潇发现，这偌大崖台上随处可见那种亮堂堂的灯笼。天光暗淡，高处的阳光相对充足，而山谷中的植物却没办法像宋小宝那样雨露均沾，于是只得让这些灯笼来招花惹草。隔壁房间，玉恒探出身，见着晏潇便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般飘了过来。
“刚才的午饭吃得有点撑，送饭的小师傅说，那边有竹林小湖，景致宜人，我想过去走走，你要一起吗？”
晏潇也正有此意，见她点头，玉恒欢喜地挽起她的手臂，二人顺着羊肠小道缓步而行。晏潇慢热，但处久了以后也是爱闹爱笑的性子；玉恒活泼，不怕生，跟谁都自来熟。虽然相识时间不长，性格也迥异，但二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这里真好，虽然没有城主府华丽，但是却让人安心。”玉恒满目憧憬，“我想拜入密山门下，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友善，你觉得他们会收我吗？”
“你可以争取一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潇潇你呢？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我就算了吧，我还要回家！”
翠竹挺拔、草木葱茏，地上的草皮干燥松软，踩上去很舒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软侬细语走进了小竹林。玉恒自己也没有觉察，今天她略显稚气的脸上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怀春之态。
二人说说笑笑穿过竹林，山风拂面，一片碧波荡漾的小湖映入眼帘。湖水清澈如翡翠，光影模糊的太阳吃力地穿透樊笼穹顶，在空旷的湖面上洒下一把碎金。岸边草地上开满了鲜花，有芍药、玉簪、凤尾、重阳菊、还有双色琉璃繁缕，这些原本不同季节的花草随意生长着，旁若无人地各自芬芳，真是美丽又怪异的画面。
“年轻人，小声点，别吵到老朽钓水光珠。”
一个洪亮震耳的声音突兀地从河岸边传来，中气十足，吓得二人打了个激灵。仔细望去，暗阳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静静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垂钓，虽然只是坐着，但依然能够看出他的身材极其高大。老头手执一根细长的鱼竿，身边的透明罐子里散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如同装了一颗小太阳。河岸边只有他们三人，想来这老头也是山中仙人，晏潇和玉恒走过去，为刚才惊扰到对方道了个歉。
“中。”老人大呵一声，鱼线收起，一点金光落在了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两个姑娘好奇地凑近，只见老人手心的鱼线下吊着一只指节儿大的翡翠小葫芦，葫芦口正吸着一颗闪着金光的水珠，应该就是他所说的水光珠。老人打开一旁的罐子，将翡翠葫芦放在罐口，食指轻弹，那一颗亮闪闪的水光珠立刻没入了罐中。
“老伯，您这是在做什么呀？”玉恒好奇地问。
老人侧过头来，只见他面容清癯，鼻若悬剑，五官刚毅如石雕。明明是位老者，却看不出年龄，因为他的脸上完全不见苍老之态。
“这是水光珠，太阳散落在湖面上的光芒。阳光好的时候把它们钓起来装在这琉璃罐中，日后可作照明之用。你们看见这里到处挂着的灯笼没有？里头装得就是稀释过的水光珠。”
白发老人神态悠闲，说出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奇妙神秘，只见他冲着一旁努了努嘴，“钓这珠子特别费眼力，你们年轻人眼神好，坐下也钓些吧！”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晏潇看到那边也有两根摆放整齐的鱼竿，玉恒走过去拾起其中一根，兴奋地招呼：“潇潇快来，我们也试试，没想到阳光也能钓，听着很有意思！”
晏潇也起了玩心，小时候外公常带她去昆明湖边钓鱼，可她没有耐性一直坐着，外公笑话她就是那只爱捉蝴蝶的小花猫。想到那时的光景，晏潇心里泛起温暖的涟漪，如同此刻光影斑驳的湖面。
翡翠湖畔，老少三人坐成一排，齐齐将鱼线甩出。
