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你了
腊月十六，尾牙。
王海的家乡，地处相对贫穷落后的鲁西北。
除了见不到山，整体样貌有点类似贾嶂岢影片中的小县城。不算本地人和东北人，这是一个鲜有外来人口常驻的地方。
是以，根据王海的了解，当下这个时候，县城里可能没什么人过这种节日。甚至是说，知道这个节日的人，可能都没有几个。
而王海之所以晓得这个节日，也是上一世跑船的时候，早期听闽南籍船员提及到的。
不过嘛，虽然没有尾牙宴这种热闹活动，但进了腊月十六这一天，置办年货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王海已故的父母，均在当地一家酒厂上班。因为安全事故造成的悲剧，类似于米、面、油、茶叶、苹果还有带鱼、鲅鱼这一类年货，每年酒厂都会组织人手及时送到家中，无需王海一家老小操心。
而鞭炮、二踢脚这类响货，因为姑父在派出所内认识有熟人朋友，每年从他们查获的里面弄上一两麻袋，也无需王海专门置办，最多也就买几个烟花放放。
所以嘛，早饭过后，还是像往常过年那样，王海准备出去买点对联、年画以及上贡用的线香，顺便捯饬捯饬自己的斜刘海发型。
“早上这会人少，先去理理你的头发，剪短一点。要不大过年弄得跟个长毛贼似的，出门让人见了容易闹笑话！”
瞧了眼自家孙子的头发，那歪歪斜斜遮住大半个脑门的丑样子，奶奶实在欣赏不来。
“嗯，奶奶我知道了，这就去剪短了。过会回来，保证让你看着顺心。”奶奶的吩咐，王海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爽快应允了下来。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利索，倒是让奶奶还有妹妹吃了一惊。
尤其是王佳，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不相信”这个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毕竟从上了高中开始，到了叛逆期的王海，再加上没了父母管束，很多方面都让人不怎么省心。
发型，自不例外。
打从高一那年起，正儿八经的小平头，王海就再也没留过。让他理发，总能被他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敷衍过去。
好在是，家属院的同龄孩子当中，也不乏这种追求个性的毛头小子。所以，王海这也不算是个例。
再加上王父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戴过蛤蟆镜、穿过喇叭裤、扛过收音机的城镇时髦青年。
最为重要的是，老一辈的都特别疼孙儿辈。
对于王海耍的这一套，奶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于大孙听不听话，她老了，管不动，也不想管。反正只要王海平平安安的，其他一切都好说。
所以嘛，理发这事，奶奶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没曾想，自家大孙子竟然改了性，变得如此懂事。
一时间，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两头的王海，奶奶颇有种“吾孙长大”的欣慰之意。
...
“哥，家属院林林哥那一脑袋黄头发都快留到下巴了。前几天我还听到他和他妈说，这是南韩最火明星安柒炫留的发型，反正我看着一点都不像。
哥，他爸让他理去，他也没听。
哥，你留的头发挺好看的，不是很长啊……
哥，你真要理发去呀？
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水池跟前，王海晃了晃脖，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咧嘴呲牙，挤眉弄眼，默默叹了声“年轻真好”。
身旁的王佳，瞅着刚失恋的哥哥正在臭美的同时，心里有点瞎嘀咕。
“侧面看过去，哥这仿李逍遥的发型挺好看啊，他为啥…怎么舍得去理发？”
正琢磨着，王佳小脑袋瓜忽然灵光一现，哥哥在撒谎。
再往下联想，哥哥敢对着奶奶撒谎，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是哥哥的秘密，她这个当妹妹的想知道，应该不为过吧。
“理完发，哥还要去澡堂子洗个澡去呢，你也想跟着去？老老实实在家陪着奶奶，哪都不许去。”
两指弯曲如弓，夹着妹妹的小鼻头使了使劲，把她欺负到泪眼婆娑去找奶奶告状以后，王海掏出诺基亚大板砖，另一只手沾了沾水，而后抓着斜刘海胡乱捋了几把。
拿稳手机，看向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王海觉得兜里应该放把水泥石灰。
再来首劲爆音乐，耍个天女散花，那样的话……
拍照，留念。
听着奶奶的训斥，拎着一早装好的换洗衣物，迈着星爷式碎步溜溜达达出了门。
“走路象只鸭，今年一定发！”
...
