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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乳名趣说

    “李家寨山,我们来了!”

    晓芸浑身沾满汗水,但是,当她看见李家寨山,觉得汗水流的值,忍不住,拉开嗓门,放声大喊。

    远远望去,李家寨山犹如一个硕大的元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中间是山顶,高高凸起,饱满的两翼,宛若一对飞翔的翅膀,向左右自然地舒展开来。

    “好高好高的山顶啊!”晓霞惊奇地发现,眼前的山,在高度上,是她见过最高的山了,不得不把头抬起,再抬起,仰望前方这位凌云“巨人”。

    大家都走的有些累了,听爸爸说,到现在为止,才走到李家寨前面的山脚下。都好想停下来,歇歇再走,可是,一路上,也没有听见爸爸喊一次歇。晓霞和晓芸紧紧跟在队伍的后面,已经落下一大截距离。

    看来,爬李家寨山,这才刚刚开始,所以,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地跟上,谁也不想半途而废。

    李德明还没打算让几个孩子休息一会,因为,坐下来之后,会被前面更长的路难到,会泄气,或者打不起精神来,不想继续再走。越是长的路,越要慢点走,不能随便停下来不走,实在累了,可以稍作歇息,喝口水止渴,然后继续跟上。

    晓霞是真的累走不动了,她却不敢说好好歇一会,害怕第一次跟着出来,就不争气,往后,会没有人想再带她了。

    谁都知道,这次说是去爬李家寨山,不如说是去看望爷爷和奶奶,去李家寨做客。

    晓霞猜想:“大姐李晓絮一定站在家里门口,备好凉茶等着,一定早就盼望和妹妹们相见了。”看了看前面的晓芸和巧儿,她又加快了步伐。

    就这样走走歇歇,终于来到李家寨的半山腰。前面,有一块光滑的大石板,可以供两三个人平躺在上面。

    这简直是一个绝好的休息场,晓霞飞奔过去,现在,真的想好好享受一下了。

    晓芸和巧儿也同时看见那块石板,它太显眼了,就在路边。

    柱子走的快,总能赶在妹妹前面,他已经坐在大石板上,等其他人向他靠***时能干的三位妹妹,好像都变成了蜗牛,慢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飞。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李德明对几个孩子发话了。

    巧儿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珠,她好像一点也觉得有多累,挨着晓芸和晓霞并排坐在石板上,默不作声地欣赏起四周的风景来。

    李家寨和别处还真有不同的地方。处处绿树成荫,处处鸟语花香,树木是新鲜的,空气是清新的,就连吹来的风也让人倍感清新。

    忽然,在不远的树下,在密密麻麻的草丛里,有动物在朝这边动,已经很近了,好像伸手就能抓住,等巧儿蹑手蹑脚地过去,定睛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巧儿只得回来,又坐在原地,想等那神神秘秘的动物再回来一次。过了好一会,也不见它的踪影,只摇头,叹明明是有,却来去如风,让她白等一场。

    “这里真的好美,无人打扰,只待你静静欣赏,这块大石板也生的有趣,就好像专门为人摆设好的,或是作躺床,或是当凳子,无论是谁,只要坐在上面,都会为这份自然的馈赠而感恩戴德起来。”

    巧儿对着这块石板,有感而发。

    “晓絮姐姐在上山和下山的时候,肯定也常常会在这里歇一会的,这石板上还留着她气息呢。”

    晓芸把脸轻轻贴在石板上,屏息而吻,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奶奶家,她好想看到多日不见的爷爷和奶奶,还有大姐姐李晓絮。

    忽然,一股香味伴着山风飘来。

    “好香!”姐妹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晓霞对香气有特别的感觉,她马上反应过来:“这里也有兰花呀!一定不会错,这是兰花的清香。”

    “嗯,好像是兰花的香味,淡淡雅雅的!”晓芸喜欢兰花,兰花的香不同于别的花。

    巧儿好像刚从那只不见踪影的动物身上回过神:“哪里有兰花?是什么香味?”