“钓水光珠用得是念力，要摒弃心中杂绪，感受天地之间无形能量的流动。试想一下，无数条炽热的光线从太阳发出后，穿过茫茫黑暗，来到我们的世界，它们带着热量，穿越樊笼穹顶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许许多多不够强大的光线被拦在了外头，而只有足够炽热、足够顽强的那些才能穿透结界的阻隔。它们沿直线前行，不惧任何阻挡，最后，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丝几缕来到了我们面前，就像金珠落入了玉盘之中，在湖面上滚动。”
老人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宛如起自脑海。玉恒和晏潇被那声音感染，闭目归心，心境瞬间寂定。周遭的一切慢慢退去，变为虚幻无声的背景，再也打扰不到她们，只有那颗颗珍珠般的光点在翡翠上摇摆，嘈嘈切切。此刻的玉恒面沉如水，细细感受着那一股极细微的力量自眉心晕染开来，沿着经脉游走，蔓延至肩臂与指尖，又细若游丝地爬上钓杆一直伸展而去。垂线末端的翡翠葫芦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股力量，细小的嘴儿无比温柔无比精准地吻住了那点璀璨的水光。
“中了。”玉恒激动地叫了起来，“老伯，我钓到了。”
老人缓缓转过脸，矍铄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看了眼玉恒，余光又似不经意地扫过晏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笑容竟有些与年龄不符的促狭。
“不错不错，难得有人能一钓即中，这山里的孩子，也只有崖台木屋里那三个能做到，你很有天赋。”他捋了捋颌下白须，大笑道：“那就，继续钓吧！”
晏潇没有玉恒的好悟性，始终领悟不到念力为何物。倒是这湖里的鱼，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人钓的缘故，都笨笨傻傻的，竟然咬着小葫芦也会上钩。晏潇没有钓到水光珠，却是一条接着一条地钓小白鱼。
三人从日上中天坐到光影稀薄，白发老者和玉恒都是盆满钵满，只有晏潇颗粒无收，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看着自己的鱼竿，那只小葫芦晃悠得比水光珠还欢快，屡钓不中的滋味如同猫爪子闹着心肝，恨不能跳下水去亲手捞起那满湖金璀才痛快。幸亏理智战胜了冲动，好吧，她必须承认，天赋这东西不是谁都有的。老人眯着眼，目光落在碧如翡翠的湖面，看似专心垂钓，实则对身旁的一切了然于心。
当余晖的最后一缕投影消失时，老人收起了鱼竿。晏潇和玉恒的注意力都在湖面上，完全没留意身后，当三人回过头来，宁风、简狄和毕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三人齐齐行礼叫了声“师父”！
晏潇没有意外，老人仙风道骨、器宇不凡，他称宁风他们为孩子，定是这山里辈分极高的仙人，除了赤松上仙还能有谁？
“潇潇姑娘，把你的鱼篓子拿来老夫看看！”
晏潇将鱼篓递了过去，篓中是五条活蹦乱跳、形貌奇特的小白鱼。赤松手掌拂过，五条小鱼从篓中跃出，飞至半空，它们如同还在水中一般欢快地游动，看得晏潇目瞪口呆。赤松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小鱼如同收到了指令，咬住彼此的尾巴游成了一个圈儿。一道白光闪过，五条小鱼骤然缩小，在赤松的掌心凝化成了一只雕刻着鱼纹的玉镯，仔细端详，那玉的质地如最好的羊脂白玉般柔腻润泽。
赤松将玉镯递给晏潇，“既然是你钓的鱼，那便送你吧！”
晏潇犹豫着不敢去接，简狄拿起鱼纹玉镯走到她面前，替她戴在了手腕上。玉质小鱼微不可查地摆动了一下身体，将镯子调整到了最合适的尺寸。
简狄温言道：“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