相比周边几个邻县，王海家乡安德县，属于开发改造特别晚的那一种。
出了家属院大门，入眼所见，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基本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成的那种，且见不到任何一栋六层以上的楼房。
甚至是说，在县城不少饱含时代气息的老旧胡同里面，还有那种用土坯块建成的老房子。瞅上一眼，就会给人有种感觉，好似再下一场暴雨，便可轻轻松松将其淋垮浇塌。
见此情景，王海有种发现新世界的感觉。拿出手机连连拍照的同时，一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有点恍惚起来，嘴里不自觉就嘟囔了一句，
“难怪西边的老美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某神秘东方大国的崛起呢……
从现在算起到我回档那年，最多也不过十九年的功夫。
且不说北上广深那些大城市的发展速度有多快，单是自家这小县城，在回档前短短几年的功夫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样。
如今重生回头看，国家这发展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啊！”
对于王海这种常年飘着海上等闲回不了几次家的海员来说，国家基建发展之迅速、变化之大，他自认自己要比国内许多人都有发言权。
在外漂泊远航，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就不好说了。每次回国回家，总有一些惊喜在等着他。而不像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多数人那样，不知不觉间就习惯了周围的改变。
“十九年的时间，也就一代人的青春而已。别说老美错估形势、刻舟求剑了…如此巨变，就是我这过来人都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注视着眼前一切，回忆起过往种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割裂感，让王海感觉很不真实，直到无处不在的嘈杂叫卖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前两天刚买了二斤，哪有这么贵！再说这还没到年底呢，韭菜一斤你再给我便宜5毛，这回我要四斤呢。”
“水库的鱼，水库的鱼，都是一大早现捞上来的，保证新鲜。”
“肉来哪块，做什么用？搅馅啊？那来这块五花就行，肥瘦正好，不用再添别的。”
一路走来，见多了买家与卖家的沟通砍价、付钱找零，王海不自觉便联想到后世无处不在的二维码。一想便捷的扫码支付，诸多生财之道不自觉的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年头，没有智能手机，更没有眼花缭乱的app。
自己开发的话…我一个英语专业的学生，难道效仿老马那样跨行去做IT？
不行！
自己做，太耗精力，风险也大。”
王海当了四年船长，是从实习生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在他看来，这世上最累人的事，莫过于管人。
王海有自知之明，他晓得自己没有杰克·马那样牛逼的口才，同时他也不敢小瞧那些互联网大佬的能力与野心。
思来想去，王海觉得除非是以势压人，还得是那种无可匹敌碾压式的差距。否则仅凭十几年的先知，恐怕很难令人折服，纳头便拜。
“这么看来，创业搞IT，收服那些还未发迹的互联网大佬，暂时也只能想想。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当个文化搬运工，先靠着歌曲和小说发家致富一波。有了钱，入手一些超级大牛股，这应该比投资房地产要强上不少。
毕竟除了写入法律要人命的那些勾当…钱生钱的资本游戏，应该才是最快且正当合法的来钱途径。”
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股票买卖，但王海读的小说多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我欺。
忖思间，两眼出神的王海，以极快的速度搜索了下脑海中有关商业尤其是股市类的小说。
不多，也就十来本。
“涉及国外的那些内容，可以暂时先缓一缓。
国内涨势不错的妖股嘛，零六年至零七年的有……
成大、敖东、亚泰、东方、华茂、兰生、东北、广济、锡业，还有船舶和海通。
若小说里面的描写没有夸大作假，那么这些股票，至少也是翻了六七倍的大牛股。
只不过……
这一类股票，流通在外能被散户买到手的，貌似并不多啊。”
从小说里面了解到的，不光是股票名称和涨势情况。
