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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崩地裂千般险 灵玉遇主现真身

    第二日上午,天佑很早就来到路口,等候五生同行去学堂,可是过了许久,仍不见五生的身影,眼看就要迟到了,他才不得不独自赶往学堂。

    学堂在怀玉山外的乡镇里,需要赶六七里山路,往日有五生做伴,从未觉得远,今日没有了伙伴,天佑感觉这山路格外漫长,甚至有些后悔昨日没拉着五生一同溜走。

    昨日晚茶时,天佑也曾向父亲说起郎员外家的遭遇,父亲说时逢乱世,大抵是官府因为战事吃紧,郎员外家的药铺又可排用场,至于其他人,应并无大碍。

    想到了此处,小天佑这才放下心来,加快脚步向学堂赶去。当他赶到学堂时,已是日上树梢头,学堂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天佑躲在门外望去,只见五生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心中不禁一阵惆怅,而那位白发老先生正捧着书卷,摇头晃脑地唱读着,时不时的捋几下那几根稀疏的胡子。

    “看来又得偷偷溜进去了”,小天佑深吸了口气,悄然无声地从先生眼皮底下溜了进去,好在先生老眼昏花,并未发现他的行迹。

    “吴伯宗,你迟到了”就在天佑正准备悻悻而坐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而说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那位邵姓里正的第四子——李广来。

    虽然是邵姓理正的第四子,却不姓邵,是因为其母作为未进门的小妾,得不到邵氏正妻的认可,故而李广来无法入宗族,只能依其母姓。

    虽说入不了门,子嗣也入不了族谱,可比起普通百姓,李氏母子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故而李广来平日就嚣张跋扈,身后也总是跟着一帮学童,时不时欺负贫苦人家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入学迟,故而崔五生在这帮学童中属岁数较大的,又是猎户家的孩子,打起架来,没几个是五生对手,往日里,小天佑有五生照应,所以李广来不敢太过放肆。

    可今日却不同了,想来小天佑要独自硬抗这帮家伙了。

    “先生,吴伯宗迟到了”李广来站起身,指着小天佑再次大声喊道,而原本摇头晃脑的老先生,终于听见了李广来的举报,站起身朝着天佑走了过来。

    “你,将这篇《蒹葭》背诵一遍”老先生敲着天佑的桌案吩咐道。

    小天佑只好站起身,余光中发现李广来正得意地朝自己做鬼脸,气不打一处来,但老先生在旁,他只好合上书卷,一字一句地背诵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其实这篇新学的先秦古诗文,小天佑数年前,就在父亲的教导下读的滚瓜烂熟,莫说背,就是译文都知晓一二,故而一口气将全文背了出来。

    老先生见天佑熟练的背诵了全文,而且一字不差,虽然有些诧异,但天佑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于是点了点头,不再追究迟到之事了。

    李广来眼见没得逞,急忙站起身来继续道:“先生,昨日他还与崔老五逃学吃喜宴去了”,说着还指着傍边崔五生的空位。

    “嗯?”老先生分明对李广来的称呼不满,李广来这才低下头小声道:“是,崔知仁”。

    眼见老先生就要问起昨日逃学事,天佑急忙回道:“先生,崔知仁家中有事,让学生替他请假,不过昨日我与崔知仁温习《蒹葭》时,有些不解,还请先生指教”。

    这篇《蒹葭》是今日才讲授,天佑能提前温习,又提出其中不解,老先生心中喜欢,故而也不追究逃学之事,捋了捋胡须问道:“哦!哪处不甚明白?”。

    天佑熟练地翻开书卷,指着其中诗句请教道:“在《诗经通论》和《诗经原始》中释义,此诗暗喻隐居贤士因招贤不得而作,但学生认为,此文想表述的是对家人的思而不得”。

    小天佑此言一出,老先生大为惊讶,虽然此前发现小天佑读书甚好,却并未发现他竟然对《诗经通论》和《诗经原始》亦有所猎,心中大为欢喜。

    老先生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卷,心道自己教书育人数十载,尚未有大才成就,今有此生,假以时日,必能响耀门楣,就算出个三甲都有望,欣喜之余,竟忘记了小天佑的疑惑。

