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未来的宿敌
另一边，学堂中，沐羽运笔如飞。
文院入学考试的主要范围，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与孟歌笑教授的教材不谋而合。
每本书大概各考四分之一，只不过试卷中的题目不拘于形式，并非简单的默写，而是更精湛深刻的出题，引人深思。
学堂中的气氛一阵凝重，一些学子眉头紧皱，下笔斟酌，似乎遇到难题。
他们皆是死记硬背，若是应付一般的书院考试已经绰绰有余，背起课本诗文来也能滔滔不绝，常常被人夸赞“聪慧、记性好”。
然而他们真的理解通透了吗？或许并不尽然。
可是对于沐羽来说，这种问题并难不倒他。
孟歌笑上课之时，常常引经据典，大谈特谈每段课文其中深意，并举例生活中的现象，拓宽学生的思维。
这就是拥有一个好老师的优势之处，这也是寒门学子往往求学艰难的困难所在。
世家门阀尊贵，给子女的先天条件优渥，只要子女努力，延续父辈的荣光相对来说容易。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寒门学子吃苦耐劳，一旦熬出头来，必定是真才实学，得贤君器重；世家子弟，含着金汤匙出声，娇生惯养，膏粱纨绔亦占多数。
其实和其他私塾、书院比起来，东赵的太学对寒门子弟友好太多，国库直接拨款供给一切开销，所有学生不需交纳高额的学杂费。
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据说，太学的学子一旦毕业，只能在东赵为官。皇帝绝不为敌国培养人才栋梁，到头来徒为他人做嫁衣。
至于其中如何运作实施，具体有哪些手段来保障学子不外流，沐羽便不清楚了。
当然，沐羽生在东赵，长在东赵，父亲又在朝廷身居要职，将来即便不为官，也不会投身他国。他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不过，有一人……
沐羽想起了肖天策。
孟歌笑说过，肖天策来自南楚，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宿敌。肖天策之所以来东赵求学，不过是为了定下赌约谋求传人之位，以及进行“三性考验”中的耐性考验。
“既然如此，他多半不会留在东赵……”沐羽心念一动，忍不住向肖天策的位置看去。
肖天策坐在前面，背影挺直，透露着一丝桀骜。
似有所感，他微微侧头，余光瞥向后面的沐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信而又孤傲。
令沐羽意想不到的是，肖天策突然“刷”的站了起来。
在众人埋头答题的环境中，显得那么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疯了？
众人愕然，连监察老师都愣住了，旋即露出了严肃而愤怒的表情，认为有人要破坏考试纪律。
然而就在此时，肖天策拿起来了试卷，迈步走到老师面前，双手将试卷呈交了上去。
老师面露吃惊，接过试卷扫视了几眼，惊讶神色更浓，想要再看一眼刚刚的学生，却发现肖天策已经走出了学堂。
众学子尽皆失色，考试时间才过去一半，就已经有人答完题目了？而且交卷的孩子年龄极小，这让他们面红耳赤，情何以堪？
有人喃喃自语：“说不定是放弃了。”
也有人低声道：“看他如此自信，不像啊……”
更有人颇不服气，小声道：“定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若能过，我便把试卷吃了！”
监察老师眉毛一竖，沉声道：“肃静！”
众学子顿时一片安静，不敢违抗纪律。
只有沐羽一直默然不语，在肖天策出门的那一刻，依然投过来了嚣张的眼神，无声挑衅，令人不爽。
沐羽不予理会，此时他的试卷，也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题。
题目：九月将尽，农渔丰收，萧萧秋意正浓。请以秋季为背景，题一诗。言、绝、律等体裁不限，格意上乘者为佳。
沐羽沉吟片刻，提笔从容，刷刷刷写下一诗。
最后检查一遍，满意地点头，也站起身来把卷子交了。
众学子震惊地看着他，年龄明显比刚才那位更小，却同样从容不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学堂内极静，落针可闻。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才走，又来一个？
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虚张声势？
怪胎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那监察老师扫了几眼试卷，神色动容，连忙往门口看去。
然而沐羽的背影已经遥遥不可见，身在十数丈之外了。
沐羽走出考场，明天才能张榜出成绩，此刻为时尚早，他打算去武院考试的地方看看。
然而这座太学占地甚广，房屋阁楼掩映于山林，道路弯弯绕绕，沐羽颇为头疼。
“孩子，你在找什么？”
苍老的声音响起，大门口那个白眉毛的老头子又出现了，瞪着绿豆大的眼睛，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落叶。
沐羽好奇地看着他，之前在守门，现在又在扫地，学子们还很敬畏他，这个老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
