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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篇 第51集 人入妖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创世神主在亿万年的漫长生命中,开辟鸿蒙、创生万物、建立秩序,于一片玄奥浑浊中创造出生机盎然、葳蕤蓬勃的大千世界。

    世间万物皆有枯荣明灭,天地运行、四时变迁、生死交替,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在昊天的治理下各族生灵摆脱了荒古时代的混战局面,走向相对的和平稳定。

    他的一生辉煌灿烂、举世敬仰,壮志得酬后,昊天自散元神入归墟海,肉身化作天梯昆仑,为人与神之间的沟通交流保留了通道。

    作为这个世界唯一可以永生不灭的神明,他并没有享受于这份特殊的待遇,事实上过于绵长的寿元,最终让一切变得了无生趣。

    昊天殒灭后,天帝成为四海八荒中最尊贵的神。神族居于九霄之上,拥有最高深的灵力修为与可待机万年的超长寿命。绝大多数的神族超脱世外,他们只在神域潜心修行,不问世事。而以这一任天帝为首的天庭却开始步步扩张、逐渐膨胀,将触手伸到六合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以至高无上的姿态掌控世间一切,而仙族,只是天庭在凡界的代言人。

    围绕昆仑天梯,有一片广阔的仙域,其中错落着七十二座仙山,分别由不同仙门掌管。仙族中修为高深且有机缘者,可经天梯登九天进阶为神。

    各大仙门每年都会派遣弟子入万丈红尘行走历练、除魔卫道,在凡界弘扬天帝的圣德与仁爱,并募集钱财建造观宇、供奉诸神。配享人间香火的神明,纵使没有辛苦修行也能获得充沛的灵力。

    仙族的寿命也很长,寿终正寝者可活两三千年。但是,他们不像神族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也需要穿衣吃饭,也会生病喝药。自荒古时期圣战结束后,仙域之中就有了一座人族的城池,这些人族世世代代居住在朝云城,为仙族提供布匹、粮食、兵器等物资。

    作为这一任朝云城主唯一的女儿,凌霄从小便跟随父亲辗转于各座仙山之间,行走于市井农田之中。父亲带着她学习纺织、了解农耕、观摩铸造,培养她作为城主所必须的一切能力与智慧。这样的生活虽然艰辛,却开阔了眼界,锻炼出凌霄超凡的勇气与意志。

    朝云城中有许多特供仙门的珍稀物品,就拿布匹来说,虽然没有神族才能享用的海中鲛人编织的鲛绡、银河织女纺织的云衣,但他们会饲养天蚕、盘丝蛛、吐丝蛇。

    天蚕分很多品种,冰蚕能吐出冰蚕丝,用它织出的布做衣服,不仅穿着清凉飘逸,还能防火护身;琥珀蚕以花瓣为食,吐出的丝自带芬芳香气,并能随意变幻颜色,是仙子们的最爱,偶尔也会有神女悄悄来朝云城中购买;盘丝蛛自己就能吐丝织布,用这种布做成的衣服能够抵御多种魔族术法的攻击;吐丝蛇吐出的丝虽然不能做衣服,却可以制作成降魔网,出山历练的仙族弟子几乎人人都会随身携带。

    朝云城中还有手艺精湛的铸造师,经常会有仙人带着自己寻觅来的金属、灵石请他们打造趁手的兵器,不管是产自火山的赤阳铁,还是极北之地的冰晶钢,甚至是稀世罕见的精金、钛金、青冥玄铁,都能在他们的手下因材锻造。

    城中还有酒肆茶楼、药行医馆、脂粉铺子等等,很多修行正道的小妖、散仙只要通过核查拿到过所,也能够来城中游玩甚至定居。

    因为离神域很近,又有仙族庇护,没有人敢在这里肆意妄为,所以,朝云城是个既有奇幻色彩,又充满红尘烟火气的好地方!

