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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萧君寒站在御事殿外等着王上下朝,有些走神。

    其实他也是要上朝的,只是他受了伤,王上体谅他,特例让他缺席半月好好在家休息。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根本没有那个余韵跟闲心休息,倒是天天跑来御事殿找王上找得勤。

    萧君寒来得早,王上一时半会也还没下朝,他不能久站,侍从早被王上交代过,要是二王爷来求见,他不在,就让二王爷先进去殿里等着。

    他们兄弟情深,大家也是知道的,萧君寒心里感谢王兄这般,却还是顾忌君臣之礼,不敢贸然自己进去等。侍从有王上的吩咐,也不敢真的让萧君寒就这样在外面站着等,累着他,便只能去搬来一张小凳,让他在外头坐着等了。

    所以等萧君彦下朝回来时,看见萧君寒高大的身形就窝坐在一张小凳上时,那背影看起来实在是滑稽得很,又穿了一身黑,活像一只大黑熊坐在那里,忍不住大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二弟,我不是让你进去等嘛,你搁这外头坐着干什么?”

    “王上!”

    萧君寒自己在发着愣,想着心事,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萧君彦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起身就转过来跟他行礼。

    一旁站着的,就是给萧君寒搬了小凳子的侍从,他见王上这样问起,心里就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做错,可看他也没有发怒的样子,才恭敬道:“回王上,小的按照王上的吩咐请二王爷先进去等,可王爷说……”

    “行了。”王上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径自往里走去,“二王爷就是这么个性子,孤王知道。”

    这话,萧君寒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也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只是在现在听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刚直无私,恪守本分,对女儿家的柔情没有半点兴趣,原本他也没去想过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想着这一世应该也就这样过了……他的心里,原本只有守护家国百姓的责任,偏偏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容真然,把他整个人,整颗心都给搅乱了。

    御事殿的门一被魏公给关上,萧君彦就长长叹了一声,完全卸下在外人面前的威严,瘫倒在一边平时用作休息的软塌上。

    “王上,西朝城那边刚送来的贡果繁提,可要拿来与二王爷一起享用?”

    “去吧,再沏壶朝露来,这都已经是暑末了,怎么还这么热?”

    “是。”魏公冲一旁的翠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准备,“再过一月便入秋了,兴许那时,这天便会凉快些。”

    王上一听到这话,又叹了一声,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地道:“不管天气如何,要忙的事情还是一大堆,入秋了,就要开始忙秋季狩猎大典的事了。”

    魏公听到他提起秋季狩猎大典,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看了眼自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的萧君寒一眼,还是站到一旁,没把心中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今年是多事之秋,太王后的罪罚都还不知该如何定夺,今年这秋季狩猎大典,是不是该取消才是……

    只是这事,也不该由他来说,王上应该自会有想法。

    萧君寒自然也是有这么个想法,他转头跟魏公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错,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王上,臣弟有一事想跟王上私下说。”

    魏公以为萧君寒是要跟王上提这事,前些日子的时候,他们在房里屏退侍从侍女,应该也是谈论了关于太王后的事,只是之后王上还是没有就此事给定数,现在朝中官员已有声音议论起,这事怕是越拖越是麻烦。

    就见瘫倒在软塌上的萧君彦沉默了一瞬,忽然用正儿八经的声音说道:“……魏公,你先出去吧。”

    魏公心里明白,乖乖退了出去。

    可没想到,魏公刚带上门出去,萧君彦就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开口问道:“来坐,是找着醉容了?”

    萧君寒也是一愣,没有过去,反问道:“王上是如何得知?”

    萧君彦拿一种他会这样问,很是奇怪的眼神看他,答道:“这些天你跟四弟都在忙着找她,这会儿还有功夫进宫来找我,还等了那么久,不就是把人找着了吗?”

    萧君寒现在脑子有些迟钝,听到萧君彦这样说,也没法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海炎月昨夜那粉末的副作用,他一向思路清晰,此时却总是慢半拍。

    萧君彦看他有些发愣的样子,挑了挑眉头,问道:“带走她的人,果真是天海炎月?”

    “……是,昨夜交手,被他逃了。”

    “哦?”萧君彦的反应倒不是很意外,“这人阴险狡诈,你跟醉容都无碍吧?”

    萧君彦看萧君寒现在的样子还有些恍惚失神,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又问道:“你说天海炎月先前就对她下了毒,现在呢?他把人带走,目的为何?”

    萧君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心里有些乱。自袖中拿出天海炎月留下的那张字条,递了过去。

    萧君彦接了过来,看完后也是一愣,转而抬头有些迟疑地问道:“天海炎月这是……?”

    “臣弟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难不成,他是真怕你一人会就此孤独终老,特地使这些伎俩给你结个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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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萧君寒黑着脸咬牙切齿喊了自己一声,萧君彦随手把那字条放到一边,摊了摊手,道:“开个玩笑嘛。具体情况是如何?”

    于是,萧君寒便把整个过程给萧君彦说了一遍,在说及到在“醉香”看见萧君闵一事上,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说了。

    萧君彦听到他说在那处看见萧君闵寻欢作乐时,单眉挑了挑,眼睛眯了起来,一副难以捉摸他现在正在想什么的神色。

    萧君寒刚说完,门外就响起魏公的敲门声,他在外询问道:“王上,贡果茶水已拿来,可要现在送进去?”

