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地面上

    阿莱姆历1234年秋。

    有这样一群人，靠着阿兹姆山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得以在地面存活百年之久，尽管是住在山谷的夹缝之间。

    但今年，他们决定离开这个庇护了他们百年的家乡。

    他们本也是大山之民，外面的人都称他们为“阿兹姆柯衣”，意味“阿兹姆的血肉”。原本只是在山谷与山脚下有着较为富饶的村落，但战争打响后，没人再见过他们。

    他们有着极其原始的信仰，传说村落中受到月神沐恩直接指示的人将被选为“月落司”，在这个普遍信仰生命神的国度里，月神的信众并不多见；但反而是远在利希尔东部的连帝国，将月神教奉为了他们都国教。

    因此也有学者认为，这群阿兹姆柯衣是从很久以前的连帝国迁徙而来。

    而这次的大迁徙也与月神脱不了干系。

    即将继任月落司的17岁少女，卡依，正在神谕厅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月落司，由现任的月落司亲自教导。

    卡依在六岁时，就展示了何为神迹：令月神沐恩降世，抵御了一场暴风雪的来临。

    理所当然的，卡依成为了月落司的继承者。

    文静，优雅，举止投足间散发着孤高庄严的气息，宛如故事中的双月一般稳重，这边是身边的人对她的评价。

    大概两个月前，现任的月落司聆听到了神谕，说一场大灾即将发生在这阿兹姆山脉。于是便有了这浩浩汤汤的迁徙计划。

    他们要离开这个国家，往西南方走去。

    于是在那个秋末冬初之际，约三四十位青壮年拖家带口，乘着骆蜥离开了。

    神谕也没有出错，接下来的暴风雪和地震，将他们的村落搞得面目全非。

    但卡依接收到的神谕中却还有一条：会遇到两个或许能改变利希尔现状的人，然后要跟着他们一同去那宇宙中飘零的要塞，去寻找一切的答案。

    答案？但问题是什么。

    神并没有回复她的问题。

    她“出生”在战争之后的废土之上，也不曾见识过世界过往的面貌。所以，她并不清楚世界有什么问题。

    骆蜥的装甲让危险又泥泞的行程如履平地，安稳又充满希望。在神谕厅做好最后一次祷告后，卡依也出发了。

    神告诉他们，在西南方最高的山峰之下，有着世界上最后一棵没被浸染的大树，他们将在这棵大树上开辟新的村落，但同时也得尝试，让树种在大地上发芽。

    在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口后，阿兹姆柯衣们终于来到了这棵树下。

    它在山脚的洞里，茁壮成长着，它起于大地，却以山作养料，枝干毫不相让，直将岩壁突破。

    这座奇怪的高山，便是利希尔上最高的山峰——堪拉尔。而那棵与山融为一体的树，则被称为利希尔之树。相传，世界上所有的植物，都起源于它。

    尽管伸出山峰之外的枝干上已然失去了叶片，但洞内却是别有天地。

    这是他们头一次看见植物。越往高处走，叶片就越发湛蓝，但下面却又都是绿色的叶片。

    这一壮丽的现象，使得到了这里的人们，无一不低头叩拜。说来也怪，树荫下的土地，居然并不夺人于无形之中，它是那样温和，温和到能允许人们去亲吻它。

    花了两年时间，新的村落建成了，依树而建，错落有致。也是每年秋末冬初，树上总会结一些果子，能供人们食用，但将它们种于土地之时，却都没能探出一点枝条。

    现在，卡依已经成为了现任月落司。

    这是来到利希尔之树的第四年。人口不减反增，山内欣欣向荣。

    之前的地震吓坏了他们，连忙向月神祷告。不过才过去不到一周，这件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是他们从未走到过太远的地方之外，又因为一路上不见任何活物，他们以为这世上，他们便是最后的人了。

    只有卡依知道，除他们之外，至少还有两个人，因此今天，他也在为那两位素未蒙面之人祷告。

    不曾有人想到过，就算是那样兢兢业业，严于律己的月落司，也会对“宇宙中飘零的要塞”抱有不小的憧憬。

    更没有人想到过，这位曾经被遗弃在他们村口的月落司，竟是月神亲自赠与他们的礼物。

    卡依默默地祷告着。

    为村落的所有人，为那双月之神，为自己。

    更为自己憧憬的一切，献上了最温和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