    老先生一时心猿,天佑并未言语,倒是旁边的李广来急了,急忙大声言语道:“先生”。老先生这才回过味来,余喜未消地向李广来走去道:“你也背诵遍”。

    这下轮到李广来紧张了,吃吃地背诵道:“蒹葭苍苍,白雾…白雾为霜,所谓伊人,在…在水一方……”接下来却想不起来了。

    老先生转过身向讲台走去,而早已满头大汗的李广来却忿忿不平,明明是吴伯宗来迟了,却要罚自己,愤愤地瞪了天佑一眼,等着老先生的责骂。

    可老先生回到讲桌坐下后,并未责骂任何人,反而开心地讲起了诗文背景起来。

    午后,老先生一声令下,学童们一溜烟地冲出学堂。天佑看了看旁边的空座,也背起了背包走出学堂,学堂外早已不见了李广来等人踪影。

    “想必又跑街上溜猫斗狗去了”小天佑心里想着,加快了脚步向山上走去。

    当天佑刚刚拐过学堂的路口,突然从林中窜出几个身影,正是早早离去的李广来和另外几个山下乡镇中的学童,挡住了他回家的去路。

    “小山娃,今日又没事,何必那么着急,我们玩会再走吧”李广来甩着空荡荡的背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李广来年岁与天佑相仿,身健体肥,若是真打起了,小天佑倒也不惧,可是旁边的那三个,却都比天佑长了几岁,尤其是那个铁匠的儿子张二龙,读书识字他不行,惹事打架第一名。

    就在前几日学堂文测,张二龙趁先生离开时,想偷偷在自己试卷上添写答案,不巧打碎了砚台,弄得卷宗污浊不堪,吓得他足足回家躲了三日。

    小天佑望着人高马大的张二龙,又看了看退路,思量着该如何应对时,对面却开始起哄,尤其是那个李广来,更是怂恿张二龙上前挑衅:谁胜了,就请谁吃年糕。

    眼看张二龙就要动手,小天佑的手心已经出汗,但他还是挺了挺胸,鼓起勇气说道:“不知打碎砚台的人,先生可否找到?那日先生可有话在前,若知晓是谁打坏了砚台,定当严惩不赦。”

    张二龙一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李广来。

    “先生又没有看见是谁打碎了砚台”李广来得意地笑着,指着其他两人道:“有我们给你作证,怕什么?上”,“就是,我们都给你作证”,“打他”。

    “真的吗?那你的文测卷如何说?”天佑盯着犹豫不决的张二龙,继续说道:“再说,你觉得先生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这下,李广来等人终于不再言语,因为谁都看得出,先生分明是向着天佑的。

    就在这时,小天佑瞅准时机,从四人身旁擦肩而过,急匆匆地向山上赶去,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待回到家时,小天佑浑身已被汗渍浸透,但他并未向父亲提及此事,只是迅速洗了把脸,继续在他的小房间里苦读起来,看来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多一份安全。

    接下来的数日,张二龙果真没有再找麻烦,奇怪的是,李广来也变得老实起来,尤其是张二龙,还在私底下找到天佑,说只要不揭发他打碎砚台,就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这件事让小天佑很是摸不着头脑,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先生的那盏砚台十分名贵,就是张二龙的铁匠父亲打一年的铁,都赔不起先生的砚台。

    没有了这些琐事烦扰,小天佑很是欣慰,但崔五生连着数日都未出现,却又让他很担心,于是在一日放学后,专程绕到五生的家,才知晓出了大事。

    在喜宴那日,官府因喜宴所用刀具之事,将郎员外一家都抓了起来,而五生的姐姐四凤,因辩解了几句,也被官府抓了去,至今尚未放还。

    后来,在崔五生家人的权衡下,让他继续读书,四凤的事情只能等待官府决断,小天佑将此事告知父亲时,父亲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若是遇见官差,最好远远的躲开。

