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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吴知府二

    展昕和张平坐下,一个侍女将两杯茶送到二人旁边的茶案上。

    每张太师椅的扶手和靠背,全部镶了雕刻成龙凤的珍贵玉石。

    太师椅旁,有一个同样是黄花梨做的小茶案,茶案高出椅子尺余,人坐在椅上喝茶,茶壶茶杯可放在小茶案上。

    “喝茶,喝茶!”吴知府抬起手臂,作出请的姿势。

    张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展昕也端起了茶杯,杯口作状地沾了沾唇,假意喝了。

    其实,他并没让自己的嘴唇碰这只杯,他嫌脏了自己的嘴。

    这个大厅,除了两排面对面的太师椅,还有一个紫檀木造的雕花屏风。

    屏风的前面,是一个檀香木做的长木案,上面放满了各种样式的古董瓶子,个个价值不菲。

    这个新做的屏风和长案,转角处全部包了金,长案下面,摆放着一排红色的珊瑚。

    地板是二尺见方的云纹砖,上面铺着纯羊毛的波斯地毡。

    西面墙体离地六尺之处,悬放了一排沙漏,里面装的不是沙,是金粒。

    展昕发现,吴知府手上捧的那个喝茶的羊脂白玉杯,杯底镶了一朵金花,杯承、壶承、全都是纯金的。

    豪奢如此,展昕从没见过。

    “大人,我和子健冒寐来贵府,叨扰了大人休沐,深感不安,我也不绕弯,直接说,我俩想知道罗建中犯了何罪。”

    吴知府捋了捋并没有的胡子,道:

    “现在,案子正在审查中,本官也无从得知细节,有人举报,官府便要尽职尽责去查,查得出便定罪,查不出便放人。”

    “请问知府大人,举报他犯何事?”展昕锐利的目光,盯着吴知府问。

    “据说,有人发现罗家私通番帮,到底有没有私通,正在查,本官不便透露太多。”吴生胜打着太极。

    展昕冷笑,罗建中一个老老实实经商的人,怎可能会通番?

    人人都在传这个吴生胜,把有钱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投进大狱,屈打成招,再侵吞其资产。

    难怪他家像皇宫一样!

    今天是罗建中,明天,可能是自己!

    他怒不遏,道:

    “抓人也不须证据的么?随便谁说说谁干了何事,便将人投进大狱?”

    “大胆!知府衙门之事,何需你来管?”吴生胜哪能听得这些。

    他身为堂堂的一个知府,从来没人如此大胆的质问他。

    他一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怒视着展昕。

    张平见状,吓得差点破了胆。

    虽然,吴生胜大怒的样子他见多了,但展昕惹怒吴大人,会牵连上自己,毕竟,两人是一起来的。

    他想到这里,赶忙笑着打圆场:“子健兄,知府办案是会有证据的,你先莫急。”

    张平说完,又转向吴大人,道:

    “大人莫生气,我们书友之间相聚,嘻笑怒骂习惯了,子健兄为人和善,并无不敬之心,大人见谅。”

    吴生胜不说话,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时,屏风后面,吴菲正紧张的盯着展昕看。

    屏风的雕花间隙,正好让她能清楚地看到坐着的人,她这边的灯没点亮,别人也看不见她。

    展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她全看到了。

    他便是怒,也是最帅气的,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冷峻的面孔,统统她都喜欢。

    她想拥有他!此刻,她恨不得跑出去,跟他说,她要嫁给他!不!她要他做赘婿!

    她要他入赘吴家!

    吴生胜抬眼看了看展昕,他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一看便知张平的“并无不敬之心”是多么的虚伪。

    若不是为了女儿,他现在就唤侍卫,把这个展昕投进大狱,想到女儿,他收起盛怒的表情,和颜悅色道:

    “知府办案向来讲究证据,本来,这个案件,不属知府衙门管,但岭南之地缺少管治的机构,本官只是个兵卒杂役,任何事都需亲自去过问。

    “这次,有人举报,罗建中通番,衙役从他家的船上搜出一张詹州至岭城的海防图,这张图的真伪,正在查证,本官知道的,只有这些,若不是看在展盛兄的面子上,这些机密之事,本官怎能随便透露出去。”

    展昕跟本不会相信这些鬼话,海防图?插桩嫁祸他人的手段而尔!

    欲要他人明天死,不会留人到三更!这个吴知府,是个魔!

