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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个人活得下去吗 2

    纵使人间有晨雨,不解乾坤半分急。

    ……

    不知过了多久,任遥遥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堆温暖的火,旁边盘膝坐着一个人。像是林叔叔家的,之前林叔叔还在的时候,在林叔叔家见过,林叔叔也不见了,就再也没去过林叔叔家里,也没有吃过糖葫芦。

    任遥遥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

    林幽睁开眼,问道:“饿了吗?”

    “饿了。”

    任遥遥两只小手不安的互相抓了抓,小声应道。

    林幽道:“我带你吃去吃饭,去悦来楼吃饭。”

    “我,我没钱。”

    “我有钱。”

    “奶奶说,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的。”任遥遥吸了下鼻子,弱弱说道。

    “你奶奶说得对,但我是你哥哥,哥哥不是别人。”

    林幽笑了一下,真是一个善良而又认真的女孩。

    “哎,我不知道,奶奶没给我说。”

    任遥遥一脸纠结,两只手扯在一起,指头互相搅动着。

    “奶奶说了,你忘了。”

    林幽摸着任遥遥干枯的头发。

    “奶奶没说,你骗人,我在林叔叔家见过你,你是林家哥哥,不是任家哥哥。”

    任遥遥眼睛睁大,有一些生气。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奶奶给我说的,说我是你哥哥。”

    林幽赫然,解释道。

    “不会的,奶奶已经变成了星星,都没和我说话。”

    任遥遥有一丝哭腔,眼泪已经在眼中打转儿。

    “我会法术哦你看。”

    林幽手指尖一会儿闪过一丝雷霆,一会儿变成火苗,一会儿又有水流环绕。

    任遥遥眼睛眨了眨,那双晶莹剔透,无比纯粹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好奇

    “那我能会法术吗?我想见到奶奶。”

    “你先叫我哥哥。”

    林幽收起了手指。

    “哥哥。”

    小女孩似乎有些羞涩。

    “哎。”

    林幽一脸舒服,又道:“你再叫一声。”

    “哥哥。”

    任遥遥声音中出现了一次欢快。想来她也因为有一个哥哥一个亲人而感到高兴

    。“哎,走,哥哥带你吃饭去,有烧鸡,白斩鸡,清炖土鸡,红烧鸡块,卤鸡爪。”

    林幽拉着任遥遥的手,朝着山下走去。

    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双脚印。“哥哥,我吃不完,为什么都是鸡肉啊。”

    任遥遥的声音轻快,如同一个黄鹂鸟的叫声,清脆又悦耳。

    “鸡肉好吃啊,哈哈。”林幽笑道。

    “哎,猫猫,小猴子,大熊,小鹰。你们怎么了?”

    小姑娘眼睛又开始泛浑水,林幽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可能都睡着了把!”

    “它们黑乎乎的,都焦了。”

    ……

    显华镇,悦来楼

    林幽点了一道清炖土鸡,两道小菜,两份米饭,先给任遥遥盛了一碗鸡汤,让她先喝了,暖暖胃,再吃饭。

    饭毕。

    林幽带着任遥遥买了匹布,布呈灰白色,彩色布匹太贵,林幽囊中羞涩,价格也不敢看一眼。

    倒是任遥遥对于这匹布很喜欢,或者说她喜欢即将做完的衣服,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色彩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买完布匹,林幽又带着任遥遥买了皂角,一个木质发簪,两根束发的红色布带。

    最后林幽将任遥遥扶到马上,自己则牵着马往家里走去。

    到家后,林南乔还未归来,林母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裁剪着红色的纸片,如今已腊月廿八日,明日便是除夕,后日则是新的一年。

    显华镇里正早已发出告示。

    今年为烊武一年,且陈皇帝又一次召开武举,但在这显华镇,能够参与武举的,大概是没有人吧,林幽也看了告示,对于武举并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任家姑娘吧,好久都没有来看姨娘了。”

    林母有一些惊喜,相比于林南乔,任家姑娘那就太乖了。明理而又坚强,率真又不失善良。

    “林姨娘好。”

    “好好好。”林母眉开眼笑。

    “阿母,遥遥奶奶已经去世了,我见她孤苦无依,便认了他做妹妹。”