有点现实也有点无奈的就是，这些动辄翻了六七倍甚至几十倍的妖股，若是自身没点硬关系，即便靠着先知，想要大量入手的话，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诸如此类妖股，基本都是在未上市之初，就心照不宣地被业内一众券商大佬给集体包圆了。能够顺利流到散户手中的那一丁点，不过是人家吃饱喝足撒出来的汤汤水水而已。
“靠妖股来实现一夜暴富，貌似有点难啊。”
奔着老商业街大众浴池的方向，王海不紧不慢溜达着，一边思考如何凭借这些妖股快速积累大量个人财富，一边拿起手机时不时拍照留念。
“清白做人，清廉从政，多为子孙后代着想。”
老旧的砖墙上，白底红字的标语，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早已变得斑驳瑕疵。
见到这十六字警醒标语，尤其是见到“清白”这二字的时候……
上一秒钟，王海还在内心YY着“未来某个时刻，BAT、TMD创始人如何如何恭维取悦自己”，
下一秒钟，他直直立在当场，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颤。
“虽说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但我若是贪得无厌一心只想着钱，买什么涨什么，跌什么抛什么，次次能以小博大，更是能在熊市来临前将其全部抛售。这种情况，怕是连股神巴菲特都很难做到吧。”
重活一世，智商在线且人生阅历足够丰富的王海忽然醒悟到，打从今儿起，一份清白到足以让世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人生履历，于自己而言，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他不能像寓言故事里的猴子那样，做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
念头通达之后，刚刚还在纠结怎样快速成为首富的王海，浑身上下立马如同卸下了巨石那般，瞬间轻松了不少。
“小说和歌曲，是我最可靠的基本盘。
无论搬运速度如何惊人，这两样都涉及到文化创作领域，属于纯粹的脑力活动。不管别人再怎样诧异，用‘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这一解释便可蒙混过关。
反正从古至今，从国内再到国外，专精一门或多门的神童天才虽然稀罕，但总归还是有的。
而且，相比‘股神’‘资本家’或是‘首富’这些唬人的标签，‘文学作家’和‘音乐鬼才’这类称号，既能赢得大众的好感，又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和刻意关注。”
由于手中底牌太多，王海觉得自己就像赌神那般，无论旁人的牌技如何高明，他都是稳赢不输。
是以，将贪婪抛在脑后，王海准备好好捋一捋，做个有关未来人生的减法课题，将那些对自己无大用或是有隐患的鸡肋牌，直接打入冷宫，永世不得放出。
“钱是英雄胆，仅凭小说还有歌曲版权这两项，在不久的将来我便能富甲一方。但兜里多点钱随时都够用，总比事到临头拿不出来要强。
未来十多年那些会在短期内暴涨的妖股，忍一忍，就当不知道，没看见。
不过我可以跟随大流，多多入手鹅厂、猪场还有茅子这些在股民心目中适合长期持有，且能够在未来给予丰厚盈利的大牛股。
趁着房价还算便宜，顺便在全国…不对，应该是在全球各大城市置办点房产，如此一来，也不算重活这辈子了。
至于屯房、炒房……
还是算了。
这事有点败人品，还容易惹众怒，有那闲钱倒不如多买点茅子股票。”
思虑间，大众浴池的大牌子，已是近在眼前。
泡澡之前，先理个发。
“老板，理卡尺，三毫的，两边再剃短一点。”
从今儿起，王海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文化搬运事业中。简单利索易打理的卡尺头型，才是首选。
眼下略显杀马特的斜刘海发型，多看一眼，那种感觉……
不提也罢。
不到十分钟，花费五元钱，便将先前自己耗费几十元大钞修剪成的斜刘海毁得一干二净。
对着镜子一照，年轻，带了点凶野。
别说，还真别说，蛮有一番诱惑力。
付钱，走人。
直至此时，店内正端坐在椅子上做头发的两位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声交耳道，
“这小帅哥理完发…看上去长得不赖啊！诶，你看没看他那双眼睛，我感觉长得有点像漫画里冷冰冰的男主角。”
“还行吧，反正比不上胡戈帅。再就是，人家那叫做三白眼，俗称白眼狼。”
嘴巴不饶人，但女孩的身体却很诚实。扭过头，一直盯着陌生男子渐渐走远。
“……”
出了理发店，奔着大众浴池还没走几步路呢，王海忽然又折返回来，朝着反方向走出数十米来到拐角处一家烟酒店准备买瓶水。
这年头，安德县的大众浴池，可不像东三省的洗浴中心。里面除了袋装洗发液、香皂和搓澡巾，便再无其它东西售卖。
再加上一大早正是水热的时候，想要在澡堂里面泡得久一点，那必须备上一瓶冰水。
两只脚刚刚迈进烟酒店里，王海注意到，墙上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副雪碧宣传海报。
