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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此兽唤作独裕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时间在弹指一挥间,犹如白驹过隙,又似饮马越涧。

    每一天,魏明之都在家和停雪坪之间往返。怀揣着各色膳食,一日三餐,或风吹,或雨打,都未曾停歇。

    随着一天天的过去,他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体力也越发的好了起来。对于这条回家的山路,也格外的熟悉,他甚至觉得,即便是蒙上了双眼,也可以在山中肆意的奔驰,丝毫不会阻碍足下的速度。

    如此的送饭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自打天气逐渐变暖以后,魏明之便好受得多,至少在奔跑的途中不必经受寒风的肆虐,更不必担心怀中的吃食会凉得太快。

    打前些日子开始,师傅已经能吃上温热的膳食,魏明之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练习师父先前教下的呼吸吐纳的法子。

    说到这吐纳的法子,师父也仅仅就是口述了一遍,问到功法的出处与名字,也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创的,名字没取,你看着叫”之类的话。

    即便如此,习得此法后,魏明之也感受到了无比的玄妙。

    此法与三步功、十二步功、二十四步功等传统的吐纳法门大相径庭,师父所传的吐纳法门需得调动布满四肢百骸的皮毛汗孔来呼吸吐纳,说什么“汇百川而入海,修鲸可气吞。”

    通过练习,将这法门结合在每日的奔跑当中,便觉得气息变得绵长,一吐一吸之间,胸中宛若埋着一声惊雷,随着呼吸的调动,轰鸣之声穿梭于周身上下,隐而不发。

    每每力竭气衰之时,惊雷迸发,恰似惊雷焕春,疲乏的身子和干瘪的肺瞬间又会变得龙精虎跃。

    时间一长,便成了习惯,平日里的行走坐卧无不在施展此法。甚至还假模假式的给功法取了一个叫《回春诀》的名字。

    讲与师父听后,师父也只是笑笑,说:“既是身体复苏之法,便取万物复苏之意,唤作回春也无妨。甚好,甚好。”

    这一日,魏明之依旧在山中穿行,这么些天下来,只觉得脚下的力道越发的精健,身子的反应能力也较以往强上许多,配合着回春诀,即便在这山中急行半日也不会觉得乏力。

    林中的山风在耳边嗖嗖掠过,魏明之的身影在山林中疾驰而过,时而奔跑、时而跳跃,犹如山中的老猿那般轻快。

    正想着脚下要是再加加劲,师傅就可以吃到温热的膳食了。

    忽觉得侧方山林中传来了瑟瑟的声音。

    山中不乏一些鸣虫小兽,自开春以来,魏明之没少碰着一些活跃的小动物,往往见着生人,便警觉着跑开。

    魏明之并不觉得新奇,本想自顾着赶自己的路,谁料到“瑟瑟”之后,紧跟着便是一声深沉而有力的低吼从侧方林间传来,这让他瞬间便警觉了起来。

    这哪里是小兽,这分明就是猛兽。

    刚才那一声嘶吼,瞬间便让眼前的林中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腥气。

    魏明之心中一紧,脚下发力,想着赶紧脱身跟这充满敌意的声音拉开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正待他想提速奔跑的时候,侧方一道黑影袭来,伴随着漫天的腥臭眨眼便到了魏明之的眼前。

    来不及细想,待见黑影就在眼前,魏明之赶紧侧身扭腰,并不见脚下速度减缓,双手急忙忙护着胸前,犹如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就这么身形一拧,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还未等他看清来袭的是何物,只见这黑影一击不成,一声狂啸,紧跟着踏足回身用尾巴一剪,“唰”的一声,好似鞭子破空的声音便传到了魏明之的耳边。

    眼看避无可避,他只得俯身贴地,单手在地上用力一拍,借着这一拍之力,整个人横着便旋了出去,堪堪避过了这致命一剪。

    虽躲过这一击,但也将一身气力耗之殆尽,魏明之再不敢轻举妄动,正过身子,警惕的对着袭来的黑影,心中已然将回春诀运到了极致。

    这一捕一剪便是这黑影无往而不利的捕猎技巧,寻常大多数的猎物都不等扛过这两下,便会草草丢了性命。

    黑影这两记偷袭今日却无功而返,未将敌人拿下,也就警觉了起来,不再轻易发起攻击,只是警惕地盯着魏明之,口中不时发出不耐烦的低吼声。

    这个时候,魏明之才看清楚袭击他的黑影的模样。

    眼前的是一头硕壮的青毛怪兽,似虎却不是虎。

    身子像猛虎,却长着一颗狗头,还有着野猪一样的鬃毛,就这么一个拼攒的组合,竟还甩着一根长得有点过分的马尾巴,难怪刚才那一剪是如此的凶险。

    看着眼前的怪物,魏明之整个人都懵了,这种四不像拼攒而成的怪物,简直是平生未见。

    不由得心生忐忑,想着与之搏斗是完全没有戏了,莫不如趁着回春诀补些气力,找机会看能不能跑吧。

    听村子里的猎户说过,遇见猛兽,最忌讳的便是吓破了胆扭头就跑,这样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成为猛兽腹中的粮食。