谷中弟子送来了午饭，简单的稀粥、馒头和一碟小菜，倒是那盘色彩鲜艳的浆果非常清甜可口。晏潇和那浓眉大眼的小弟子聊了几句，得知他们就居住在山涧中的树林里，平日除了跟着师兄师姐修行，就是在山下帮助朝云城的人族耕种、纺织、冶铁。在赤松上仙的带领下，他们甚至找到了高原海子，提炼出了食盐。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往常每次吃完饭，晏潇都会和汪楠去学校的操场散步消食。因为不知道赤松上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干等着也是无趣，她便出门赏景。晏潇发现，这偌大崖台上随处可见那种亮堂堂的灯笼。天光暗淡，高处的阳光相对充足，而山谷中的植物却没办法像宋小宝那样雨露均沾，于是只得让这些灯笼来招花惹草。隔壁房间，玉恒探出身，见着晏潇便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般飘了过来。
“刚才的午饭吃得有点撑，送饭的小师傅说，那边有竹林小湖，景致宜人，我想过去走走，你要一起吗？”
晏潇也正有此意，见她点头，玉恒欢喜地挽起她的手臂，二人顺着羊肠小道缓步而行。晏潇慢热，但处久了以后也是爱闹爱笑的性子；玉恒活泼，不怕生，跟谁都自来熟。虽然相识时间不长，性格也迥异，但二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这里真好，虽然没有城主府华丽，但是却让人安心。”玉恒满目憧憬，“我想拜入密山门下，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友善，你觉得他们会收我吗？”
“你可以争取一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潇潇你呢？你愿意留下来吗？”
“我？我就算了吧，我还要回家！”
翠竹挺拔、草木葱茏，地上的草皮干燥松软，踩上去很舒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软侬细语走进了小竹林。玉恒自己也没有觉察，今天她略显稚气的脸上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怀春之态。
二人说说笑笑穿过竹林，山风拂面，一片碧波荡漾的小湖映入眼帘。湖水清澈如翡翠，光影模糊的太阳吃力地穿透樊笼穹顶，在空旷的湖面上洒下一把碎金。岸边草地上开满了鲜花，有芍药、玉簪、凤尾、重阳菊、还有双色琉璃繁缕，这些原本不同季节的花草随意生长着，旁若无人地各自芬芳，真是美丽又怪异的画面。
“年轻人，小声点，别吵到老朽钓水光珠。”
一个洪亮震耳的声音突兀地从河岸边传来，中气十足，吓得二人打了个激灵。仔细望去，暗阳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静静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垂钓，虽然只是坐着，但依然能够看出他的身材极其高大。老头手执一根细长的鱼竿，身边的透明罐子里散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如同装了一颗小太阳。河岸边只有他们三人，想来这老头也是山中仙人，晏潇和玉恒走过去，为刚才惊扰到对方道了个歉。
“中。”老人大呵一声，鱼线收起，一点金光落在了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两个姑娘好奇地凑近，只见老人手心的鱼线下吊着一只指节儿大的翡翠小葫芦，葫芦口正吸着一颗闪着金光的水珠，应该就是他所说的水光珠。老人打开一旁的罐子，将翡翠葫芦放在罐口，食指轻弹，那一颗亮闪闪的水光珠立刻没入了罐中。
“老伯，您这是在做什么呀？”玉恒好奇地问。
老人侧过头来，只见他面容清癯，鼻若悬剑，五官刚毅如石雕。明明是位老者，却看不出年龄，因为他的脸上完全不见苍老之态。
“这是水光珠，太阳散落在湖面上的光芒。阳光好的时候把它们钓起来装在这琉璃罐中，日后可作照明之用。你们看见这里到处挂着的灯笼没有？里头装得就是稀释过的水光珠。”
白发老人神态悠闲，说出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奇妙神秘，只见他冲着一旁努了努嘴，“钓这珠子特别费眼力，你们年轻人眼神好，坐下也钓些吧！”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晏潇看到那边也有两根摆放整齐的鱼竿，玉恒走过去拾起其中一根，兴奋地招呼：“潇潇快来，我们也试试，没想到阳光也能钓，听着很有意思！”