瞅了两眼，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就你了……”
王海的家乡，地处相对贫穷落后的鲁西北。
除了见不到山，整体样貌有点类似贾嶂岢影片中的小县城。不算本地人和东北人，这是一个鲜有外来人口常驻的地方。
是以，根据王海的了解，当下这个时候，县城里可能没什么人过这种节日。甚至是说，知道这个节日的人，可能都没有几个。
而王海之所以晓得这个节日，也是上一世跑船的时候，早期听闽南籍船员提及到的。
不过嘛，虽然没有尾牙宴这种热闹活动，但进了腊月十六这一天，置办年货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王海已故的父母，均在当地一家酒厂上班。因为安全事故造成的悲剧，类似于米、面、油、茶叶、苹果还有带鱼、鲅鱼这一类年货，每年酒厂都会组织人手及时送到家中，无需王海一家老小操心。
而鞭炮、二踢脚这类响货，因为姑父在派出所内认识有熟人朋友，每年从他们查获的里面弄上一两麻袋，也无需王海专门置办，最多也就买几个烟花放放。
所以嘛，早饭过后，还是像往常过年那样，王海准备出去买点对联、年画以及上贡用的线香，顺便捯饬捯饬自己的斜刘海发型。
“早上这会人少，先去理理你的头发，剪短一点。要不大过年弄得跟个长毛贼似的，出门让人见了容易闹笑话！”
瞧了眼自家孙子的头发，那歪歪斜斜遮住大半个脑门的丑样子，奶奶实在欣赏不来。
“嗯，奶奶我知道了，这就去剪短了。过会回来，保证让你看着顺心。”奶奶的吩咐，王海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爽快应允了下来。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利索，倒是让奶奶还有妹妹吃了一惊。
尤其是王佳，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不相信”这个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毕竟从上了高中开始，到了叛逆期的王海，再加上没了父母管束，很多方面都让人不怎么省心。
发型，自不例外。
打从高一那年起，正儿八经的小平头，王海就再也没留过。让他理发，总能被他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敷衍过去。
好在是，家属院的同龄孩子当中，也不乏这种追求个性的毛头小子。所以，王海这也不算是个例。
再加上王父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戴过蛤蟆镜、穿过喇叭裤、扛过收音机的城镇时髦青年。
最为重要的是，老一辈的都特别疼孙儿辈。
对于王海耍的这一套，奶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于大孙听不听话，她老了，管不动，也不想管。反正只要王海平平安安的，其他一切都好说。
所以嘛，理发这事，奶奶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没曾想，自家大孙子竟然改了性，变得如此懂事。
一时间，看着比自己高了将近两头的王海，奶奶颇有种“吾孙长大”的欣慰之意。
...
“哥，家属院林林哥那一脑袋黄头发都快留到下巴了。前几天我还听到他和他妈说，这是南韩最火明星安柒炫留的发型，反正我看着一点都不像。
哥，他爸让他理去，他也没听。
哥，你留的头发挺好看的，不是很长啊……
哥，你真要理发去呀？
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水池跟前，王海晃了晃脖，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咧嘴呲牙，挤眉弄眼，默默叹了声“年轻真好”。
身旁的王佳，瞅着刚失恋的哥哥正在臭美的同时，心里有点瞎嘀咕。
“侧面看过去，哥这仿李逍遥的发型挺好看啊，他为啥…怎么舍得去理发？”
正琢磨着，王佳小脑袋瓜忽然灵光一现，哥哥在撒谎。
再往下联想，哥哥敢对着奶奶撒谎，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是哥哥的秘密，她这个当妹妹的想知道，应该不为过吧。
“理完发，哥还要去澡堂子洗个澡去呢，你也想跟着去？老老实实在家陪着奶奶，哪都不许去。”
两指弯曲如弓，夹着妹妹的小鼻头使了使劲，把她欺负到泪眼婆娑去找奶奶告状以后，王海掏出诺基亚大板砖，另一只手沾了沾水，而后抓着斜刘海胡乱捋了几把。
拿稳手机，看向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王海觉得兜里应该放把水泥石灰。
再来首劲爆音乐，耍个天女散花，那样的话……
拍照，留念。
听着奶奶的训斥，拎着一早装好的换洗衣物，迈着星爷式碎步溜溜达达出了门。
“走路象只鸭，今年一定发！”
...