    既如此,只得压低身形,一边暗自加速运转回春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怪物,与之对峙。

    怪物见着眼前的猎物非但不跑,反而盯着它一动不动,便也不敢轻举妄动,警觉的盯着魏明之,缓缓地抬起一只前足,狗嘴一呲牙,露出了一对钢锯一般的獠牙。

    这一人一兽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僵持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魏明之身上冷汗淋漓,山中清风一拂,不禁的打了个冷颤。

    就这么个冷颤的瞬间,怪物便再无耐性对峙,只见它打了个响鼻,抬起的前足缓缓地在面前虚划。

    魏明之知道,这是要捕杀自己了。

    山中的野猪袭敌便有如此习性,怪物既长着野猪的鬃毛,想必习性也相差不大。

    想到这儿,魏明之更加放低了身形,将重心移到脚上,回春诀运到了极致,两只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怪物。

    果不其然,怪物低吼一声,前足一划,埋头径直向魏明之袭来,大有一头撞死对方的势头。

    眼看着怪物奔袭至面前,魏明之心中一紧,足下用劲,随着回春诀的运转,整个人便犹如起飞的鸟儿,腾空而起。

    本想着随着这一跃,怪物定是来不及回头,魏明之便可趁势折返于林中,借着林中树木便可脱离怪物的追击。

    要知道,野猪可不会上树。

    “畜生就是畜生,即便长得再奇形怪状,也无智慧可言……”

    正想着,却见怪物奔至面前二尺有余,忽地后腿一收,抬首一跃,张开血盆大口便向空中的魏明之袭来。

    此时魏明之已经跃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主动往怪物口中跳去那般,在空中无法借力,根本就避无可避。

    没想到怪物极其狡猾,知道利用野猪的习性来蒙蔽敌人。

    要知道,它即便长着野猪的鬃毛,身体上却也是似虎不是虎。

    “完了,我命休矣!”

    这是魏明之脑海中仅剩的想法。

    刹那间,怪物的獠牙已然到了眼前,伴随着满腔的腥气,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魏明之只觉得天中穴处的光团猛地一震,那扇推开的大门内华光闪烁,本是迷雾重重的门内此时变得清晰明亮,一株翠绿的小树苗闪耀着光辉,推开了层层迷雾,流光溢彩的华光便从门内流出,只一瞬间,便充斥在魏明之的周身上下。

    魏明之瞬间便觉得,眼前的狗头獠牙,变得清晰缓慢了起来。

    清晰到连狗头上的褶子都丝丝可见,缓慢到眼前的獠牙就好似定格在了面前一般。

    缓缓地抬起一根手指在獠牙上轻轻一点,借着这一点,便又拉高了身子,看着下方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魏明之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当日师父使那无畏剑招的情景。

    “剑出无畏,杀敌无情。这便是无畏剑气么?”

    魏明之缓缓伸出二指向怪物一指。与师父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那煌煌的剑气,也没有那凤鸣呦呦、羽翼翙翙的声音,只有单单一丝犹如小白蛇一般的剑气,电光火石间,自怪物的口中射入,一往无前的直奔怪物的腹腔。

    伴随着一声闷响,怪物一瞬间便口鼻撺血,硬生生地向地面栽去,“轰”的一声,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生息。

    看着死在地上的怪物,魏明之悬浮在空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眉头微微一皱,好似明白了什么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魏明之突然觉得心中一紧,一种浑身气血被抽干的感觉瞬间便向脑袋袭来,紧跟着便是浑身抽搐着从空中摔了下来,落在了怪物的旁边,便没有了动静。

    这一人一兽一躺便是好几个时辰,其间倒也不乏各种小兽从此路过,许是这怪兽的尸体起了作用罢,这些小兽远远看着,便绕道而行,并不敢轻易近前来一探究竟。

    入夜后的山风中挟裹着一丝彻骨的寒气。

    一阵山风拂过,晕倒的魏明之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想是打了个冷颤。

    一声呻吟,便醒了过来,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

    醒来后的魏明之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向怀中摸去。要知道,怀揣的可是师父的膳食。