“请问老先生，武院考试在哪里进行？”沐羽问道。
“咦，是你，小娃娃。”老头子认出了他，“你要找那个小女娃吧？往这边走就行了，那里有一片校场。”
沐羽行礼告别，对其甚是尊敬。尊老是美德，就算是他的真实年龄，在这起码古稀之龄的老爷爷面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娃娃”。
他朝老头子所指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视野猛然开阔，眼前出现一个占地颇大的校场。
秋高气爽，天气清明，一只鹞鹰在天上盘旋，众多体格健壮的少年在地上喘息，汗如雨下，浑身都湿透，有些人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
校场上，还有一个柔弱瘦小的身影在跑步，摇摇晃晃，有些步履蹒跚。
很显然，她已经达到极限了，然而距离目标还差一圈。
“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她只有八岁，还是个女孩子。”有少年在感叹。
“可惜即便跑完，分数也会很低。”有人惋惜。
“从未听说有女子报考武院，不管怎么说，她很勇敢。”习武的少年大多坦率直爽，不吝赞美。
众少年议论纷纷，同时对女孩充满好奇，究竟出于怎样的目的，要来这累死人不偿命的武院呢？
女孩满头大汗，发丝已经有些散乱，缕缕刘海贴在洁白的额头上，上气不接下气，脸蛋通红，目光迷离，完全在凭一股坚定的意志在支撑。
一个格外健壮的少年看着，有些动容，扫视一众兄弟，宣布道：“若是她最后通过，成为我们的同窗，那我不希望任何人欺负她。”
这健壮少年似乎在这帮人里颇有威严，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道：“萧兄所言甚是，这女孩心志坚定，犹胜我等，令人佩服。不可因其性别而排斥轻视。”
萧姓少年点了点头。他出身名门，说话有些份量，这群同为武官世家的子弟隐隐尊他为首。
“这位大哥，真是剑胆琴心、侠骨柔情，令人钦佩仰慕。在下沐羽，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说话甚是老气，带着三分江湖气。
萧姓少年一愣，往旁边看去。
一个白衣男孩走了过来，清秀俊逸，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唇红齿白，书生气十足。
一看就像是文院的学子。
萧姓少年皱眉，文院的人来此作甚？他向来对酸儒有些成见，但也不好无礼，自我介绍道：“萧忠。”
沐羽笑了笑，盘膝坐下。
周围顿时投来一道道不解或不善的目光，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却不以为意，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在下方才听见各位大哥的对话，知道众位都是仗义慷慨、豪气干云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屑于轻视女流，日后定然也是顶天立地、碧血丹心的英雄豪杰。小弟十分钦佩，特来拜见，还望各位大哥不要嫌弃。”
这一通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一众少年顿时骨软筋酥、飘飘欲仙。
这些少年从小习武，大多崇尚侠义忠善、为国为民的英雄情怀。
又正值热血的青春年华，好出风头，被沐羽这一夸，当真是怡然自得、心满意足，一个个昂起了头颅，志得意满。
“关照同伴，保护女子，吾辈分内之事。不足一提，不足一提！”有人义正言辞。
“同窗之间，自然要互相照拂，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休得再提。”有人挥了挥手，慷慨陈词。
“小兄弟言重了！”有人笑着点头，“我看你也是侠肝义胆、忠良之士，留在文院可惜了，不如也加入我武院好了。”竟然想挖墙角！
沐羽哭笑不得，好一番推辞。
若不是担心赵月莹今后的处境，想看看其他武院学子是何等样人，他也不会刻意攀谈。
现在一看，这些人率性直爽，并无太深城府，应无大问题。
唯一沉默的，只有萧忠。
萧忠看着和众人聊起来的沐羽，面无表情，心中却想：这么小的孩子，场面话便说得一套一套的，文院的人果然都是狡猾的狐狸！
沐羽瞧见萧忠一直在打量自己，知道他余虑未消，心有防范，于是指了指远处的赵月莹，说道：
“实不相瞒，这个还在跑步的女孩，是我世伯家的女儿，与我关系甚好。小弟我担心她能否通过考试，于是过来一看。”
几个少年顿时长长地“哦”了一声，挤眉弄眼，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
萧忠目光中卸下一些防备，点头道：“一共有两场考试，这是第一场。总分十分，每场考试占五分，需要总分六分及以上才能通过。”
萧忠看了看还在跑步的赵月莹，有些担忧兼惋惜，道：“只要她能跑完，便有希望；若是跑不完，第一场分数为零，哪怕第二场满分也无济于事了。”
沐羽闻言沉默，站起身来，望向不远处还在坚持的身影。
就在这时，有少年突然叫道：“她跑完啦！”
只见那道柔弱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即将断裂。
赵月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有多少次达到了极限、又超越了极限，到最后她意识都不清晰了，脑海中只剩下了两个字：“坚持！”