    “今天在南樵山上见到遥遥,她因风寒晕倒在地,我便带她吃了一顿饭,买了匹布,还请阿娘给她洗一个澡,做一身衣服。如今寒冬腊月的,我也没有找到那出有卖棉絮的,就把遥遥先带回了家里。”

    林幽对林母说了这一路的事情。

    “好好好,苦了这孩子,咱家里还有南乔穿剩下的衣服,我一会儿先给遥遥换上,我这纸也剪得差不多了,你先对着窗户贴上,对联就在正进门的桌子上,浆糊就在桌子底下,你给我贴整齐了,我就买了一副。”

    林母说完便拉着任遥遥的手,准备给她烧水洗澡。

    林幽整理了一下窗贴,走进正屋子找到了楹联和浆糊,便拿起浆糊盆里的竹片,先把楹联反铺在桌子上,拿起竹片在楹联上涂抹着浆糊。

    “阿幽阿幽,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偷吃东西?”

    林南乔风风火火的闯进屋子。人未至,声音已到。

    林幽翻了个白眼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吃的东西?便拿起楹联往门外走去。对着林南乔说道:“把剩下的抹上浆糊。我一会儿进来贴。”

    林南乔扭了扭屁股。

    “本女侠生来便要行侠仗义,是那剑神一般的人儿,我不干。”

    “剑神还秃顶呢,剑神还卖馒头呢,怎的不见你剃了头出去卖馒头。”

    “林幽,你要死啊。不许你这么说剑神。”

    林南乔有一些抓狂,用力的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什么翩翩公子,什么傲雪凌梅,什么剑神一笑,天地失色。

    林幽哈哈大笑。

    ……

    贴完了楹联和窗贴,任遥遥和林母还没有出来。

    林幽便给林南乔普及之前说的那些大侠。襄阳郭大侠殉国,峨眉顶上的郭女侠孤独终老,再也没有找到他的大哥哥,武当山上那位横压武林的大侠也遭到徒孙背叛背叛,豪情万丈的萧大侠自尽雁门关。

    “所以说呢,这天下曲尽悲落,那曾经在漠北犁庭扫穴,在西原塔木饮马的赵煜皇帝,现在只能在那皇城中忆往昔峥嵘岁月,看这南陈江山风雨飘零;那流水曲觞,百花锦绣的未央公主,还在那百花宫独自垂泪;剑气任侠麋,半杯吐浩然的诗剑仙,在那蜀山剑阁感叹余生壮志未酬;何况你我一个先天不到的小人物,在江湖上能翻起什么大浪?你一个小小的三品,在这江湖上如同的过江之鲫,先想好怎么把武功练上去。师傅传你的那套四季法,到现在才大成,还没圆满。”

    “阿幽,我已经很厉害了啦,山上的狗熊都打不过我。”

    “你还狡辩,你现在连我一掌也接不了,以后闯荡江湖,遇到那些心狠手辣的,非得把你抓住,卖给那些官老爷。”

    “阿幽,这不是还有你在嘛,等我四季法成了,我再保护你好不好?”

    “那你还不赶快去练。”

    “哦。”

    林南乔垂头丧气的出了屋子。开始在院子里挥洒剑招。

    林幽看了一眼林南乔。便不再去管她,着手于八卦拳的演练。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是以八卦取象命名,制成拳术。近取诸身言之,则头为乾、腹为坤、足为震、股为巽、耳为坎、目为离、手为艮、口为兑。若在拳中,则头为乾、腹为坤、肾为坎、心为离、尾闾第一至第七大椎为巽、项上大椎为艮、腹左为震、腹右为兑。此身体八卦之名也。

    如今林幽练拳为象,炼气为物。

    这拳典明明白白写着,炼物归身,以成身体大八卦。如此动则驭万象,脚踏风雷,日月为目,天地为体,虚实相变。

    而这个根在无极法。无极形式者,当人未学之先,心中混混沌沌,一气浑沦,举动之间,但由天然之性也。

    这生死两性自于那两界生死间成为的本能,无从追究。但那灵气突变之际,乃是自林幽脑海灵魂中出现,强夺天地气息,成如今生死无极之气。

    林幽心镜灵光一闪。

    如今内八卦已成,无极真气变化间可化万般,动履间可化为八卦,如今正是缺那与天地间的气息交换。

    所谓炼假成真,便是如此。

    虽然想通,但亦有一事不明,这天地虽说风光明朗,然五气归寂,于何处采集天地之气,变成为了一出难题,如何采集,如何融合,但是无有头绪。

    林幽越想心情越发烦躁,引得那真气躁动,无所适从。师傅那老头不知是去了何处?这迷茫难题,找何人解决?

