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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题赋自救

    丝丝温热从浅浅的伤口涌出,一抹殷红划过了雪银似的剑锋。

    宁远的瞳孔瞪的浑圆,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一步也动弹不得。他丝毫不怀疑沧泽是否敢杀自己。

    “啊~~,这不欺负人嘛。这摆明了就没想放过他。”

    “这沧泽真会动手么?”

    “哥哥~!”

    “不好说,可能不大,但人家师出有名。”

    纷乱的争讨声不绝于耳,但沧泽手中的长剑并未有丝毫放松,他的眸子是清明依旧。

    不公平又怎样?

    当众杀人又怎样?

    他是尊贵的少族长,对方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卑微棋子罢了。

    这宁远屡次侮辱自己的父亲,早就触怒了他的逆鳞。死有余辜!

    宁远无助地攥紧了拳头,他再一次感受了到了弱小的悲哀……

    “太弱了啊……没有力量,空有智慧也只能是徒劳。”

    “连周旋博弈的资本都没有……不成蛊师,终是蝼蚁啊。”

    “给他取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宁远的身侧多了张桌子来。

    整个后庭也被一队队的巡逻蛊师里里外外围了几圈。

    但没人能救的了宁远,只要沧泽轻轻一挥,他将彻底与世长辞,宁翊将孤苦伶仃地留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他。

    少年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正竭力恢复着平静。越是危急,越不能乱,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哎,可怜的娃啊,我还挺喜欢他的。”

    “伶牙俐齿,模样也俊俏,啧,可惜了。”

    围观的北辰家族众人显然是不想相信沧泽会大发善心了。

    “快写吧,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他手中泛着寒芒的长剑再度往宁远的脖子上蹭了蹭。

    一注血流如汪清泉缓缓从剑身淌下,少年的脸色微微苍白了几分。

    他握起桌上的狼毫笔,唰唰得在竹纸上挥动着笔墨。

    【方离宫阙,乍出殿堂。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对于宁远的文采,人们都有些许猜测,普遍都觉得他是有几把刷子的。

    毕竟嘴皮子那么灵光,肯定有些东西,只是不多。

    没人能相信宁远可以折服一个存心找茬的人。

    事实上,宁远自己都一度怀疑。希望实在渺茫。

    可他如今只能相信自己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逝,他的思绪还时不时陷入短暂的眩晕。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霞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

    “咦?———”

    看着少年行云流水的模样,人群有人不住泛着嘀咕。

    【靥笑夏荷兮,云堆翠鬟;唇锭樱颗兮,榴齿含香……】

    宁远竭力地回想着高台上那富美女子的神态,脑海里却始终有层朦胧的纱雾。

    “时不待我啊!”

    他刷刷舞动着狼毫,如跳动的精灵在竹纸上挥下一笔又一笔。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失血让他的脑海有些飘飘然———

    【羽袖之飘飘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堂上兮,若飞若扬。】

    【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他笔走龙蛇,一挥一舞都有种莫名的风采。

    有数位好事者,甚至顶着被误伤的风险钻进了小圈里。想要一睹传世名篇的诞生。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

    【慕彼之华服兮,闪烁文蔁】

    【赞彼之容貌兮,香培玉琢】

    【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辞藻堆砌到这里,其文早已不是为了高台上的那名女子了。

    这已是少年内心对未来另一半的幻想了。

    唯有心底对美好事物喜爱方才能让他支撑到现在啊。

    宁远脸色苍白,握笔的手也有些踉踉跄跄,几欲不稳。

    …………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他一手肘着案桌,嘴唇已经没了半丝血色。那柄架在他脖颈上的长剑,已不知何时不知去向。

    但宁远却浑然不觉。

    “公子,先歇歇吧,南溟使团的人走了。”

    一位容貌姣好的女性蛊师走上前来,她的语气里已带着些许敬佩。

    凡人能做到这一步,着实难能可贵。

    “不要打扰我!”

    宁远两眼遍布血丝,如魔怔般推开女蛊师。

    他还在纸上笔走龙蛇,

    ……

    【奇矣哉!生乎孰地?降自何方……】

    “咔哒——”

    陡然间,狼毫摔在了案桌上,文章戛然而止。

    一双玉手轻轻捂住了少年的口鼻。

    宁远的状态本就不好,瞬间就着了道。

    “伤口已经处理了,他失血过多,带下去休息吧。”

    迷糊间,宁远听到耳畔响起一位女子的温婉声音。

    …………

    “少主?咱们就这么走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杀了那小子呢?”

    说话的事沧泽的一位心腹,一行人正是从北辰驻地出来的南溟使团。其他的随行人也个个脸色阴沉古怪。

    那小子三番五次侮辱自家主上,少主居然没直接宰了他,实在搞不懂少主在想些什么。

    “唉!你们书读的少,领会不到那文章的厉害。在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诗歌居然可以这么写。

    这是划时代的篇章啊。

    那小子若不是早已有腹稿,那定然是有仙人之材。”

    “少主,既然您也知道那小子有才,所以更应该扼杀在摇篮里啊!”

    “是啊,很多甲等天赋的都有异于常人之处。

    您也说他有仙人之材,若是修行,怕也不是寻常甲等。

    等他成长起来,恐非我族之福啊。”

    听到他人的劝谏埋怨,沧泽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这些我自然都懂,就算我再怎么惜才,为了家族大计,我也定然会将那小子一剑斩了。”

    “我之前暗中收到了一条密信,这才让我放弃了杀心,装作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小五,你把那密信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一张雪白的信纸缓缓铺开,

    “哦,竟有此等离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