    半个月后,乡邻们都感觉到风雨欲来,纷纷躲在家中足不出户,与灵溪镇有关的是,郎员外的济世药铺被官府没收充公,好在人都放了回来,同时被释放的还有四凤。

    再后来,收税的官差来的越来越频繁,往往是前脚的刚走,后脚又紧跟着来收税,什么修城税、开河税、筑堤税、过节税,甚至连朝廷的太后过寿也要征收“生日钱”,若是实在交不起税,便用家中财物抵充。

    天佑家中并不富裕,父亲做好的石雕玉刻也被用来抵充好几次税款,交货只能一再推迟,直至石料用毕也无法交付,父亲也只好冒险前往怀玉山采些石料,用以弥补石料亏空。

    到了这年秋天,时局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大街上不见了那些元兵官差,反而时常见到一些系着红巾的汉人士兵,而那些为生活所迫的人们,也都陆续走上街头讨生活。

    这一日午后,父亲刚从山上采了石料回来,却见一位老先生站在院门外等候,父亲正要上前询问,却见老先生痴痴地望着父亲,不敢置信地试探着道:“东吴先生?”

    父亲亦是微微一惊,但很快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打开门,将老先生请进了院紧锁院门后,又将老先生引入外堂,才向老先生施礼致歉道:“永年兄莫怪,在下亦是迫不得已”。

    得到了父亲的确认,老先生百感交集地向父亲道:“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吧!”

    父亲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却听老先生又道:“这许多年来,老朽每每想起当年之事,都觉得羞愧不已,唉!”

    父亲回道:“永年兄切莫自责,都是在下当年太过自负,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永年兄若为在下强出头,恐怕亦会落得同样结局”。

    ……

    旧友相聚,谈及甚广,直至父亲问及来意,才知晓老先生专为天佑而来,如今天下逐渐恢复太平,老先生不想耽误了小天佑的前程,故而特意登门拜访。

    在父亲的指引下,老先生来到了天佑的房间,才发现内室依然保留了浓浓的书香气息,摆满了各种经史典籍,尤其在知晓天佑在父亲教导下熟读诗书,学识早已比肩举子学业时,内心的愧疚和遗憾终于减轻了许多,更是决心要培养好这位老友的孩子。

    当然,在父亲的请求下,老先生绝口不提父亲的过往,权当为了孩子的前程,希望天佑切莫放弃学业,而父亲为避当年之事,依然做着他的石刻营生,做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一日,为了早早赶到学堂,天佑天一亮就来到了崔五生家,却发现门口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看不清眉目,手里拿着根木棍,坐在土堆上对着虚空叫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一会又不停地哭,那哭声十分凄凉。

    似乎是被那哭声惊醒,一个少年从院落中走了过来,蹲在疯癫的女人身旁,给那女人梳理头发,小天佑看的清楚,那少年正是崔五生。

    小天佑急忙走上前去,五生并未看见他,那疯癫的女人却看见了自己,抓住天佑的手臂向一旁拉扯,哭着喊道:“小五快走!快走!别让他们抓住了,快走!”。

    而天佑也终于看清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是崔五生的姐姐四凤,天佑还清晰的记得,曾经的四凤姐,一张始终带着无忧无虑的笑脸,把自己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有好东西只要有五生的,就有自己的,而如今……

    独自走在去往学堂的路上,小天佑心里很难过。

    就在刚才,五生留着泪告诉他,自从被官府放回来后,四凤姐就变得疯疯癫癫,除了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

    他们去官府告状,却被撵了回来。再后来,元庭官员士兵被红巾军赶走,而那些系着红巾的士兵,就是推翻元庭建立的军队,据说已经有许多人,包括二年哥哥也参加了那支红巾军,相信不久的将来,人们定能过上安定太平的日子。