    刚才还说那南乔诸般问题。

    林幽走到院子,缓缓打起了八卦,思索一身所学,同时回忆师父的教导。

    “人体小天地。万物大天地。所谓练武修道,炼假成真,便是将这内气,炼成真气。你这一身机遇满满,九品内气如今与你已经无缘。你这一出生便已经练假成真。就相当于还没有学会走就学会了飞,这中间的过程没有丝毫体验;你这悟性也可,于道家经义,武术功法,都有自己的想法。后面你就要会易学难成,这是一个坎,需要你自己悟,自己走。”

    “你无有经历炼假成真,我便与你说说。有人习练猛虎拳,一招一发间引得血气澎湃,从而猝骨炼体,生出内气。其人又吞丹食肉,壮大血气,滋养内气,其间历经九次蜕变,是为九品炼气。而在其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历经百般磨难,壮大精神,最后观虎之意,呐虎之气,精气神合一,便成先天。”

    “而你却不同,你练气时生死之气入身,你精不足,气不足,神不足,便已得真气,虽有先天之名,却无先天之实,精气神不足,将会为真气所累。我让你通读经书,便是让你壮大精神,让你接引天地之气,淬骨练血,已有部分先天之能。”

    “我让南乔炼丹食肉,品丹萃丹,便是壮大其精气神。你一不吞丹淬血,只是打坐练气,精气神虽经蜕变,却难以合一。”

    “八卦拳驭天地之气,炼万象于一身。正好适合你精气神合一,当你精气神合一之时,先天境内当纵横辟阖,可以说是先天中的先天。”

    “之前与你说,练习猛虎拳成就先天,需要领悟猛虎之意,神与意合,截取猛虎之气。以猛虎之气为引,精气神合一,内气蜕变,便可成为先天。但是其中有一劫,跨得过御风化龙,跨不过或是神志摧残,或是内气尽失。这便是同化之劫。所谓同化,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夺天地之气,损万物而利自身。于天地而言,武者是那多余的。在晋升先天,宗师,大宗师之际,都有同化之劫,或者说化道之劫。”

    “突破之际需要慎之又慎,一点风吹草动便可导致失败,所以晋升之际需要找僻静安全之地方,寻一护道者,一来为了安全,二是渡劫失败,内气尽去,经脉寸断还好,若是神伤,一则神智不清,二则化为劫魔,嗜杀成性,护道者则可杀之以绝后患。”

    ……

    林幽明悟。

    这八卦拳需要明悟八卦之意,结合八方卦位之意,饮天地八卦之气,结八卦之神,方可二次成道。

    何为八卦,即参合天地变化之术,容纳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穷极宇宙万物的规律,伏羲用之查天地之变,探天地之理,洞悉人类文明的演变。

    化为自身,内则演化自身天地,理顺身体阴阳变化,明晰身体动态,推动人体本身进化。外则驭万气,查死生,明变化,调理大天地与小天地之间气息互换;于护身,风雷水火齐动,天地虚实伴身。

    ……

    一道神意升腾而起。

    那是八卦之意,乘天地之正,御万物之辩,而游无穷。

    林幽若想,便可以那神意沟通万物,夺天地八卦之气,融于自身内八卦,而成先天中的先天,到此,宗师之下无人能挡。

    林幽停下八卦拳,暂时按压住那升腾的神意,此刻还不是突破的好时机,年关已到,明日便是除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可惜的是林二铁仍未归家,不过却多了一个任遥遥,今年守岁人数还是没有变。

    翌日。

    年味越来越浓,外出的人早已归家。

    整个街道竟是跑来跑去的孩子。或是手中捏着糖人,或是抓着红带,你跑我追,好不快活。

    镇子里的广场处已经堆好了以木材,黍杆,松枝等垒成的柴塔迎接新年,拆塔边还放着一截一截干枯的竹子,燃烧的柴塔用来驱邪避害,象征着人丁兴旺,五谷丰登。旁边的竹子用来驱赶年兽。

