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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比赛前夕

    沐羽一惊,屈膝前滑,同时后仰,在赵月莹摔个狗啃泥之前,将将垫到了她的身下。

    “扑。”赵月莹的脸埋到了沐羽的胸口。由于受惊,她下意识地抱住了沐羽的腰际。

    “小姐!”荷香叫道。然而下一刻,她脸上担心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只见赵月莹由于右腿不能弯曲,整个人失去膝盖的支撑点,为了防止脑袋滑下去磕到地上,便只能更紧地抱着沐羽,脸也紧贴在沐羽胸前。

    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拼命地母鸟怀里钻,以寻求庇护。

    “额……小姐……”荷香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终究没说什么。

    她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无人,于是小心翼翼地返身。走到门边,想了想,将门上的竹帘松了下来,遮住了室内的场景……

    沐羽此刻注意力全在赵月莹身上,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他见赵月莹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沐羽道。

    怀里的女孩抬头,看着他。

    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赵月莹鼻间的温热喘息扑面而来。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令沐羽有刹那间的失神,他隐隐觉得这股香味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闻到过。

    但当他尝试在脑海中寻找那份熟悉的记忆,却又发现一片空白,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嗯?”沐羽疑惑,情不自禁地俯首贴近,试图细嗅她的颈肩。

    但他立刻察觉,此行为不妥,于是强行克制住了冲动。

    “刷——”周围的光线暗了些许——是荷香拉下竹帘的缘故。

    由于近在咫尺,赵月莹娇嫩的五官仍旧十分清晰。

    她洁白光滑的额头上依稀可见冷汗,微翘的嘴唇张着,看起来有些余惊未定。

    当她看清面前的沐羽时,脸上的惊慌便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出现的明媚笑容。

    “嘿嘿……”她笑声娇憨,面对沐羽“怎么这么不小心”的责备,带着些许讨好道,“这不是有你在嘛?我就知道,羽儿一定会接住我的。”

    沐羽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啊哦!”赵月莹缩了缩头,可怜巴巴地摸着头,扁起了嘴。

    “如果我不在呢?”沐羽无奈问道。

    赵月莹本想说“如果你不在,我也不会那样着急”,但她看见沐羽忧心关切的眼神,想说的话便堵在了嘴里。

    不知怎么,她突然间心情大好,哼唧了几声,用手臂支撑着爬了起来,在沐羽的帮助下站稳。

    “荷香!”沐羽唤道,“快来扶你家小姐。”

    荷香守在门口,看着两人,嘴角带着奇怪的微笑。听到沐羽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

    “啊……哦,好!好!”

    她连忙走了过来,与沐羽一左一右,搀扶赵月莹回客厅坐下。

    沐羽看见地上、桌上,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白色纱布,有的卷起来、有的散乱,当下眉毛疑惑地拧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沐羽问。

    事到如今,他也发现了不对劲——没有血腥味。

    按理来说,伤患者处理伤口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血腥味,但在这里却没有闻到。

    而且地上没有带血的纱布,全部都十分干净。赵月莹主仆二人身上绑着的纱布,也看不到丝毫沁出的红色。

    听到沐羽的问话,荷香突然低下头去,发出了憋笑的声音,肩膀却在轻抖。

    赵月莹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嘴唇嚅动着,细若蚊吟地道:“我在学习——练习这个……”

    要不是沐羽听力过人,根本不可能听清她说什么。纵然如此,他也只听到了“学习”和“练习”两个词。

    “……”沐羽只好求助地看向荷香。

    “小姐。”荷香看向赵月莹,试探道,“那我说啦?”

    赵月莹琼鼻微皱,“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耳朵尖有点红,但并未否决。

    荷香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噗嗤一笑,对沐羽道:“姑爷,小姐最近一直在向夫人请教,如何包扎一些简单的外伤,说是下次等你受伤了,她定要现一现手段呢!”

    沐羽:“……”他哭笑不得,难道赵月莹念叨自己,便是盼自己受伤吗?

    但他也知道,肯定不是如此。

    他还记得,上次应对血雨堂杀手,自己手臂上曾受了伤。再看看荷香今日被包扎的部位——不正是自己上次受伤的地方吗?

    只听荷香继续道:“小姐这几天只要一得空,便要逮着自己练习。只是小姐不好绑自己的手臂,于是便拿婢子来练手。不过呀,小姐也愿意折腾自己,不绑手臂便绑腿绑脚,这不,姑爷您也看到了……”

    沐羽点了点头,终于搞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赵月莹听他叹息,心顿时提了起来,本来因为荷香揭露自己的“秘密”而不好意思看沐羽,这时候因为担心也只好回头。

    他会怪我吗?会觉得我派不上用场吗?