相比周边几个邻县，王海家乡安德县，属于开发改造特别晚的那一种。
出了家属院大门，入眼所见，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基本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成的那种，且见不到任何一栋六层以上的楼房。
甚至是说，在县城不少饱含时代气息的老旧胡同里面，还有那种用土坯块建成的老房子。瞅上一眼，就会给人有种感觉，好似再下一场暴雨，便可轻轻松松将其淋垮浇塌。
见此情景，王海有种发现新世界的感觉。拿出手机连连拍照的同时，一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有点恍惚起来，嘴里不自觉就嘟囔了一句，
“难怪西边的老美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某神秘东方大国的崛起呢……
从现在算起到我回档那年，最多也不过十九年的功夫。
且不说北上广深那些大城市的发展速度有多快，单是自家这小县城，在回档前短短几年的功夫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样。
如今重生回头看，国家这发展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啊！”
对于王海这种常年飘着海上等闲回不了几次家的海员来说，国家基建发展之迅速、变化之大，他自认自己要比国内许多人都有发言权。
在外漂泊远航，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就不好说了。每次回国回家，总有一些惊喜在等着他。而不像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多数人那样，不知不觉间就习惯了周围的改变。
“十九年的时间，也就一代人的青春而已。别说老美错估形势、刻舟求剑了…如此巨变，就是我这过来人都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注视着眼前一切，回忆起过往种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割裂感，让王海感觉很不真实，直到无处不在的嘈杂叫卖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前两天刚买了二斤，哪有这么贵！再说这还没到年底呢，韭菜一斤你再给我便宜5毛，这回我要四斤呢。”
“水库的鱼，水库的鱼，都是一大早现捞上来的，保证新鲜。”
“肉来哪块，做什么用？搅馅啊？那来这块五花就行，肥瘦正好，不用再添别的。”
一路走来，见多了买家与卖家的沟通砍价、付钱找零，王海不自觉便联想到后世无处不在的二维码。一想便捷的扫码支付，诸多生财之道不自觉的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年头，没有智能手机，更没有眼花缭乱的app。
自己开发的话…我一个英语专业的学生，难道效仿老马那样跨行去做IT？
不行！
自己做，太耗精力，风险也大。”
王海当了四年船长，是从实习生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在他看来，这世上最累人的事，莫过于管人。
王海有自知之明，他晓得自己没有杰克·马那样牛逼的口才，同时他也不敢小瞧那些互联网大佬的能力与野心。
思来想去，王海觉得除非是以势压人，还得是那种无可匹敌碾压式的差距。否则仅凭十几年的先知，恐怕很难令人折服，纳头便拜。
“这么看来，创业搞IT，收服那些还未发迹的互联网大佬，暂时也只能想想。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当个文化搬运工，先靠着歌曲和小说发家致富一波。有了钱，入手一些超级大牛股，这应该比投资房地产要强上不少。
毕竟除了写入法律要人命的那些勾当…钱生钱的资本游戏，应该才是最快且正当合法的来钱途径。”
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股票买卖，但王海读的小说多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我欺。
忖思间，两眼出神的王海，以极快的速度搜索了下脑海中有关商业尤其是股市类的小说。
不多，也就十来本。
“涉及国外的那些内容，可以暂时先缓一缓。
国内涨势不错的妖股嘛，零六年至零七年的有……
成大、敖东、亚泰、东方、华茂、兰生、东北、广济、锡业，还有船舶和海通。
若小说里面的描写没有夸大作假，那么这些股票，至少也是翻了六七倍的大牛股。
只不过……
这一类股票，流通在外能被散户买到手的，貌似并不多啊。”
从小说里面了解到的，不光是股票名称和涨势情况。
有点现实也有点无奈的就是，这些动辄翻了六七倍甚至几十倍的妖股，若是自身没点硬关系，即便靠着先知，想要大量入手的话，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诸如此类妖股，基本都是在未上市之初，就心照不宣地被业内一众券商大佬给集体包圆了。能够顺利流到散户手中的那一丁点，不过是人家吃饱喝足撒出来的汤汤水水而已。