    神州,帝都,太和门

    太和门前的太和广场。

    所谓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

    赵煜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新年新气象,辞旧迎新,赵煜想,明年的大陈可能会好一些吧。

    陈皇帝准备好了筵燎(既堆拆塔迎新年),赵煜搭建的柴塔极尽奢华,那木材尽是沉香和檀木,往年除夕,太和门柴塔的香气,可以绵延几十里,萦绕皇都城。

    期间会举行驱傩(nuo)仪式,挑选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列队在宫城和皇城各门进行驱鬼和祭司。其中分工不同,有穿着红衣红帽手指麻鞭的执事;有戴着面具,披着熊皮的方相氏;还有手持木棒,身着黑帽,白肩的唱帅。

    显华镇,广场。

    夜。

    周边的火堆将黑夜分割,一片欢声笑语打破了夜的寂静。

    咚咚咚!

    子时已到。

    十二堆柴塔同时被点燃。

    戴着鬼神面具的人们,在激昂的锣鼓声中,跳着驱鬼赶疫的舞蹈,唱着古朴的歌谣,跳脱的孩子跟着大人们跳来跳去,驱傩师门将竹节扔进燃烧的柴塔中,噼里啪啦声里,一幅歌舞升平。

    妇人们端着胶牙饧,五辛盘,椒酒,柏酒,桃汤入场,放在供桌,以期待神明保佑。

    爆竹声里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已是五更。

    镇子里的集体活动变结束了。

    变各自回家,开启了自家的守岁。

    林家门前放着一盆火。林母先是扔进去一截竹子。然后让林幽,林南乔,任遥遥。分别在火盆里放入竹节。然后提着灯笼,点亮了正屋子里面的烛火。

    前村后村燎火明,东家西家爆竹声。

    林母着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桌子上摆着各种小吃。有桃酒,杏仁,麦饭,饺子,汤圆,五辛盘,水煮肉。

    林母拿起筷子,给遥遥,南乔,林幽各夹了一块羊肉,期间还蘸了一下五辛盘。

    ……

    “阿幽,元日之后,你要不要去瞧一下李家娘子?”

    “阿母,我还小。李家娘子才十四岁,身体都还没有长开,干干巴巴的。而且我师傅让我传承道统,我这一没有完成师傅的嘱托,二没有成婚的准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阿乔都已经在地上跑了。这件事没得商量,元日之后必须去见一见李家娘子,那李家娘子知书达理,其父亲更是远近闻名的举人,还在那皇城帝都做过官哩,你不知占了多大便宜,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阿娘,别生气。听您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敢去见了。那姑娘出生诗书礼仪之家,为何要与我这地上的泥腿子订婚?而且在皇都做官,那也不是一般人。您说,他家图了啥呀?还说这姑娘生的膀大熊腰,日啖三羊,那我就更不能娶了,娶回来我都养活不了。”

    林幽随口应和,一年不见,回来多了一个未婚妻,漂亮一点还说得过去,但这钟鸣鼎食之家,何苦与一群小子结亲。那就只能说明这姑娘壮的没人要,丑的被人砍,或者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毛病。

    “休要胡说,坏人家名声。那李家姑娘我见过,甚是俊俏,能与人家结合,是你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人家不因你卑鄙,屈尊下嫁,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母有些生气,说什么儿大不由娘。什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林幽赶紧转移话题,没想到林母还有这么戏精的一面。

    “阿乔,阿母说也给你找了一位好人家,你见过了吗?人怎么样?”

    林南乔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林母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一时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败家玩意儿,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还说什么见一次打一次。前几天媒人来家里问事,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答人家的,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出了你们两个败家的玩意儿。”

    林母唉声叹气,两眼红红,几欲泪下。

    林南乔嘻嘻一笑,并无任何负担,抓起桌上的肉继续吃,林母恨恨的瞪了一眼,又给遥遥夹了一块。

    “遥遥,赶紧吃,别理这两个败家玩意儿。”

    “知道了,姨娘。”任遥遥认真的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