    “巧儿,白天哪容易逮着山里的动物,除非是在晚上,刚才是风吹草动,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

    柱子见妹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提醒她,是自己看花了眼,接下来安心赶路。

    “巧儿,王我和晓霞都闻到了兰花香,晓霞鼻子灵敏,刚才,是她第一个闻到的。”

    在晓芸和巧儿说话时,晓霞已经扑捉到兰花的影子。在石板后的树荫下,果然有几株兰花,就像害羞的姑娘,躲在石头和树木之间,散发出幽幽的清香,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兰花从叶子从中折下来。

    “你们看,这朵花像不像我?小仙女一样,幽雅又美丽!”晓霞脑洞大开,把自己比做“兰花仙子”。

    “呵呵,像,怎么不像?”

    “呵呵,真像,太像了!”

    晓霞这会儿成了巧儿和晓芸的“开心果”。

    晓霞认真又可爱的模样,实在是招人喜欢,这一路上,她年龄最小,走路却是最努力的一个,一直坚持自己走,紧紧地跟在后面,没有听她说一声“不想走了”的话,这和平时大不一样。

    姑娘们定然是走的累了,得让她们提起精神来,好继续赶路,李德明想出一个主意:

    “妹妹晓霞特别喜欢兰花,你们谁知道,是为什么?”

    “她鼻子好使,能远远就闻到香,女孩都喜欢香味。”柱子以性别为由,说出来一个答案。

    “兰花平时很少见,又自带清香,香味与别的花不同,所以就对兰花更加喜爱了。”

    晓芸以兰花特有的香味和与众不同,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妹妹冰雪聪明,恰似兰花清丽不娇。”

    巧儿的书没有白念,谈笑间也文绉绉的。

    晓霞听得心花路放,也来劲了。没有想到,爸爸也就随便问了一下,大家都当成了真的。

    她裂开小嘴,不停地笑着,乐着,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歇够了,咱们一起走吧,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

    李德明的主意正在起作用,小女儿又带头赶路了。

    “对,继续赶路。”李德明熄灭了手里的半截烟,把剩下的半截揣进怀里。

    “刚才,你们说的都对,晓霞喜欢兰花,还有一个很有趣原因,她出生在兰花盛开的季节,因为缘于兰花,所以她的乳名里还带有一个兰字,叫小兰。”

    晓芸听了,也觉得特别有趣,兴致地回过头来:“爸,我一定出生在梅花开放的季节,所以,您才给我取名小梅的。”

    “猜的对,你出生在腊月,天气寒冷又干燥,更别说有花,那个时节,连一片树叶也难看见,只有梅花还在,光秃秃的树上,迎寒而开,小时候的你,身体弱,又得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才挺过来了,想起来,还真如梅花那样,不畏严寒,迎难而生。”

    李德明声音低沉。那些年,贫穷和饥饿时时威胁着本就疾苦的生活。他不知道能不能把每一个年幼的孩子都拉扯大,甚至认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脆弱不堪的,一切也只能看天意了。

    有时候,李德明庆幸自己有一点小智慧,给几个姑娘取了个不错的乳名,不涂图喊起来有多好听,有多贵气,只想图个吉利。

    “爸,我真的有梅花那样坚强吗?”晓芸眼里泪花闪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柱子脱口而出。他听村里老人们常这样说,以此安慰那些有过大难的人。

    “呸,呸,哥,你能不能不说死字,好难听。”

    听父亲讲起晓芸小时候的事,巧儿也怜悯起这个妹妹,在那样小的年龄,就要忍受手术台上的痛苦。磨难最无情,是要考验每一个想活着的人,挺过来就是胜利。

    “姐,听起来,小时候的你真的很惨,都怪我,怎么比你小三岁?小太多了就什么都不懂,不懂在你生病的时候,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可以帮助到你。”

    晓霞用手揉着湿润的眼睛,听得快要哭了的样子,她太可爱了,梨花带雨。惹得晓芸不得不从刚才的伤感里醒来,送给妹妹一个“月牙笑”。

    “小时候,你很坚强,你们个个都是坚强的,提到坚强,还有一个人比你们做的更好。”

    李德明指的是大女儿李晓絮。

    “爸爸,是谁比我们做的还要好呢?”晓霞十分好奇。

    “继续赶路吧,你们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李德明走在前面,在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孩子像条移动的“小尾巴”,正朝李家寨靠近。

    终于,近了,更近了,能清楚地听见狗吠声。

    “竹娃,快看,你爸爸回来了。”

    晓絮在灶头旁边准备午饭,忽然听见奶奶在喊,把刚洗了一半的菜叶又放回到水盆里,从厨房跑了出来。

    “真的是他们来了!”