    赵月莹虽然立志习武,但也不过是这一两年才下定的决心,此前一直未打过基础,算是完完全全的小白,半途踏上这条辛苦的道路。

    不过她年纪还小,为时不晚,只是起点比其他同龄人落后了许多,尤其是同龄男孩,差距更大。

    在课堂上,赵月莹一直有些许的自卑。但她并未沉浸于负面的情绪中,而是知耻奋进,严格要求自己,全力追赶其他人。

    不过差距依然是存在的,尤其当她和沐羽一起,遭受一些危机的时候,便愈发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从未将这些事告诉别人。

    习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她明白短时间内难以速成,于是便先学一学包扎伤口的功夫。

    赵夫人对此也很是支持,因为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其他地方,医术都比武术更重要。她不仅教赵月莹如何包扎伤口,还教了女儿辨别野外一些基本的药草,这些知识很可能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羽儿会不会觉得我学武进度慢,便想着学些旁的东西,很是愚笨?”赵月莹忐忑不安。

    她听到那一声叹息,鼓起勇气,回头看向沐羽。

    只见沐羽缓步走了过来,随后半蹲在她身前,竟是开始为她拆去腿上捆绑的层层纱布。

    赵月莹只能看到沐羽的头顶。

    男孩的头发乌黑浓密,整齐地束于脑后。

    他如同岿然不动的松,静静地蹲在身前,细致而专注——仿佛只为她才会如此上心。

    赵月莹秀眉舒展,长长的睫毛缓缓低垂,秋水眸子中只有他的身影。

    这一刻,她目光无比柔和,眼睛不经意弯成了月牙儿,眉梢眼角皆是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荷香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瞅向了客厅的窗户——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里的窗帘,也拉下来……

    “好了。”沐羽说道,随后站起来。

    他想了想,顺手也帮荷香解开了。

    也许是赵月莹熟能生巧,包扎手臂要更井井有条,所以荷香的也更易于拆解。

    见到这一幕,赵月莹抿嘴心想:他为什么全都给解开了?是不是不喜欢我做这种事情?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顿时又低落起来。

    但是下一刻,沐羽便回到了她身边。

    “来吧。”面前出现了一条伸直的手臂。

    赵月莹顺势看去,看见了男孩无奈的脸色。

    “喏。”沐羽坐在她旁边,朝自己的手臂使了使眼色,语气无奈又宠溺,“还是拿我的练习吧。”

    听闻此言,赵月莹脸色顿时转阴为晴,开心地笑了。

    “嘻嘻,那怎么好意思。”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拿起木棍与纱布,熟练地在沐羽手臂上一圈一圈卷了起来。

    “你同时受了骨折和刀伤,切莫乱动!”赵月莹入戏很快。

    她表情严肃,煞有其事地道:“幸好未伤及大动脉,否则战场上条件有限,说不得只好用烧红的烙铁止血了!”

    “……”沐羽嘴角一抽,你还真狠心啊?

    他前世行走江湖,也知道一些基本的保命手段。赵月莹说的不错,但烙铁止血是下下之策,只有条件十分有限、情况还很危急的时候才用。

    赵夫人教得还挺好的……

    但见赵月莹玉手翻飞,十分熟练,洁白的纱布像飞舞的长绸一般上下跃动。

    “莹儿,你今日没去上学。”沐羽说道,“我来通知你一些事情。”

    “羽儿……”赵月莹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不对,“只是来通知我事情的么?”

    沐羽莫名心虚,连忙道:“好吧,顺便来看望你的!”

    赵月莹满意地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沐羽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冷汗。

    趁着赵月莹包扎的功夫,他也将福王今日宣布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对于所有老师重新筛选,赵月莹倒是不在乎。

    听到搜查丁祯纯的时候,她吐了吐舌头。她自然知道,“活要见人”是不可能了,恐怕只能“死要见尸”了。

    当时丁祯纯意欲对赵月莹不轨,阴差阳错栽在了队友的丧魂钉之下,死的不能再死。

    她一想到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后怕与恶心。今天之所以在家休息,也是主要因为亲眼目睹人的死亡,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负担。

    “最后是关于太学和九府联盟之间比赛的事情……”沐羽将一切说完后,赵月莹也恰好将他的手臂包好了。

    “和我们武院没有关系诶。”赵月莹嘟囔,随后又对沐羽一笑,加油道,“没关系,我会去文院为羽儿加油的!”