这时遥遥传来一声“她跑完啦！”
赵月莹顿时放松，好似完成了使命，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可以休息了。
众少年惊呼：“不好！”
只见赵月莹似乎失去意识，脚步停止，身体前倾，直接一头倒下。
众少年本就坐在地上休息，相隔数丈有余，根本来不及帮助了。
这校场是砂石地面，粗糙无比，擦破皮肤是难免的，若是伤及面部，怕是要小破相，有段时间不能见人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小事。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窜了出去，如同离弦飞箭，带起一阵风，众人眼前一花。
“是他！”萧忠惊讶。
他下意识放弃相救了，却没想到旁边的沐羽动了，瞬间像弹簧一般窜了出去。
“好快！”
沐羽只有脚尖在地上虚点，双臂轻展，身体前倾，白衣摩擦空气发出猎猎声，好像真的飞了起来，一掠而过，疾冲向跌倒的赵月莹。
“唳！”
天上盘旋的鹞鹰目光一凝，紧盯地上飞驰的白影，误以为是兔子，将沐羽当作了猎物，“刷”的一声俯冲直下。
“好样的！”
众少年惊呼，就在赵月莹倒地的前一刻，沐羽将将赶到，直接翻身扑在了地上，用自己当肉垫，将跌倒的女孩护在胸口。
“太棒了！”
众少年拍手喝彩，萧忠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小心！”
一道迅疾的黑影从空中落下，长翅展开足有数尺宽，腹下伸出一双利爪。
锋锐尖细的铁爪闪烁冰冷的光芒，原本是朝沐羽的背后抓去，此时却成了飞速朝赵月莹的脑袋抓去。
就在这时，沐羽翻身弹起，拱背护住赵月莹，“去！”，他右腿化作一道虚影，如同蝎子摆尾一般倒踢。
“唳！”
鹞鹰发出一声哀嚎，羽毛散乱，被一脚踢中。
它双爪差一点就抓住了“猎物”，却被雷霆反击，化作了滚地葫芦，狼狈不堪。
它目光人性化地闪烁畏惧，本以为急速奔驰的白影是一只兔子，没想到却是一个危险的幼年人类。
“扑腾扑腾——”
鹞鹰感到危机，连忙扇动翅膀，再欲飞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盖下。
如同猛虎下山，沐羽冲向了鹞鹰。
有时候猎人与猎物随时会转换身份。
鹞鹰彻底慌了，恰如它刚刚扑击猎物，此时却被人扑击了
沐羽并指一戳，仿佛挺剑直刺，凌厉无匹。
剑指一点，“噗”的一声，鹞鹰颤抖了一下，顿时浑身僵硬，像块木头一般倒地不动了。
沐羽松了口气，将赵月莹扶起，翻了翻她的眼皮，发现只是虚脱，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他将赵月莹背到树荫下，几位少年也来帮忙，打来了清水。
沐羽笑了笑，对众人道：“我请诸位大哥吃野味。”
几位少年不解，沐羽连忙跑向校场，捡回来一只黑褐色的鹞鹰。
“什么？竟然被你捉到了！”众人大叫。
刚刚少年们的位置，与鹞鹰、沐羽呈一条直线。
从他们的角度，并未看清具体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鹞鹰被瞬间制服了，只道是沐羽站起来后鹞鹰飞走了。
“天哪，好大好肥，这片山林真是养鸟的宝地。”有人惊叹。
“你怎么捉到的？”有人问道。
沐羽挠了挠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当时胡乱踢了一脚，没想到就把它踢晕了。”
众少年一阵惊叹，真是运气好，有人说：“烤了一定很好吃。”
沐羽笑道：“等诸位大哥考试通过了，便把它烤了祝贺。”
众人齐齐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友好。
萧忠在一旁，目光紧盯着沐羽，他刚刚没看清，但觉得不像沐羽说的那么简单。
“好了好了，别吵了。赶紧休息，等会还有第二场考试。”武院的老师大声提醒道。
老师跑过来，检查了一下赵月莹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便放下心来。
沐羽将鹞鹰用藤草绑缚紧，扔在地上，随后坐到赵月莹身边，暗中用手贴上她的后背。
内力吞吐，进入女孩的经脉中，为其理顺气血。
过了片刻，赵月莹醒转。
背后一阵温热，传来舒服的感觉，她回头，见到熟悉的面孔。
“羽儿……”
沐羽收功微笑，道：“没事，你刚刚晕过去了。喝点水吧，好好休息一下。”
赵月莹似乎想起了什么，着急地找老师的身影，问道：“刚刚的考试……”
一旁响起老师的声音：“第一场考试，很可惜，你超时太多，最终的成绩只有一分。”
赵月莹脸色苍白。
这时萧忠开口道：“老师，她颇为不易，应当鼓励，再多给一分如何？”
然而这老师铁面无私，严肃道：“这是学校的规则！考试对每个学子都是公平的。”
众少年皆有些惋惜。
沐羽轻声安慰失落的赵月莹，道：“等会还有一场考试，还有机会。”
赵月莹愁眉道：“可是，除非下场考试满分……”
她已经见识到了与其他人的差距。第二场考试，她可能满分吗？
“不急，先听听第二场考什么吧。”沐羽道。
就在这时，老师宣布：“休息一刻钟，然后开始第二场考试——拳脚兵刃演示。”
随后他介绍了考试规则：演示任意拳法、掌法、腿法、身法、兵刃用法，只要是实战有用的皆可。演示一种出色者得三分，演示两种及以上出色者得五分。
一刻钟很快过去了。
众少年都是出身武官世家，从小习武，父辈谆谆教导，会一两种武艺不在话下。
其中最出色的是萧忠，一套八极拳，一路斩风刀，虎虎生风，威风凛凛，引起众人叫好。
