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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酒馆前的懵懵懂懂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字是这个,秦不语说着大笔一挥,一个大大的“忍”字跃然于黑板上。

    说到“忍”,秦不语可谓是感慨颇深,从八十年前初入这世界,再到八十年后回首再看这世界,他就从来没有忍耐过,基本就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但放在如今,过惯了这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后,他好似又对这“忍”字能理解了些。

    “有人能告诉我,对这个字的看法吗?”秦不语写完字后回头看去,新一批的学生们还是有些拘束,不似前两届那么活泼,个个见到他的目光后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哦,除了一个,那个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黄头发漂亮小女孩子。若是秦不语没记错,她叫苏溪,五岁了,是个混血儿,爸爸是东方人,前几年刚带着她们母女俩回来这镇子不久。家境殷实,但两口子耐不住孩子喜欢习武,软磨硬泡下于是也同意她上了武堂学习。

    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虽是东方名字,却也能音译成西文,可以说是完美结合了东西,真不愧是我秦不语取的名字。

    “苏溪啊,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吧。”秦不语看着小女孩子有些跃跃欲试的却又环顾四周的模样有些好笑,于是也顺势点了她的名字,毕竟他啊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谁不举手就点谁回答问题的班主任了。

    苏溪摇摇晃晃了站了起来,口里还是萌萌的小奶音,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大声说道,“上面是刃字,下面是个心字。”

    “嗯,不错,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秦不语摸了摸小苏溪的脑袋,而小女孩在老师充满鼓励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刃在心上,说明忍需要有不怕痛的毅力。”

    “说的好。”秦不语从怀里拿出一朵小红花,蹲在苏溪面前轻轻贴在她光滑的小脑门上,惹得周围的孩子们一阵羡慕,每有一朵小红花,那就代表着可以省下一个月的学费了。

    苏溪红扑扑的脸蛋上也忍不住洋溢起了开心的笑容,忍不住掂起肉嘟嘟的小腿在秦不语脸上亲了一口,发出“mua”的一声。

    秦不语也笑着在苏溪的肉脸上亲了一口,站起身来讲道,“忍,能也。从心,刃声。刀刃对于心,敢于行敢于止之能耐,是忍之范式。”

    “忍,与耐本一字,能与耐亦一字,俗殊其音。敢于行曰能,敢于止亦曰能,今俗所谓能耐也。忍之义亦兼行止,敢于杀人谓之忍,所谓忍害也。敢于不杀人亦谓之忍,所谓忍耐也。仁义本无二事。先王不忍人之心,不忍人之政中皆必兼斯二者,故而从心,刃声。”

    秦不语说完,台下鸦雀无声,倒不是他的一番话讲的多好多深入人心,只是孩子们太小听不懂罢了。

    只是教学一事,先生侧重在教,若想通汇贯通,或者若有所感,还得在今后的生活里多多去体会。

    秦不语顿了顿,换了大白话接着讲到,“所谓忍,并不是胆小怕事,亦不是风轻云淡,而是懂得进退,知晓小不忍则乱大谋,有时候有些事情你忍忍也就过去了,当时可能耿耿于怀,事后成长起来却是发现不过尔尔罢了。”

    “老师!”小苏溪高高举起右手,脆生生的问道,“你也有忍过什么事情吗?”

    闻言,秦不语大喜,心里暗赞两声苏溪,干咳两声正欲开始装逼,把勾践的卧薪尝胆改头换面放在自己身上,却被一年轻男子的匆匆脚步给硬生生打断。

    “不好啦,秦大哥,你家媳妇被外面的人打啦。”小王急匆匆走进武馆,拉着秦不语的衣袍就要往外走,“掌柜的正在招呼乡村们要去讨个说法,哎哟,这外面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我担心他们要出事情的咯。”

    秦不语拿着粉笔的右手一抖,什么媳妇被打了,我还是黄金单身汉好不好,当真是风评被害!但下一刻反应过来是大丫那丫头被打了之后,忽的便是心里一疼,略带歉意的看了孩子们一眼,便跟着小王向着酒楼方向走去。

    而小苏溪也努力迈着短小的步子跟了出来,嘴里叫着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呀。

    秦不语有些哭笑不得的把小苏溪抱了起来,也没心情再把她放回武馆里去,索性就这样一起带去酒楼了。

    “大丫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打?她那么善良胆小一姑娘...”