    就这样,世道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第二年夏天的一日,难得风和日丽,父亲因雕琢的器物还差一些石料,便带着天佑一同前往怀玉山采集石料,亦算是一场郊游。

    来到怀玉山脚下,只见那座供奉着玉山神的山神庙,依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前来上香的人们似乎更多了,弥漫的青烟让山神庙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按照父亲所说,能确保天下太平的,不能靠上天神灵只能靠自己,所以父亲带着天佑在山神庙外驻足了片刻,便向深山中走去。

    沿着蜿蜒曲折山路前行,时而看见系着红巾的士兵,用牛马拉着一根根古树干向外走去,父亲向路人打听,才知道那是红巾军砍伐树木,是为了打造战船。

    渐渐的,父亲带着天佑来到了采石的山谷,发现此地已经变得光秃秃,裸露的岩石青苔上泛起的枯萎的黄色,天佑不解的问道:“父亲,这样砍伐树木,大山会不会痛?”

    “不会啊!”父亲微微一笑道:“树木和石头一样,就像大山的毛发一样,虽然被剪掉后不美观,但还是会长出来的”。

    “不对”小天佑反驳道:“父亲,天佑认为这树木和石头,就像大山的孩子,被砍伐后虽然不会流血,但大山还是会痛的”。

    父亲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认可道:“嗯!天佑说的有道理,所以啊,我们采了石料,有机会就给大山多种些树吧!”,天佑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不再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一路上,父亲寻找石料,天佑就在附近挖些山土,在那些被砍伐过的树木幼苗下培土,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眼看着父亲后背的箩筐中采到的足够石料,便准备向山下走去。

    就在这时风云变幻,一阵狂风过后,黑压压的乌云紧随翻滚而来,很快笼罩了整个山谷,父亲望着天叹了口气道:“山中风云多变幻,看来一时下不了山了”。

    父亲急忙带着天佑沿途寻找庇护之所,当他们刚来到山崖下时,天空就响起了阵阵雷鸣,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父亲和天佑急忙躲进了不远处的半壁洞穴中。

    原本大雨沁润山川,润泽万物是件好事,但山林被过度砍伐后,山上的泥土没了保护,每每暴雨季节,山石便会随洪流倾泻而下,来不及躲避风雨的人们,常常因此藏身谷底。

    而天佑和父亲避雨的半壁洞穴的崖顶,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在暴风雨中飘摇,随着雨水的冲刷,支撑巨石的泥土也在一点点流失,只剩下一根枯木支撑着。

    父亲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有些担忧地向外面看去,可是此时的天空犹如黑夜一般,看不清山崖上的情形。

    突然“咔嚓”一声传来,那支撑块巨石的唯一枯木也折断了,巨石轰鸣着,随着暴雨洪流向那半壁洞穴倾落而下,眼看就要砸中那处半壁洞穴时,一道青光从山崖高处激射而出,闪电般击中了那块巨石,“轰”的一声,巨石化作无数块碎石暴雨般落了洞穴前。

    天佑被这一幕惊得难以附加,好在父亲将天佑牢牢护在身后,那些碎石并未伤及天佑,而父亲也只是被坠落的碎石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这一幕,都被不远处隐蔽洞穴中,一位身形修长的白发青衣老者看在眼里,只见他深邃的目光透过山崖绝壁,望着远处差点被掩埋的天佑父子,轻轻地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老者身旁的虚空中,一道青色霞光闪过,现出了一位十五六岁的俊美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拍了拍胸膛,用清脆的声音道:“还好,差点没来得及”。

    过了许久,瓢泼大雨终于停歇,山谷中除了雨水汇聚成的河流,天空也晴朗了许多,父亲带着天佑从坍塌的洞穴出来,才发现在暴雨洪流的冲刷下,山谷几乎变了模样,原来的山路早已无法通行,父子俩只好顺着山脊绕道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