最后轮到了赵月莹，她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剑。
果不其然，在沐羽肯定的眼神中，她使出了十三式基础剑法，一板一眼，十分标准。
然而……到此为止了吗？
沐羽并不知道赵月莹还会什么，至少赵月莹是从未学过拳脚功夫的。
“勉强合格，可以给你三分。”老师道。
众少年顿时紧张起来，“还要一种拳脚兵刃，才能满分。”
赵月莹沉吟片刻，从架子上取下一杆长枪。
这是一杆红缨枪，枪身长六寸，对于其他少年来说刚好，却比赵月莹高出一截。
她拿着长枪，有些吃力地走到演示场地中央。
“终究还是年龄小了。”有人叹息。
“能行吗？”有人紧张。
“估计是悬，这枪比她还高了两寸。”有人道，“怕是难满分了。”
萧忠忍不住问老师：“可以换一柄短一点的枪吗？”
老师摇了摇头，“公平。这是规矩。”
“啧。”萧忠不耐，却不敢得罪老师，因为老师说得没错。
“规矩也是人定的。”有人咕哝道。
“就用这把枪！”赵月莹道，“我可以的！”
众人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少女颇为倔强，有着自己的尊严，但在他们眼里更多的是逞强。
“你可以开始了。”老师宣布。
赵月莹拿上这杆枪，便像换了个人，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恰如锋芒毕露的枪尖。
“刷！”
她提枪直刺，一点寒光乍现，枪身似乎化作一条游龙，摆弄抖动起来。
寒光一分为三，瞬间在上、中、下三个位置急刺。
若是对面有个敌人，正好对应了咽喉，心口，下阴三个要害处。
出手即是杀招，凌厉无匹，杀气凛然，果断至极，令众少年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寒气，仿佛被刺击的是自己。
那老师目光中闪烁利芒，喃喃道：“阎王三点头。这是赵家断魂枪法。”
枪如其名，此招威力惊人——连阎罗王都点头要你了，你还能不死？
“火候不够。若是定北侯来使，三下刺击如同一下，躲得过一下两下始终躲不过第三下，敌人终成枪下亡魂。”老师喃喃自语。
众少年静静观看，不敢说话。一半是紧张，一半是震惊。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赵月莹的枪法一看就不凡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师那样的眼力，能认出这枪法的来历。
萧忠目光闪烁，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连沐羽都没想到，赵月莹还有这一手，想必是刚学不久。
长枪横扫，发出“呼”的一声，如同银龙甩尾，凌厉破空。
“横扫千军！”老师低声道。
赵月莹知道自己不够枪长，所以招式之间甚是注意，多是双手持枪，多横平而少竖直。
长枪旋转，在她腰间转了一圈，舞成一团幻影，随后在她身前斜舞，若是她身高足够，不需要向后弯腰倾斜。
她双手移到枪杆末端，寒光一线，长枪立劈，“啪”的一声，从地上又弹起。
她提枪再刺，似乎得势不饶人，欲扩大优势，攻势如疾风暴雨，集中在敌人头部位置猛扎，招招杀气四溢，似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送君黄泉，不给人喘息机会，无愧于‘断魂’之名。”老师评价道。
突然，赵月莹退步转身。
她仿佛放弃了攻击，攻势一缓，令人心中一松。
老师点了点头，“是了，这一招……”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断魂枪真的会放过敌人吗？
赵月莹背身转腰，一声清喝：“呵！”
寒光如流星，以超越之前的更快速度扎来，迅疾如闪电，仿若鬼魅般突然乍现，杀机凛冽，令人措手不及。
枪扎一条线，浑身的力道都凝结在这一点，仿佛能穿透铁板，无物不破，连厚厚的盔甲也要被刺穿。
众少年惊呼，与老师的低语重合，道：“回马枪！”
“笃！”
长枪扎在一个草人上，这是学院的演武设施。
茅草纷飞，长枪直接透过草人，穿破胸口位置，留在了草人上。
“我靠。”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老师点了点头。
最终，毫无意外，赵月莹获得了满分。
具体得分如下：第一场一分，第二场五分，总共六分，成功通过考试，成为武院的一名学子。
炊烟袅袅，盘旋升空。
一股香气传来，令人垂涎欲滴。
众多少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围成一团，中间燃烧着一团烈火，火上架着一只金黄流油的烤鹰。
“真香啊！”有少年赞叹。
“咕咚。”就连萧忠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些少年全部通过了考试，老师甚是满意，完成任务便走了。
对他们烤野味的事情，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嘱咐去开旷的地方，不要引发山火。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少年们开始自我介绍，果然都是朝中武官的后代，是实实在在的“官二代”。
但是在他们身上，并无太多膏粱子弟的纨绔之气，反而从小被严格要求，刻苦习武。
当然，都是少年人，虽然懂事却并不老成，难免淘气。此时吃起野味来，也是高兴激动，挤眉弄眼，怪叫连连。
“对了，沐小弟，你家是哪里的？”有人问沐羽。
萧忠目光一动，也是望来。
……