    因为老城主的身体不好,凌霄十五岁便接替父亲掌管城中事务。三年里,她驱策天马,带着城中子弟翻山越岭、横跨星宿川,往返于七十二仙门与朝云城之间。在她的身上既有男子的英勇果敢,又有小女儿的慧黠可爱。所以,当朝云城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凌霄义无反顾地选择登昆仑,向九天之上的神族寻求济民之策。

    作为在仙域中享有通行权的人族,凌霄对这里的山河平原非常熟悉,每次经过星宿川,她都会忍不住朝着昆仑山的方向多看几眼。

    那座巨山遗世独立、寂寂无声,却能让人感受到昊天的伟大与神奇。然而,当她踏入神族结界,真正开始登山才发现,昆仑与她想象的不一样,与她以往攀登过的任何一座仙山也都不同。

    这里没有浮光掠影的仙景、没有玄妙的迷障结界,迎接单闯者的只有最残酷的阵法,彰显着神族天威。山路上荆棘满地、疾风如刀、火舌肆虐,哪怕只是一片柔软的草叶也如利刃般伤人。如果没有亚雨的本命逆鳞护体,凌霄恐怕一踏入就已化为灰烬。

    虽然她最终登上了昆仑山顶,走到了天门前,但这一路下来,她的三魂七魄受到了风刑火罚的重创,虚弱至极。守护天门的开明神兽愿意耗损灵力,用自己珍贵的神族精血拯救朝云城的子民,但条件是,凌霄必须献祭自己的肉身。

    因为阳寿未尽,凌霄的魂魄连入黄泉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在昆仑山游荡。失去肉身保护的虚弱魂魄,很可能坚持不到阳寿耗尽就会烟消云散、永堕虚无,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春鉴百花、夏观繁星、秋览皓月、冬赏白雪,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世间还有那么多她没有看够的美好!但是,如果牺牲她一人能够换来一座城池八万人的平安,还是很划算的。况且开明小九答应会侍奉父亲母亲,替她尽孝,也就没什么放不下了!

    协议达成,当魂魄被驱逐出身体的那一刻,她如同一只被人敲碎外壳的蜗牛,徒留下不堪一击的脆弱身躯。纵然有心理准备,凌霄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恐惧。

    开明小九不耐烦地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凌霄说:“你跟着我也没用,你的灵魂太虚弱了,根本出不了昆仑山。”

    凌霄低下头,紧抿着唇。

    “我......不是想跟着你,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小九叹了口气,目光无意中扫过一旁的岩石,一只毛色纯白的三尾欢蜷缩在角落,她好奇地走过去探了探小兽的鼻息,已然气绝。

    昆仑山是世间灵气最旺盛的神山,时常会有妄图走捷径的小仙小妖来登昆仑,甚至闯天门,想要进入神域修行。想必这又是一只在阵法中丧命的小妖,小九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这只灵兽尸身依然新鲜,显是刚刚死去,本神施法将你的魂魄注入这只三尾欢体内,有了栖灵之所,你应该能够多活几年,也不至于魂飞魄散。”

    就这样,凌霄进入到了三尾欢的身体,开明小九修为精湛,将灵魂与肉身融合得不着痕迹。在神的帮助下,凌霄顺利完成了从人到妖的转变。

    做完好事,小九拍拍屁股去了朝云城。凌霄没有继续跟随,再往下走就入了阵法,她明白那其中的危险,没了逆鳞护体,是断然不能进阵的。

    正午的阳光照在小兽如雪般洁白的皮毛上,温暖而舒适,凌霄情绪低落地趴伏在地,突然从人变成了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一时间都无法坦然接受。

    蓝天清澈明朗,身下云海翻滚,倒是很适合打盹儿。若不是日影转动,晒不着太阳,也许她会一直这么趴下去。无奈,凌霄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跟随着太阳的移动往山的另一侧慢悠悠地转去,走走停停,无精打采。

    暮色四合时,她来到了昆仑山的西侧。传说中,这里是一道陡峭断崖,下面深不见底,是连神的眼睛都不敢凝望的昆仑之渊。因为不习惯四蹄爬行,又有三条颀长的尾巴拖累着,凌霄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

    忽然,一阵落山风吹过,神思恍惚的她身形踉跄,径直被吹下了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