    萧君彦拿过刚才随手丢在一边的字条,又看了看,捏在掌中揉成一团,萧君寒惊讶之余,却也没什么动作,只静静看着萧君彦,就见他只是开口让魏公把东西送进来。

    魏公带着翠矢拿东西进去时,见二王爷的脸色不怎么好,王上的样子倒是无异,把东西放下,便自觉又拉着翠矢出去了。

    翠矢跟着魏公也是有些年头了,魏公最常教他的,就是在这宫中做事,要少言少听,莫管闲事,可他年纪还是小,就忍不住好奇。

    这些天,二王爷频频来找王上,太王后的事情在宫里宫外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到现在也还没有定夺,他就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事,二王爷脸色才会那样,可王上的样子倒像是这事与他无关,实在是很奇怪。

    萧君寒见萧君彦把那字条揉成一团就又丢到一边,还吃起了繁提,那繁提是西朝城的特色,顾名思义,果实是红色的,外表连绵的突起,肉多汁甜,一咬下去,唇上都染上了红色的肉汁。

    萧君彦冲还站在那里的萧君寒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等萧君寒走过去,坐了下来,萧君彦拿起一个繁提就丢给了他。

    “这繁提比去年还甜香,尝尝。”

    可萧君寒只是抓着手掌般大小的果子,没有萧君彦那样的好胃口去吃,他昨夜晚饭也没吃,就去了花街找容真然,今早也是空着肚子等了萧君彦一早上,实在是没心情也吃不下这种甜腻的果子。

    这繁提连果核都没有,萧君彦就喜欢吃这样的果子,等吃完一颗后,看见萧君寒还拿在手上,就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张嘴又是一口。

    “你在那里看见三弟了,可有什么想法?”

    “……”

    萧君寒知道他这问话是别有深意,一时没有回答。

    那日,萧君彦最后说他的话还没说完,说的正是他们三弟,君闵的事。

    对于三王妃为什么会独自去寻他们,萧君彦也给了萧君寒答案,只是在那个答案背后的猜想,是萧君寒不想去设想的。

    萧君谦被太王后紧闭在王府中,萧君闵就在萧君彦跟蓝映面前,说太王后这般作为是如何触犯越级,无视王上的王威,还说她为了定罪萧君谦,之后会对萧君寒跟醉容做出什么,丝毫没有把他们大哥放在眼里。

    萧君彦在那时还没有想太多,只是对自家三弟说的那些话半信半疑,嘴上说着太王后不会那样做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暗中派了人出去追寻萧君寒他们。

    谁知,果真就如他所言,在半路就见到了一些黑衣人在打探萧君寒他们的行踪,还杀害了一个收留过他们的农村妇人。

    就是在那时,萧君彦便对萧君闵起了疑心。

    就像是印证了萧君闵说的话,太王后是为达目的,而让人去追杀萧君寒跟醉容的,看上去就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就是因为事情发生得正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萧君彦才会起疑,且不说他的母后是不是真的敢这么做,她是不是真的纵容手底下的人做出那种暴行,就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吻合萧君闵所说的,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就好像,这是有人刻意安排出来的戏码,就是为了让他相信,他的母妃,太王后确确实实是这样做了。

    萧君彦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相信三弟是故意设下这样的圈套,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想搅乱宫中局势?

    太王后因为舅父在朝中留下的势力,确实有心的话,会对王上形成威胁,萧君彦跟萧君寒也在忌惮监视他们的动向。可这么些年来,太王后除了在萧君谦的事情上,会仗着那些权势施加压力,其他要说盖过王上王威的事情,是一样也没有做过。

    萧君彦觉着,他的母后不过也是个平凡女人,即便性子再强悍,行事再严厉,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的束缚,囚困其中。

    他相信他的母后会想要设计置四弟于死地,却不相信她会为达到此目的,而枉顾自己,枉顾亲王百姓。

    她要真是那样想,早就这么做了。

    所以,他派出的人回报消息说,那些黑衣人残杀了一平民百姓时,他就在心中猜想,不是他的母后耗得久了没耐性,怕是他的三弟深藏了这么久,等不及了吧?

    “他想要什么?”

    萧君寒在听了他的话后,久久没有说话,然后用一种近乎痛苦的神色,其中还带有极其不相信他的样子,这样问他。

    萧君彦也定定回望着他,两兄弟一直这样默默对视许久,直到萧君寒先别过头,嘴唇的线条抿成一条直线。

    还能因为什么?王室兄弟之间,能用此手段制造混乱的目的只有一个,王位。

    萧君寒跟萧君彦之所以不相信这些猜想,正是因为他们的三弟从未明显表露出过对王位权利的**。

    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他就没有那个心思,不过是藏得太深,深得让人以为他是真的无欲无求。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在背后筹谋一切,把多年藏着掖着的,最渴望的东西一把抢过来!

    萧君彦猜想着这些,猜想着自己三弟的野心的时候,觉得很是可笑。

    他如果真的想要这个王位,为什么不跟自己明说?他一定会让给他的,何必隐忍到现在,在背后筹谋这些可怕的圈套?

    自己想要三弟的人生,想像他那样,跟自己心爱的人云游四海。而他,却想要自己这肩上的重担,想要这统领天下的王权。

    还真是,天意弄人。

    只是,就算他有心要给,按照王位排位继承的顺序,萧君彦也没法随意就让给他,他能同意,那些老臣子也不会同意。

    更别说,他如果真的用了这种手段,等同于是背叛他,还不择手段,危害手足兄弟,残害国家百姓。

    可万万没想到,萧君寒还提及北楠人跟天海炎月的出现,让萧君彦对他的猜想变得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