文院入学考试的主要范围，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与孟歌笑教授的教材不谋而合。
每本书大概各考四分之一，只不过试卷中的题目不拘于形式，并非简单的默写，而是更精湛深刻的出题，引人深思。
学堂中的气氛一阵凝重，一些学子眉头紧皱，下笔斟酌，似乎遇到难题。
他们皆是死记硬背，若是应付一般的书院考试已经绰绰有余，背起课本诗文来也能滔滔不绝，常常被人夸赞“聪慧、记性好”。
然而他们真的理解通透了吗？或许并不尽然。
可是对于沐羽来说，这种问题并难不倒他。
孟歌笑上课之时，常常引经据典，大谈特谈每段课文其中深意，并举例生活中的现象，拓宽学生的思维。
这就是拥有一个好老师的优势之处，这也是寒门学子往往求学艰难的困难所在。
世家门阀尊贵，给子女的先天条件优渥，只要子女努力，延续父辈的荣光相对来说容易。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寒门学子吃苦耐劳，一旦熬出头来，必定是真才实学，得贤君器重；世家子弟，含着金汤匙出声，娇生惯养，膏粱纨绔亦占多数。
其实和其他私塾、书院比起来，东赵的太学对寒门子弟友好太多，国库直接拨款供给一切开销，所有学生不需交纳高额的学杂费。
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据说，太学的学子一旦毕业，只能在东赵为官。皇帝绝不为敌国培养人才栋梁，到头来徒为他人做嫁衣。
至于其中如何运作实施，具体有哪些手段来保障学子不外流，沐羽便不清楚了。
当然，沐羽生在东赵，长在东赵，父亲又在朝廷身居要职，将来即便不为官，也不会投身他国。他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不过，有一人……
沐羽想起了肖天策。
孟歌笑说过，肖天策来自南楚，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宿敌。肖天策之所以来东赵求学，不过是为了定下赌约谋求传人之位，以及进行“三性考验”中的耐性考验。
“既然如此，他多半不会留在东赵……”沐羽心念一动，忍不住向肖天策的位置看去。
肖天策坐在前面，背影挺直，透露着一丝桀骜。
似有所感，他微微侧头，余光瞥向后面的沐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信而又孤傲。
令沐羽意想不到的是，肖天策突然“刷”的站了起来。
在众人埋头答题的环境中，显得那么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疯了？
众人愕然，连监察老师都愣住了，旋即露出了严肃而愤怒的表情，认为有人要破坏考试纪律。
然而就在此时，肖天策拿起来了试卷，迈步走到老师面前，双手将试卷呈交了上去。
老师面露吃惊，接过试卷扫视了几眼，惊讶神色更浓，想要再看一眼刚刚的学生，却发现肖天策已经走出了学堂。
众学子尽皆失色，考试时间才过去一半，就已经有人答完题目了？而且交卷的孩子年龄极小，这让他们面红耳赤，情何以堪？
有人喃喃自语：“说不定是放弃了。”
也有人低声道：“看他如此自信，不像啊……”
更有人颇不服气，小声道：“定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若能过，我便把试卷吃了！”
监察老师眉毛一竖，沉声道：“肃静！”
众学子顿时一片安静，不敢违抗纪律。
只有沐羽一直默然不语，在肖天策出门的那一刻，依然投过来了嚣张的眼神，无声挑衅，令人不爽。
沐羽不予理会，此时他的试卷，也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题。
题目：九月将尽，农渔丰收，萧萧秋意正浓。请以秋季为背景，题一诗。言、绝、律等体裁不限，格意上乘者为佳。
沐羽沉吟片刻，提笔从容，刷刷刷写下一诗。
最后检查一遍，满意地点头，也站起身来把卷子交了。
众学子震惊地看着他，年龄明显比刚才那位更小，却同样从容不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学堂内极静，落针可闻。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才走，又来一个？
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虚张声势？
怪胎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那监察老师扫了几眼试卷，神色动容，连忙往门口看去。
然而沐羽的背影已经遥遥不可见，身在十数丈之外了。
沐羽走出考场，明天才能张榜出成绩，此刻为时尚早，他打算去武院考试的地方看看。
然而这座太学占地甚广，房屋阁楼掩映于山林，道路弯弯绕绕，沐羽颇为头疼。
“孩子，你在找什么？”
苍老的声音响起，大门口那个白眉毛的老头子又出现了，瞪着绿豆大的眼睛，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落叶。
沐羽好奇地看着他，之前在守门，现在又在扫地，学子们还很敬畏他，这个老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
“请问老先生，武院考试在哪里进行？”沐羽问道。
“咦，是你，小娃娃。”老头子认出了他，“你要找那个小女娃吧？往这边走就行了，那里有一片校场。”