    晓絮跑回自己的小房间,站在窗台前,对着镜子,拿起红木梳,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又很快出来,站在门口,迎接近在咫尺的亲人。

    昨晚,晓絮做了一个梦,菜园里满地是青菜,像这样的梦,她以前常做,到第二天总能遇见亲人。她今天起的早,刚才在做饭时,还特意从米缸里多拿出一些米来,先做一点添人的准备,以免开饭时不够吃,显得难看。

    自上次分别,父亲好久没有回到李家寨了,他说过,要带弟弟妹妹们上李家寨来看她的,他没有失言。

    “爷爷,爸爸回来了,三个妹妹还有弟弟,他们也来看您和奶奶了!”

    李文早在修一只破旧的竹篮,他耳朵有些听不见,和他说话,只能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

    “爷爷,爸爸他们回来了!”

    李晓絮见爷爷没听见,他干起活来总是全神贯注,又大声说了一遍。

    “别喊,我早就看见他们了,看把你欢喜的,一看见你爸爸就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李文早用手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掉下来的老花镜。

    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花狗不停地在家门口“汪汪”直叫。晓芸谨慎地躲在爸爸身后,不敢多向前移动半步。

    狗是忠实的动物,晓芸最怕它。上学路上,要经过不少人家,她常常因为怕狗而迟到,当老师问她,为什么老是迟到时,她实话实说,弄的全部班同学哄堂大笑。晓芸羞于胆小,不好意思把这事告诉其他姐妹。

    “竹娃,快去把花狗哇住,不要吓着他们。”

    李文早心情愉快的时候,总是爱喊小孙女的乳名,显得和蔼可亲。

    “竹娃”听起来更像是男孩的名字,第一次听见“竹娃”的乳名,都以为李晓絮是男孩。不错,李文早比任何人都希望孙女是个男孩,可她只是个姑娘,那就把孙女当成孙子养,在他眼里,“竹娃”比男孩还要好,她争气,孝顺又懂事。

    李晓絮按爷爷说的做,用她的方式,把那只大花狗叫住,然后赶到后院,关上了院门。

    “竹娃,我来烧饭,你去陪妹妹说话,一起闹热去吧!”

    晓絮的奶奶丢下手里的活,迈着碎步,走进厨房。今天是个团聚的好日子,得让孙女开开心。

    “爷爷,爷爷好!”

    看见爷爷,晓芸和晓霞都亲昵地喊了一声,盯着爷爷手里的竹篮左看右看。

    巧儿和柱子坐在晓絮姐姐端来的两张椅子上,兄妹俩人都很拘谨。虽然,他们不是第一次上李家寨来,但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已经过去许多年了。那时候,他们一个还不会走路,被母亲抱在怀里,一个还走不了多长的路,被继父背在背上。李家寨对他来说,依然还是陌生的。

    “爹,你歇歇,像这些修理旧东西的活,以后都留着,等我回来做。”

    李德明边说边脱去身上的干净衣裳,挂在墙壁的木钉上,准备干活。

    “嗯,你回来的正好,编织的活细,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李文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娃,突然阴沉着脸:“怎么没有听见他们喊一声人?一个个怎么连礼貌也不懂?”

    “爷爷,他们都已经喊人了,是您没听见,我可以作证,他们一来就喊您了。”

    李晓絮低声在爷爷耳边提醒,她忘了,即便是靠的很近,爷爷的耳朵也未必能听的见低声细语。

    “你俩再叫几声,爷爷的耳朵不好。”

    晓芸和晓霞在父亲的叮嘱下,又连连喊了两声:“爷爷,爷爷!”