“靠妖股来实现一夜暴富，貌似有点难啊。”
奔着老商业街大众浴池的方向，王海不紧不慢溜达着，一边思考如何凭借这些妖股快速积累大量个人财富，一边拿起手机时不时拍照留念。
“清白做人，清廉从政，多为子孙后代着想。”
老旧的砖墙上，白底红字的标语，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早已变得斑驳瑕疵。
见到这十六字警醒标语，尤其是见到“清白”这二字的时候……
上一秒钟，王海还在内心YY着“未来某个时刻，BAT、TMD创始人如何如何恭维取悦自己”，
下一秒钟，他直直立在当场，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颤。
“虽说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但我若是贪得无厌一心只想着钱，买什么涨什么，跌什么抛什么，次次能以小博大，更是能在熊市来临前将其全部抛售。这种情况，怕是连股神巴菲特都很难做到吧。”
重活一世，智商在线且人生阅历足够丰富的王海忽然醒悟到，打从今儿起，一份清白到足以让世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人生履历，于自己而言，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他不能像寓言故事里的猴子那样，做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
念头通达之后，刚刚还在纠结怎样快速成为首富的王海，浑身上下立马如同卸下了巨石那般，瞬间轻松了不少。
“小说和歌曲，是我最可靠的基本盘。
无论搬运速度如何惊人，这两样都涉及到文化创作领域，属于纯粹的脑力活动。不管别人再怎样诧异，用‘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这一解释便可蒙混过关。
反正从古至今，从国内再到国外，专精一门或多门的神童天才虽然稀罕，但总归还是有的。
而且，相比‘股神’‘资本家’或是‘首富’这些唬人的标签，‘文学作家’和‘音乐鬼才’这类称号，既能赢得大众的好感，又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和刻意关注。”
由于手中底牌太多，王海觉得自己就像赌神那般，无论旁人的牌技如何高明，他都是稳赢不输。
是以，将贪婪抛在脑后，王海准备好好捋一捋，做个有关未来人生的减法课题，将那些对自己无大用或是有隐患的鸡肋牌，直接打入冷宫，永世不得放出。
“钱是英雄胆，仅凭小说还有歌曲版权这两项，在不久的将来我便能富甲一方。但兜里多点钱随时都够用，总比事到临头拿不出来要强。
未来十多年那些会在短期内暴涨的妖股，忍一忍，就当不知道，没看见。
不过我可以跟随大流，多多入手鹅厂、猪场还有茅子这些在股民心目中适合长期持有，且能够在未来给予丰厚盈利的大牛股。
趁着房价还算便宜，顺便在全国…不对，应该是在全球各大城市置办点房产，如此一来，也不算重活这辈子了。
至于屯房、炒房……
还是算了。
这事有点败人品，还容易惹众怒，有那闲钱倒不如多买点茅子股票。”
思虑间，大众浴池的大牌子，已是近在眼前。
泡澡之前，先理个发。
“老板，理卡尺，三毫的，两边再剃短一点。”
从今儿起，王海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文化搬运事业中。简单利索易打理的卡尺头型，才是首选。
眼下略显杀马特的斜刘海发型，多看一眼，那种感觉……
不提也罢。
不到十分钟，花费五元钱，便将先前自己耗费几十元大钞修剪成的斜刘海毁得一干二净。
对着镜子一照，年轻，带了点凶野。
别说，还真别说，蛮有一番诱惑力。
付钱，走人。
直至此时，店内正端坐在椅子上做头发的两位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声交耳道，
“这小帅哥理完发…看上去长得不赖啊！诶，你看没看他那双眼睛，我感觉长得有点像漫画里冷冰冰的男主角。”
“还行吧，反正比不上胡戈帅。再就是，人家那叫做三白眼，俗称白眼狼。”
嘴巴不饶人，但女孩的身体却很诚实。扭过头，一直盯着陌生男子渐渐走远。
“……”
出了理发店，奔着大众浴池还没走几步路呢，王海忽然又折返回来，朝着反方向走出数十米来到拐角处一家烟酒店准备买瓶水。
这年头，安德县的大众浴池，可不像东三省的洗浴中心。里面除了袋装洗发液、香皂和搓澡巾，便再无其它东西售卖。
再加上一大早正是水热的时候，想要在澡堂里面泡得久一点，那必须备上一瓶冰水。
两只脚刚刚迈进烟酒店里，王海注意到，墙上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副雪碧宣传海报。
瞅了两眼，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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