沐羽行礼告别，对其甚是尊敬。尊老是美德，就算是他的真实年龄，在这起码古稀之龄的老爷爷面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娃娃”。
他朝老头子所指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视野猛然开阔，眼前出现一个占地颇大的校场。
秋高气爽，天气清明，一只鹞鹰在天上盘旋，众多体格健壮的少年在地上喘息，汗如雨下，浑身都湿透，有些人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
校场上，还有一个柔弱瘦小的身影在跑步，摇摇晃晃，有些步履蹒跚。
很显然，她已经达到极限了，然而距离目标还差一圈。
“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她只有八岁，还是个女孩子。”有少年在感叹。
“可惜即便跑完，分数也会很低。”有人惋惜。
“从未听说有女子报考武院，不管怎么说，她很勇敢。”习武的少年大多坦率直爽，不吝赞美。
众少年议论纷纷，同时对女孩充满好奇，究竟出于怎样的目的，要来这累死人不偿命的武院呢？
女孩满头大汗，发丝已经有些散乱，缕缕刘海贴在洁白的额头上，上气不接下气，脸蛋通红，目光迷离，完全在凭一股坚定的意志在支撑。
一个格外健壮的少年看着，有些动容，扫视一众兄弟，宣布道：“若是她最后通过，成为我们的同窗，那我不希望任何人欺负她。”
这健壮少年似乎在这帮人里颇有威严，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道：“萧兄所言甚是，这女孩心志坚定，犹胜我等，令人佩服。不可因其性别而排斥轻视。”
萧姓少年点了点头。他出身名门，说话有些份量，这群同为武官世家的子弟隐隐尊他为首。
“这位大哥，真是剑胆琴心、侠骨柔情，令人钦佩仰慕。在下沐羽，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说话甚是老气，带着三分江湖气。
萧姓少年一愣，往旁边看去。
一个白衣男孩走了过来，清秀俊逸，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唇红齿白，书生气十足。
一看就像是文院的学子。
萧姓少年皱眉，文院的人来此作甚？他向来对酸儒有些成见，但也不好无礼，自我介绍道：“萧忠。”
沐羽笑了笑，盘膝坐下。
周围顿时投来一道道不解或不善的目光，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却不以为意，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在下方才听见各位大哥的对话，知道众位都是仗义慷慨、豪气干云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屑于轻视女流，日后定然也是顶天立地、碧血丹心的英雄豪杰。小弟十分钦佩，特来拜见，还望各位大哥不要嫌弃。”
这一通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一众少年顿时骨软筋酥、飘飘欲仙。
这些少年从小习武，大多崇尚侠义忠善、为国为民的英雄情怀。
又正值热血的青春年华，好出风头，被沐羽这一夸，当真是怡然自得、心满意足，一个个昂起了头颅，志得意满。
“关照同伴，保护女子，吾辈分内之事。不足一提，不足一提！”有人义正言辞。
“同窗之间，自然要互相照拂，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休得再提。”有人挥了挥手，慷慨陈词。
“小兄弟言重了！”有人笑着点头，“我看你也是侠肝义胆、忠良之士，留在文院可惜了，不如也加入我武院好了。”竟然想挖墙角！
沐羽哭笑不得，好一番推辞。
若不是担心赵月莹今后的处境，想看看其他武院学子是何等样人，他也不会刻意攀谈。
现在一看，这些人率性直爽，并无太深城府，应无大问题。
唯一沉默的，只有萧忠。
萧忠看着和众人聊起来的沐羽，面无表情，心中却想：这么小的孩子，场面话便说得一套一套的，文院的人果然都是狡猾的狐狸！
沐羽瞧见萧忠一直在打量自己，知道他余虑未消，心有防范，于是指了指远处的赵月莹，说道：
“实不相瞒，这个还在跑步的女孩，是我世伯家的女儿，与我关系甚好。小弟我担心她能否通过考试，于是过来一看。”
几个少年顿时长长地“哦”了一声，挤眉弄眼，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
萧忠目光中卸下一些防备，点头道：“一共有两场考试，这是第一场。总分十分，每场考试占五分，需要总分六分及以上才能通过。”
萧忠看了看还在跑步的赵月莹，有些担忧兼惋惜，道：“只要她能跑完，便有希望；若是跑不完，第一场分数为零，哪怕第二场满分也无济于事了。”
沐羽闻言沉默，站起身来，望向不远处还在坚持的身影。
就在这时，有少年突然叫道：“她跑完啦！”
只见那道柔弱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即将断裂。
赵月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有多少次达到了极限、又超越了极限，到最后她意识都不清晰了，脑海中只剩下了两个字：“坚持！”
这时遥遥传来一声“她跑完啦！”
赵月莹顿时放松，好似完成了使命，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可以休息了。