晏潇也起了玩心，小时候外公常带她去昆明湖边钓鱼，可她没有耐性一直坐着，外公笑话她就是那只爱捉蝴蝶的小花猫。想到那时的光景，晏潇心里泛起温暖的涟漪，如同此刻光影斑驳的湖面。
翡翠湖畔，老少三人坐成一排，齐齐将鱼线甩出。
“钓水光珠用得是念力，要摒弃心中杂绪，感受天地之间无形能量的流动。试想一下，无数条炽热的光线从太阳发出后，穿过茫茫黑暗，来到我们的世界，它们带着热量，穿越樊笼穹顶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许许多多不够强大的光线被拦在了外头，而只有足够炽热、足够顽强的那些才能穿透结界的阻隔。它们沿直线前行，不惧任何阻挡，最后，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丝几缕来到了我们面前，就像金珠落入了玉盘之中，在湖面上滚动。”
老人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宛如起自脑海。玉恒和晏潇被那声音感染，闭目归心，心境瞬间寂定。周遭的一切慢慢退去，变为虚幻无声的背景，再也打扰不到她们，只有那颗颗珍珠般的光点在翡翠上摇摆，嘈嘈切切。此刻的玉恒面沉如水，细细感受着那一股极细微的力量自眉心晕染开来，沿着经脉游走，蔓延至肩臂与指尖，又细若游丝地爬上钓杆一直伸展而去。垂线末端的翡翠葫芦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股力量，细小的嘴儿无比温柔无比精准地吻住了那点璀璨的水光。
“中了。”玉恒激动地叫了起来，“老伯，我钓到了。”
老人缓缓转过脸，矍铄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看了眼玉恒，余光又似不经意地扫过晏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笑容竟有些与年龄不符的促狭。
“不错不错，难得有人能一钓即中，这山里的孩子，也只有崖台木屋里那三个能做到，你很有天赋。”他捋了捋颌下白须，大笑道：“那就，继续钓吧！”
晏潇没有玉恒的好悟性，始终领悟不到念力为何物。倒是这湖里的鱼，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人钓的缘故，都笨笨傻傻的，竟然咬着小葫芦也会上钩。晏潇没有钓到水光珠，却是一条接着一条地钓小白鱼。
三人从日上中天坐到光影稀薄，白发老者和玉恒都是盆满钵满，只有晏潇颗粒无收，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看着自己的鱼竿，那只小葫芦晃悠得比水光珠还欢快，屡钓不中的滋味如同猫爪子闹着心肝，恨不能跳下水去亲手捞起那满湖金璀才痛快。幸亏理智战胜了冲动，好吧，她必须承认，天赋这东西不是谁都有的。老人眯着眼，目光落在碧如翡翠的湖面，看似专心垂钓，实则对身旁的一切了然于心。
当余晖的最后一缕投影消失时，老人收起了鱼竿。晏潇和玉恒的注意力都在湖面上，完全没留意身后，当三人回过头来，宁风、简狄和毕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三人齐齐行礼叫了声“师父”！
晏潇没有意外，老人仙风道骨、器宇不凡，他称宁风他们为孩子，定是这山里辈分极高的仙人，除了赤松上仙还能有谁？
“潇潇姑娘，把你的鱼篓子拿来老夫看看！”
晏潇将鱼篓递了过去，篓中是五条活蹦乱跳、形貌奇特的小白鱼。赤松手掌拂过，五条小鱼从篓中跃出，飞至半空，它们如同还在水中一般欢快地游动，看得晏潇目瞪口呆。赤松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小鱼如同收到了指令，咬住彼此的尾巴游成了一个圈儿。一道白光闪过，五条小鱼骤然缩小，在赤松的掌心凝化成了一只雕刻着鱼纹的玉镯，仔细端详，那玉的质地如最好的羊脂白玉般柔腻润泽。
赤松将玉镯递给晏潇，“既然是你钓的鱼，那便送你吧！”
晏潇犹豫着不敢去接，简狄拿起鱼纹玉镯走到她面前，替她戴在了手腕上。玉质小鱼微不可查地摆动了一下身体，将镯子调整到了最合适的尺寸。
简狄温言道：“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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