    李文早这会儿不知道听见没有,他只冷冷地看了两个孙女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竹娃”,脸上才僵硬地挤出一丝笑意来:“都坐吧”。

    李晓絮端出来满满一盘好吃的东西,放在一张矮桌上,有南瓜子、葵瓜子、山黑桃、山栗,还有大枣。她在几间屋子里自由地走来走去,拿这用那,俨然一副小主人的姿态。

    柱子的屁股在椅子上一前一后,轻轻地摇着,时不时低头,好奇地听着椅子被曳动过,发出的“吱呀”声。

    巧儿朝哥哥看了几眼,柱子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紧张了。

    晓霞还真有些想吃东西,她早就饿了。

    晓絮又拿出两个大茶杯,倒了满满两杯茶,分别放在桌子的两边,然后也坐下来,陪着新到的客人:“来,喝茶,吃瓜子,都别不好意思。”

    晓芸在从果盘里抓了几颗山栗,剥了皮,吃起来:“姐,你的乳名叫竹娃啊!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晓霞口渴,先端起水杯,喝了几口,然后,从果盘里抓了几粒喜欢吃的大红枣:

    “大姐,竹娃的竹是竹子的竹吗?”

    晓絮没想到,两位妹妹像是第一次听到她的乳名,感到有些惊奇:“怎么就怪怪的?是不是竹子的竹,有什么不一样吗?”

    “哦,我说怪怪的,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种感觉,竹娃这名字有些像个男孩子的,不像是姐姐这样好看的姑娘的名字。”

    晓芸连忙解释起来,害怕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和姐姐产生什么误会。

    “呵呵!我还以为什么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没事,你们以后就当我是个哥哥好了,我倒也挺喜欢,别人这样看我最好,定然是注意到我,看得起我,男孩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什么不好?这辈子,我虽是女儿身,下辈子,我一定是一个好男儿。”

    今生犹在,李晓絮就开始谈起自己的来生,这使三位妹妹更加好奇,眼前这个可爱的大姐姐,实在是乐观,敢说,便相互趣笑起来:

    “呵呵!原来,我们都有一个有趣的乳名。”

    母亲十月怀胎,宝宝被生下来后,都会有一个相伴童年,好听的乳名,既富含乡土文化,又寓意绵长。

    “你们知道吗?大姐姐的乳名叫竹娃,是有故事的,在她出生的那天,是真的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早晨起来,竹园里的竹子突然开花结絮,天空朝霞满天,景色十分壮观,所以,她的大明字叫李晓絮,也因那些竹子得来。”

    李德明见几个女儿对姐姐的乳名颇感兴趣,就把当年奇怪的情况讲了一遍。

    他起初是不想给大姑娘取名李晓絮的,絮坠枝头,虽飘逸、唯美,也有落下的幽怨、愁绪。

    “姐,我的乳名叫小梅,梅花的梅。”

    “我叫小兰,兰花的兰。”

    晓芸和晓霞各自说出了自己的乳名。

    “我叫巧儿,是九月出生的,九月是菊花的时节,现在,我要把乳名改成菊儿,巧儿过于娇气,穷人家的孩子更要知苦,知恩,我喜爱菊花,风霜重重下,任然傲然不屈。”

    巧儿不是心血来潮,她决定改原来的小名,觉得小时候的乳名不光是顺耳好听,有寓意则更好。

    “呵呵,太有趣了,好名字!巧儿,你若真的改了名字,我们姐妹连起来就是“四君子”了。

    听到巧儿新改的乳名,晓絮兴奋起来。

    “姐,我也好喜欢你的名字,青青翠竹,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刚直,坚贞,且自成美景!”

    巧儿在果盘里抓了一小把葵花籽,边说话边慢慢嗑瓜子。

    “柱子,来,不要客气,这里不是别处,都是自家人。”

    晓絮抓起几个山黑桃塞到柱子手里。

    柱子亲热地朝晓絮姐说了一声“谢谢!”他插不上话,一个人无趣,只好搬起凳脚,独自在一边压山黑桃吃。

    “嗯,梅、兰、竹、菊!好!”

    李德明把新竹条耐心地镶在旧竹篮上。他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起来,只说了六个字,却对几个女儿尽显夸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