    “规则未定,我还不一定能在比赛中出场呢。”沐羽抬手看了看笔直的左手臂。

    赵月莹包扎得很好,并没有勒得难受,但也不松弛,由于木棍固定了姿势,想要弯曲一下手肘也是做不到。

    “好啦!”赵月莹嘻嘻笑着,拍了拍沐羽的手臂,“羽儿就这样回家吧!”

    沐羽哭笑不得。

    之后又浅聊了片刻,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沐羽不可能在这儿过夜,于是便告别回家了。

    “小姐。”荷香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去的沐羽和王通一小一大两个背影。

    “嗯?”一旁的赵月莹,刚与沐羽挥手告别,舍不得立刻回房休息。

    荷香本想说“小姐的样子真像个望夫石”,但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未来姑爷对小姐真好呢!”

    “是吗?”赵月莹不在意地一问,紧接着脸一红,啐道,“我和羽儿关系好,青梅竹马,不许瞎说!”

    “婢子没有瞎说呀。”荷香捂嘴取笑,“是小姐瞎想了吧!”

    赵月莹年纪虽小,但女孩子本就早熟,懵懂初开。况且赵夫人家教甚好,时常教女儿一些女子要守的礼节。因此赵月莹虽不懂男女之事,却知道害羞与避嫌。

    “你个鬼丫头!”赵月莹不肯吃亏,和她嬉笑打闹起来。

    两人打闹完后,鬼使神差地,赵月莹望着天上的明月,嘟囔道:“还……早着呢……”

    她听母亲说过,曾和沐家定了个十六岁的口头婚约。扳着指头一算,她才刚满九岁……

    那就是还有……七年。确实还早着呢!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世上却不经用的就是时间。如天上的明月,亘古不变,地上却已改朝换代,旷日经年。

    人生如梦,年华似水,有时候恍然回头,才发现已过去了很久、失去了很多。

    “七年呀。”荷香算了算,也是眨着眼睛,“沐公子以后,真的会成为姑爷吗?”

    她歪头想了想,或许是觉得沐羽对小姐真的很好,于是便点头道:“想必,那也是十分不错的……”

    七年或许很长,但一个月却是很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比赛的日期已经临近。

    这段时间也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一个月之前,由于树林之中发现两具尸骸,太学封山闭院。经过仵作检查,也是验明了两具尸体的身份与死因。

    其中一具果然是苦苦搜寻的丁祯纯,死于铁钉类暗器之下。另一具是丁祯纯的仆从,被从未见过的混合类毒药害死。

    据说仆从的尸体被刨出之时,毒气从鼓胀的尸体内爆发而出,当场就毒死了几个禁军士兵,实在是骇人听闻。

    得到这个结果后,一开始态度激烈的丞相府和丁府,也是沉默了下来。

    没过多久,洛阳城中贴了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肖像,左右两颊各有一道伤疤从嘴角蔓延至太阳穴,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的名字,叫玉罗刹,而其赏金,更是高达五千两白银。这使得见过的百姓纷纷心动。

    一些人留意了下来,到处寻找类似长相的女子。但更多的人,则是怕惹上麻烦,不敢掺和其中——通缉犯又岂是易于之辈?

    不过,即使有心之人再寻找,恐怕也注定暂时找不到玉罗刹的下落……因为她正在沐府中,接受严苛的审讯。不把有价值的信息全部吐出,钱南花是不会放她走的。

    封山三日之后,太学重新开学。

    学子们发现老师之中已经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对于甲班来说,《论语》老师换成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木讷的中年先生,而《孟子》依旧是由顾春秋讲授,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惜,若是比赛输了,顾先生也要辞去大祭酒的职位。”马寅对沐羽透露消息。

    如今顾春秋只是暂任大祭酒,他的权力还受到了诸多限制,基本只是留在太学教书。

    比赛前十天,赛程与规则出来了……

    文院之中,气氛肉眼可见变得沉凝起来。

    众多学子表情严肃,即便是下课时间,也呆在学堂之中,闷头看书,鲜有外出。书似乎越翻越多,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经沐羽初步了解,十天后的比赛,内容分为四个项目:贴经、墨义、策问、杂文。

    贴经,是将四书五经中的一句话摘出,遮(贴)住其中一部分,进行填空。

    墨义,是对一段话进行具体的释义。

    策问,是对时下国家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政务、漕运、盐政等方面提出的问题进行作答。

    而杂文,便是诗赋,诗与赋各一。

    当天,顾君欣来到外舍。

    她找到了沐羽和肖天策。

    “我希望你们,能出席杂文一项的比赛。”顾君欣如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