    “听隔壁小南讲,大丫想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口红卖,结果有个男人出口调戏了几句,还摸了摸大丫的手,结果小丫头一下就炸了,上去就给了人家一巴掌,然后就被那大汉一巴掌甩在脸上了。”

    秦不语轻叹一声,他也是理解大丫的,这若是放在西方姑娘身上都算的上的调戏非礼了,更不用说放在满脑子东方传统思想的大丫身上了,这摸手可当真是侮辱了女子的清白。

    两人连走带跑的,不过五六分钟便来到了酒馆外面,也正好遇见了抄着锄头铲子就要去兴师问罪的掌柜一行人。

    “小秦,你来的正好,走,和我一起去找那些城里人。”掌柜把手里的棍子丢到秦不语的手中,又重新从后腰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平日脸上的和善早已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掌柜的,你先别急...”秦不语看着手上的棍棒哭笑不得,人家那可是训练有素的武士,我们这小米加步枪的,不是分分钟给人打趴下了?

    “放你娘的狗屁不急!”掌柜的听着秦不语劝说的话语,二十年来头一次爆了粗口,那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舍得打过,今天被耍了流氓还挨了打,哪里还能忍得住。

    秦不语倒也没有生气,但看着面目狰狞的掌柜也不敢再说话,只能是缩着脖子老实挨骂。

    小苏溪看着眼前生气的伯伯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扭动着小身子勇敢的从秦不语怀里跳下,摇摇晃晃地走到掌柜面前,把手里的宣纸塞到了他的手心,然后扑哧扑哧地跑回到秦不语身后抱着他的小腿。

    掌柜的虽然怒火攻心,但也没有迁怒到小苏溪身上,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打开了手里的宣纸,上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字。

    秦不语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忍”字,若是平时倒还好,这个时候丢个“忍”过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嘛,不过小苏溪也是好意,秦不语也只能蹲下身子捂住小苏溪的耳朵做好挨骂的准备。

    因为在掌柜眼里看来,这一出孩子送纸不就是秦不语的小手段吗。

    “秦不语!”掌柜终究还是没能顺过这口气,一字一句地喊着他的大名,“你若是胆小,不愿意替大丫出头,那你就给老子...”

    “爹!”大丫在酒楼里大喊一声,硬生生让掌柜难听的话半路停下。随后大丫低着头从酒楼里走出来,轻轻拉住掌柜的手,“爹,我没事儿,你带着大家去找人家,万一伤了怎么办。”

    秦不语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是啊,此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他们反正一时半会不会走,总有机会报仇的。”

    “你闭嘴!”掌柜狠狠瞪了一眼秦不语,又心疼的拉起闺女的手,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去找人家是鸡蛋碰石头呢,只是...只是这可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的宝贝啊。

    “大家散了吧,大家散了吧,麻烦各位了。”秦不语见掌柜的冷静了下来也招呼着各位先行离去,莫不要到时候真上了头,打起来了也是个麻烦。“小不忍则乱大谋,掌柜的,我们徐徐图之。”

    “哼!”掌柜斜眼撇了秦不语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内心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若是连自己女儿被打了还想着忍,跟着这样的窝囊男人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秦不语自然也看出来掌柜的想法,但也不愿多说什么,大丫确实和自己不合适,这样也好。

    “爹爹,我们回去吧。”大丫看着众人都散去后,扯了扯父亲的大手,扭头便要回到酒馆里。

    从清晨到傍晚,那双总是打在他心头的双马尾变成仄仄的散发耷拉在脑后,她侧着脸颊,秋水都不及的桃花眼眸里反射着泪光,里面还有让人心碎的坚强。傍晚的阳光透过上了年纪的酒楼射在地上,划拉出细长的影子,像是一道深渊般横隔在两人中间,这种难过而遥远的感觉让秦不语口舌干燥,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大丫!”秦不语咽了口唾沫,喊住了即将进门的大丫,他走向前两步抓住了如兔子般惊慌失措的女孩,按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给我看看你的脸。”

    刚刚还平静无比的大丫顿时挣扎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她低沉着脑袋想要躲避,却被秦不语的大手捏住了下巴,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与温暖,大丫不想也不愿和他对抗,只能顺从的抬起脸颊,小小的语气里带着哭腔,“丑,我现在不好看的。”

    “乖,让我看看,我家大丫怎么会丑呢。”秦不语轻柔地说着,似乎声音大一点就要把这瓷娃娃一般的女孩给吓碎了,他左手微微用力,右手轻轻扫开她遮挡在脸上的柔顺发丝,将那双鹅蛋般的小脸捧了起来,轻轻扫视。

    秦不语抿了抿嘴唇,勉强咧嘴笑了笑,明明他一点也不渴,可是喉咙里那种干燥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强烈,他知道,这叫做上火。是从心底里,一点一滴猛然升起而起的大火,不烫,却足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