    展昕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

    “人在做,天在看!昧着良心去做腌臜之事,天理难容!”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

    张平见状,立刻站起,向吴生胜躬身行了个礼,道:

    “大人,小人叨扰了。”说完,急急向外走,走出了大厅的门外,院里却看不见展昕。

    张平赶紧向着院门的方向走,出了院门,侍卫马上将院门关上了。

    张平以为展昕在马车上,一看,没有,想回去看看,侍卫将大门锁上了,张平敲门,却没人应门。

    几息间,一个大活人怎会不见了?

    张平想起,今天在衙门,吴生胜少有的笑着和他聊天:

    “先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陪本官聊聊天。”

    说完,亲自执壶,破例地将他这个低微史吏的茶缸倒满了水。

    知府大人的这个皇恩浩荡式的举动,令张平十分感激,赶紧躬身道:

    “张平怎能让大人倒茶,能和大人聊天,张平叨光了!”

    “你我同在一屋做事,不用太过多礼。本官刚才想起,你是展子健、罗建中的同窗书友,对么?”

    吴生胜用平和的语调,咪着眼,微笑着道。

    张平猜不出主子的意思,他知道,罗建中今天被抓进了大狱,自己正想着如何避嫌,便急急说道:

    “大人,我虽然和他们是书友,但鲜有来往。”

    “既是友人,有同窗之谊,怎能如此无情无义?罗建中的父亲是本官的友人,友人的孩儿下了大狱,本官也急,你晚上约上展子健,来我家中,我们参详一下此事。”

    吴知府说完,站起身,走回他的官案前,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上。

    张平望着吴生胜,愣住了,他实在猜不透,这个喜怒无常的吴知府是何意。

    到了晚上,他不敢怠慢,约上展昕,便往吴知府的家来了,现在,展昕不见了,如何是好?

    要不要去展家说这事?若知府有心算计展昕,知道自己去展家告发他,他不把自己也下了大狱?

    张平想来想去,估计是罗建中连累了展昕,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马上驾起马车,急急往自己的家奔逃而去。

    张平一边跑,心里一边在为自己哭泣,他眼里瞧不上不认识的展珩,却不敢瞧不起才华横溢的展昕。

    他知道,展昕是个大才,他虽是他的书友,但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他。

    自己在官府当了个抄写的小吏,看似高人一等,实则连狗都不如。

    吴生胜的家,他因传送公文,来过几次,每次来,他看见吴府的豪侈,感到的是阴森可怕,这些金银背后,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

    每一天,都得看着主子的脸色做人,看到吴生胜这只老狗动怒,赶紧去哄,哄不好,恐连自己也被辞掉。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谁会好过。

    为了一个月五两的银子,不得不低头。

    若是有一个有钱的爹,他绝不去干这个!为了还能有饭吃,他得逃!逃得远远的!

    展家大宅内,贝儿正在展昕的箱房外坐着,等着大郎回来。

    应氏见展昕不爱穿太华丽的衣裳,觉得他现在穿的道袍有点素,便着贝儿画几张图。

    贝儿画好图,拿去找展昕,想让大郎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便绣起来,做几身不大显眼,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的衣裳。

    贝儿一边等,一边练功,这是她的优点,不怕苦不怕累,有空就练,从没将时间浪费过。

    除了早上必须的辰练,白天,她也见缝插针,任何恶劣的天气也难阻止她练功。

    应氏常常笑着道:“这天底下,没人比我家贝儿更勤快的了!”

    贝儿练了一个晚上的功,左等右等,眼看亥时很快便过去,仍不见大郎回家。

    通常,最晚,他也会在亥时前回到大宅。

    这是从没见过的现状,她慌了,赶紧去找展珩,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展珩一听,马上穿衣下床,小豹子也跟着下了床。

    展珩穿好了衣服,从抽屉里拿出了火锍。

    用晚膳时,展珩饭量大,展昕总是比他早一些放下碗筷,展昕出去时,他还在吃饭,小豹子却是跟着大郎到了院门口。

    “糖果,你看到大郎去了哪一个方向了没?”展珩问小豹子。

    糖果没在他腿上蹭,这表明,它并没出院门,没看见大郎向什么方向走。

    但豹子的嗅觉灵敏,展珩决定让它一路追寻展昕的去向。

    他让贝儿先别吵醒父母,让她先去睡,否则,心急也没用。

    贝儿哪能睡得着,她进了大郎的箱房,在他的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

    展珩带着糖果出了院门,对它说;

    “糖果,你仔细闻一间,顺着大郎的气味找着他!”

    糖果在他的腿上蹭了蹭,表示它听懂了,开始顺着展昕走过的路走。

    展珩在后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