    哪知这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四下一环顾,正瞧见散落在不远处的食盒——连汤带水洒了一地。

    看着身旁不远处躺着的早已没有了生息的怪兽,这才回想起之前那死里逃生般的搏斗。

    “这天杀的怪物,定是它刚才那一跃,才让食盒洒了出去。”

    魏明之恨恨地想着,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开始琢磨师父的膳食该如何交代。

    若是回去再取一份吃食,想着这一来一去,怕是来不及了。莫不如将这怪兽驮了回去,烧烤了吃,也算是尝了野味。

    说干就干,魏明之将怪物往背上一驮,便往停雪坪奔去。

    说来也怪,先前的搏斗并未对魏明之造成伤害,反而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此时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尽的气力。

    这怪兽之重,约摸着也有四石有余,驮在背上却浑然不觉,哪怕是在山中疾走,也如履平地,健步如飞。若是半年前,怕是就算拖着这怪兽也走不出几步,更莫说驮在背上了。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魏明之便到了停雪坪,远远地看着师父在大坪中央坐着,坪上四下依旧白皑皑一片,堆满了积雪,并没因为天气变暖而有任何变化。

    自打师父决定住在这坪上之后,也不见他搭个屋棚之类的,成天便在这坪子上打坐。说来也怪,但凡师父待着的地方,那绝对是寒风不得侵,片雪不沾身。冰冷月光洒在师父的身上,反而让人感受到一丝丝暖意。

    看着眼前入定的师父,魏明之忙丢下怪兽,三步并着两步,到了师父面前,一言未发,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看着那怪兽的尸体,不用说话,鲁仲连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微微一笑,说道:“这又是作甚?”

    “徒儿晚归,令师父忍饥挨饿,请师父责罚。”

    “责不责罚回头再说,你且先将那尸体搬来,再与为师讲讲个中缘由。”

    听到师父如此说道,魏明之赶紧起身搬来怪兽的尸体,继续跪在师父面前将先前在林中的搏斗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着魏明之的述说,鲁仲连站了起来,在怪兽的尸体面前踱了几步,指着尸体问道:“你说最后被你使出无畏剑气所杀,为何尸体会保存得如此完整?无畏剑气刚猛无比,此等小兽中招,必定四分五裂才是。再说了,这才几日,你怎能使出剑气?”

    “徒儿不知,当时情急,山穷水尽之时,脑海中却尽是师父那日的剑招身影。在天中穴那光团的指引下,不自觉便施展了出来。虽与师父剑招不同,但剑意定是相通。”说完,又是一头磕在了雪地上。

    听闻此,鲁仲连俯身将怪兽翻了个面,手指在怪兽腹部轻微一按,便自言自语道:“外形虽保存完整,内脏却被炸成一团浆糊,好一招化无畏于无形,举一反三,举一反三。徐福啊徐福,你可真是留了一枚好种子啊!”

    看着还在地上埋着脑袋的魏明之,鲁仲连微微颔首,心道此子这七窍玲珑的悟性,短短时日,不但能使出无畏剑气,甚至还能转化为自己的剑意。

    如此的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就算是有徐福的道心加持,这也算得百年不遇的天才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子心性淳朴,尊师重道,犹似一块上好的璞玉,稍加雕琢,定能大放异彩。

    想到此,连忙唤起跪在地上的魏明之,问:“你知你杀的是为何物吗?”

    “青面狗头獠牙怪?”魏明之挠头不解,“徒儿不知,望师父解惑。”

    “此兽唤作‘独裕’,生来犬首虎身,猪鬃马尾。此兽生性凶残,常独来独往,喜阳,好近玉石玛瑙之物。”说着,鲁仲连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这是北嚣山上才该有的动物,二龙山一不近阳,二不盛产玉石玛瑙,为何在此会出现此物?”

    “独裕……”魏明之咂摸着怪兽的名字,脑袋里想着被它打翻的食盒,想到师父还未用食,不禁问道:“师父,这个什么独裕,可以吃吗?”

    “哈哈哈,此兽何止是可以吃,简直就是美味。此兽近阳,人若食之,则不畏寒,是为大补。”鲁仲连哈哈大笑,“你且自去山中取些柴火,待我将它收拾干净,你我师徒二人吃上一回,在这二龙山上取些暖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听到师父的吩咐,魏明之大喜,急忙忙便向山中奔去,心想着一会儿这难得一遇的独裕肉,可千万得给娘亲留上一份,让她也尝尝这野味。

    要知道,这可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打的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