众少年惊呼：“不好！”
只见赵月莹似乎失去意识，脚步停止，身体前倾，直接一头倒下。
众少年本就坐在地上休息，相隔数丈有余，根本来不及帮助了。
这校场是砂石地面，粗糙无比，擦破皮肤是难免的，若是伤及面部，怕是要小破相，有段时间不能见人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小事。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窜了出去，如同离弦飞箭，带起一阵风，众人眼前一花。
“是他！”萧忠惊讶。
他下意识放弃相救了，却没想到旁边的沐羽动了，瞬间像弹簧一般窜了出去。
“好快！”
沐羽只有脚尖在地上虚点，双臂轻展，身体前倾，白衣摩擦空气发出猎猎声，好像真的飞了起来，一掠而过，疾冲向跌倒的赵月莹。
“唳！”
天上盘旋的鹞鹰目光一凝，紧盯地上飞驰的白影，误以为是兔子，将沐羽当作了猎物，“刷”的一声俯冲直下。
“好样的！”
众少年惊呼，就在赵月莹倒地的前一刻，沐羽将将赶到，直接翻身扑在了地上，用自己当肉垫，将跌倒的女孩护在胸口。
“太棒了！”
众少年拍手喝彩，萧忠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小心！”
一道迅疾的黑影从空中落下，长翅展开足有数尺宽，腹下伸出一双利爪。
锋锐尖细的铁爪闪烁冰冷的光芒，原本是朝沐羽的背后抓去，此时却成了飞速朝赵月莹的脑袋抓去。
就在这时，沐羽翻身弹起，拱背护住赵月莹，“去！”，他右腿化作一道虚影，如同蝎子摆尾一般倒踢。
“唳！”
鹞鹰发出一声哀嚎，羽毛散乱，被一脚踢中。
它双爪差一点就抓住了“猎物”，却被雷霆反击，化作了滚地葫芦，狼狈不堪。
它目光人性化地闪烁畏惧，本以为急速奔驰的白影是一只兔子，没想到却是一个危险的幼年人类。
“扑腾扑腾——”
鹞鹰感到危机，连忙扇动翅膀，再欲飞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盖下。
如同猛虎下山，沐羽冲向了鹞鹰。
有时候猎人与猎物随时会转换身份。
鹞鹰彻底慌了，恰如它刚刚扑击猎物，此时却被人扑击了
沐羽并指一戳，仿佛挺剑直刺，凌厉无匹。
剑指一点，“噗”的一声，鹞鹰颤抖了一下，顿时浑身僵硬，像块木头一般倒地不动了。
沐羽松了口气，将赵月莹扶起，翻了翻她的眼皮，发现只是虚脱，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他将赵月莹背到树荫下，几位少年也来帮忙，打来了清水。
沐羽笑了笑，对众人道：“我请诸位大哥吃野味。”
几位少年不解，沐羽连忙跑向校场，捡回来一只黑褐色的鹞鹰。
“什么？竟然被你捉到了！”众人大叫。
刚刚少年们的位置，与鹞鹰、沐羽呈一条直线。
从他们的角度，并未看清具体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鹞鹰被瞬间制服了，只道是沐羽站起来后鹞鹰飞走了。
“天哪，好大好肥，这片山林真是养鸟的宝地。”有人惊叹。
“你怎么捉到的？”有人问道。
沐羽挠了挠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当时胡乱踢了一脚，没想到就把它踢晕了。”
众少年一阵惊叹，真是运气好，有人说：“烤了一定很好吃。”
沐羽笑道：“等诸位大哥考试通过了，便把它烤了祝贺。”
众人齐齐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友好。
萧忠在一旁，目光紧盯着沐羽，他刚刚没看清，但觉得不像沐羽说的那么简单。
“好了好了，别吵了。赶紧休息，等会还有第二场考试。”武院的老师大声提醒道。
老师跑过来，检查了一下赵月莹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便放下心来。
沐羽将鹞鹰用藤草绑缚紧，扔在地上，随后坐到赵月莹身边，暗中用手贴上她的后背。
内力吞吐，进入女孩的经脉中，为其理顺气血。
过了片刻，赵月莹醒转。
背后一阵温热，传来舒服的感觉，她回头，见到熟悉的面孔。
“羽儿……”
沐羽收功微笑，道：“没事，你刚刚晕过去了。喝点水吧，好好休息一下。”
赵月莹似乎想起了什么，着急地找老师的身影，问道：“刚刚的考试……”
一旁响起老师的声音：“第一场考试，很可惜，你超时太多，最终的成绩只有一分。”
赵月莹脸色苍白。
这时萧忠开口道：“老师，她颇为不易，应当鼓励，再多给一分如何？”
然而这老师铁面无私，严肃道：“这是学校的规则！考试对每个学子都是公平的。”
众少年皆有些惋惜。
沐羽轻声安慰失落的赵月莹，道：“等会还有一场考试，还有机会。”
赵月莹愁眉道：“可是，除非下场考试满分……”
她已经见识到了与其他人的差距。第二场考试，她可能满分吗？
“不急，先听听第二场考什么吧。”沐羽道。
就在这时，老师宣布：“休息一刻钟，然后开始第二场考试——拳脚兵刃演示。”
随后他介绍了考试规则：演示任意拳法、掌法、腿法、身法、兵刃用法，只要是实战有用的皆可。演示一种出色者得三分，演示两种及以上出色者得五分。
一刻钟很快过去了。
众少年都是出身武官世家，从小习武，父辈谆谆教导，会一两种武艺不在话下。
其中最出色的是萧忠，一套八极拳，一路斩风刀，虎虎生风，威风凛凛，引起众人叫好。
最后轮到了赵月莹，她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剑。
果不其然，在沐羽肯定的眼神中，她使出了十三式基础剑法，一板一眼，十分标准。
然而……到此为止了吗？
沐羽并不知道赵月莹还会什么，至少赵月莹是从未学过拳脚功夫的。
“勉强合格，可以给你三分。”老师道。
众少年顿时紧张起来，“还要一种拳脚兵刃，才能满分。”
赵月莹沉吟片刻，从架子上取下一杆长枪。
这是一杆红缨枪，枪身长六寸，对于其他少年来说刚好，却比赵月莹高出一截。
她拿着长枪，有些吃力地走到演示场地中央。
“终究还是年龄小了。”有人叹息。
“能行吗？”有人紧张。
“估计是悬，这枪比她还高了两寸。”有人道，“怕是难满分了。”
萧忠忍不住问老师：“可以换一柄短一点的枪吗？”
老师摇了摇头，“公平。这是规矩。”
“啧。”萧忠不耐，却不敢得罪老师，因为老师说得没错。
“规矩也是人定的。”有人咕哝道。
“就用这把枪！”赵月莹道，“我可以的！”
众人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少女颇为倔强，有着自己的尊严，但在他们眼里更多的是逞强。
“你可以开始了。”老师宣布。
赵月莹拿上这杆枪，便像换了个人，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恰如锋芒毕露的枪尖。
“刷！”
她提枪直刺，一点寒光乍现，枪身似乎化作一条游龙，摆弄抖动起来。
寒光一分为三，瞬间在上、中、下三个位置急刺。
若是对面有个敌人，正好对应了咽喉，心口，下阴三个要害处。
出手即是杀招，凌厉无匹，杀气凛然，果断至极，令众少年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寒气，仿佛被刺击的是自己。
那老师目光中闪烁利芒，喃喃道：“阎王三点头。这是赵家断魂枪法。”
枪如其名，此招威力惊人——连阎罗王都点头要你了，你还能不死？
“火候不够。若是定北侯来使，三下刺击如同一下，躲得过一下两下始终躲不过第三下，敌人终成枪下亡魂。”老师喃喃自语。
众少年静静观看，不敢说话。一半是紧张，一半是震惊。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赵月莹的枪法一看就不凡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师那样的眼力，能认出这枪法的来历。
萧忠目光闪烁，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连沐羽都没想到，赵月莹还有这一手，想必是刚学不久。
长枪横扫，发出“呼”的一声，如同银龙甩尾，凌厉破空。
“横扫千军！”老师低声道。
赵月莹知道自己不够枪长，所以招式之间甚是注意，多是双手持枪，多横平而少竖直。
长枪旋转，在她腰间转了一圈，舞成一团幻影，随后在她身前斜舞，若是她身高足够，不需要向后弯腰倾斜。
她双手移到枪杆末端，寒光一线，长枪立劈，“啪”的一声，从地上又弹起。
她提枪再刺，似乎得势不饶人，欲扩大优势，攻势如疾风暴雨，集中在敌人头部位置猛扎，招招杀气四溢，似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送君黄泉，不给人喘息机会，无愧于‘断魂’之名。”老师评价道。
突然，赵月莹退步转身。
她仿佛放弃了攻击，攻势一缓，令人心中一松。
老师点了点头，“是了，这一招……”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断魂枪真的会放过敌人吗？
赵月莹背身转腰，一声清喝：“呵！”
寒光如流星，以超越之前的更快速度扎来，迅疾如闪电，仿若鬼魅般突然乍现，杀机凛冽，令人措手不及。
枪扎一条线，浑身的力道都凝结在这一点，仿佛能穿透铁板，无物不破，连厚厚的盔甲也要被刺穿。
众少年惊呼，与老师的低语重合，道：“回马枪！”
“笃！”
长枪扎在一个草人上，这是学院的演武设施。
茅草纷飞，长枪直接透过草人，穿破胸口位置，留在了草人上。
“我靠。”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老师点了点头。
最终，毫无意外，赵月莹获得了满分。
具体得分如下：第一场一分，第二场五分，总共六分，成功通过考试，成为武院的一名学子。
炊烟袅袅，盘旋升空。
一股香气传来，令人垂涎欲滴。
众多少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围成一团，中间燃烧着一团烈火，火上架着一只金黄流油的烤鹰。
“真香啊！”有少年赞叹。
“咕咚。”就连萧忠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些少年全部通过了考试，老师甚是满意，完成任务便走了。
对他们烤野味的事情，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嘱咐去开旷的地方，不要引发山火。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少年们开始自我介绍，果然都是朝中武官的后代，是实实在在的“官二代”。
但是在他们身上，并无太多膏粱子弟的纨绔之气，反而从小被严格要求，刻苦习武。
当然，都是少年人，虽然懂事却并不老成，难免淘气。此时吃起野味来，也是高兴激动，挤眉弄眼，怪叫连连。
“对了，沐小弟，你家是哪里的？”有人问沐羽。
萧忠目光一动，也是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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