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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娶的不是她

    章彩儿出嫁那天穿的一身红布做的衬衫,头发被红头绳绑成了两股长长的麻花辫,红色的布鞋上绣着两朵向日葵走的时候她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带家里的任何东西。

    章彩儿的大哥给她借了匹骡子,章彩儿从天蒙蒙亮就走了,不知为何,平常很能挨饿的她在那天倒是挨不住了,坐在骡子上,路上颠簸不已,脑袋一阵阵眩晕,胸口很闷。

    她骑到钟家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刚从骡子上下来,钟家的娃娃们开始起哄的时候,她晕了下去。

    钟鸿阴沉着脸,坐在院子中央,旁边站着低着头的钟明义,亲戚们站了一院子,小声议论着章彩儿。

    “老钟家不会娶来个傻子吧!”

    “老钟家这新媳妇儿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吧?”

    “这钟明义虽然本事少了点,但长的也不赖啊,这不会是自己也有什么病吧,所以才娶了个同样有病的女人?”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钟鸿阴沉着的脸而停止反倒越说越猛烈。

    钟鸿刚想大声呵斥,章彩儿便醒了过来。

    钟鸿站在院子中央,喊道:“出来给大家看看。”

    章彩儿缓缓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害怕的要死,她刚嫁到钟家,就让钟老爷子失了面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记得临走前,她的母亲一直在叮嘱她,去了婆家后,要切记放低姿态、做错事了就下跪磕头道歉,纵使有很多怨气,也千万不要惹怒婆家人,如果被婆家人赶回来了,就是在给章家蒙羞,家里人是不会接纳一个被遗弃到娘家门口的人。

    所以,当她看见钟鸿的脸后,知道自己已经惹到了公公,她只能按照她母亲说的去做。

    她索性没到院子里,直接从里屋走出来后跪到了台阶上,连声说道:“爸,对不起,儿媳不该在大婚之日晕倒在家门口…”

    钟鸿本来已经做好了辱骂儿媳妇以展示自己作为公公树立威风的打算,可一看见不用自己说,章彩儿就跪在地上连声道歉,向自己低头的样子,他便从心里面乐了起来。

    钟鸿没有立马让章彩儿起来,而是将计就计地说道:“爸也没说你啥是不?”

    章彩儿连忙摇摇头说:“爸,是儿媳的错。”

    钟鸿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这点小事儿爸都没放在心上…”

    章彩儿心里犯着嘀咕,不明白钟鸿都说没事了,为啥还不让她起来。

    钟鸿背着手转了两圈,然后说:“别跪着了。”

    章彩儿:“爸,儿媳嫁过来后,你们便是我的亲人了,以后儿媳便听你的话,你说往东儿媳就往东,你说往西儿媳就往西。”

    钟鸿心里面乐开了花,应道:“好,好哇,快起来…”

    就这样,钟明义给章彩儿家送了两碗水菜,水菜是由粉条、豆腐、凝固了的凉粉、辣椒再加点肉沫做成的菜,章彩儿就和水菜做了交换,嫁了过来,婚后的日子不用多说,章彩儿也明白,钟鸿是个不好惹的老头,章彩儿平日里百般讨好他。

    不过话说回来,钟明义倒是不那么刻薄,但是,钟明义懦弱自私,对认定的事是说一不二,人也老实,可生活终归是这样一日日过的。

    钟鸿吃饭特别挑剔,他早晨六点起床,喝一大碗菜汤,放一星半点的米米粒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要煮的刚刚好,豆面制成的窝窝头,每天都要做好新鲜的,一天都不能落下。

    中午,钟鸿必须吃面,要章彩儿亲自和面,钟鸿在粮厂工作,厂子里会给他们发领面的票,家里面人口多,有时候领的面吃完了,钟鸿就去借点,总之,面条是一定要吃的,而且还要煮的很棉。

    不过话说回来,钟鸿对家里人的吃喝拉撒还是很负责的,也基本不会让家里人饿肚子。

    钟明义倒是不那么刻薄,但是,他懦弱自私,对认定的事是说一不二,人也老实,可生活终归是这样一日日过的。

    钟家的老二倒也不错,一天到晚头杵在书里,不多说话,偶尔章彩儿忙了也会帮她干干活,切菜啊,端饭啊,洗碗啊之类的,只要章彩儿开口,钟明诚也不会多说什么。

    钟明诚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和钟明义是天壤地别的,钟明诚个子不高,身材偏胖,嘴角处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憨态可掬,既没有钟鸿的高大伟岸,也没有钟明义那凛冽的五官。

    后来,钟明诚去下乡,章彩儿还去看过他几次,每次都是提了一篮子自己做的馍馍,看着钟明诚消瘦的身躯,她便不忍心疼起来。

    再后来,钟明诚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钟明诚当时刚刚当上干部,钟鸿给他张罗了村里的几个女的,钟明诚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拖到没办法了,钟鸿去了明县,找了个熟人,托人去看了看,再让钟明诚自己去看,没成想,钟明诚一看便看对眼了。

    钟明诚回来后,章彩儿问他,姑娘怎么样,章彩儿还记得,钟明诚一脸害羞的跟她说:“姑娘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高高瘦瘦的,跟他一样,笑起来嘴角上两处梨涡好看极了。”

    既然钟明诚乐意这门亲事,钟鸿便立马操办起来,从找牵线人,再到说彩礼,修房子,钟明义也忙着张罗,章彩儿则日复一日的拾掇起来,两人还把钟明诚的屋子粉刷了一遍…

    结婚当天,钟明诚笑的很开心,考虑到新娘子家是城里的,所以钟鸿一家都绷着神经办这个婚礼,娶了明县的媳妇儿,那可是抛头露面、光宗耀祖的事。

    钟鸿一家欢欢喜喜的接了亲朋好友,村里的大家都想来凑热闹,看看城里的漂亮媳妇儿长啥样,可新娘子死活不让掀盖头,亲戚们都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许是城里来的姑娘就是跟他们村里的不一样,城里的会认字,有教养,连盖头都不让掀…”

    新娘子不让,大家也都没硬来,怕自个们丢了脸面,反正日后也是能看见的。

    章彩儿永远忘不掉那个夜晚,她忙了一天累到脱水,想着出去上个茅厕后赶紧回去睡觉,没成想,刚走到西屋那边,她就看见钟明诚蹲在墙边呜咽着。

    章彩儿跑过去,拍了拍钟明诚,问道:“明诚,明诚,你咋了?”

    钟明诚抬起头来看着章彩儿,说不出话,只是哭,大串大串的泪珠子往下掉。

    章彩儿吓懵了,不知道怎么了,急的跳脚,她往里屋看了看,说:“发生什么事了呀?”

    钟明诚死命的盯着章彩儿,恶狠狠的蹦出两个字:“骗子!”

    章彩儿:“啥?什么骗子?”

    钟明诚:“骗子!都是骗子!”

    章彩儿往里屋瞅了瞅,便起了疑心,问道:“新娘子是别人?”

    钟明诚把头扭到一旁,不说话,章彩儿便明白这是默认了。

    章彩儿一下便冲到里屋,新娘子已经掀了她一天未摘的盖头,盖头底下不是钟明诚所描述的那个他所喜欢的模样,而是一个皮肤黝黑,眼睛里面透着股薄凉之气的女人,女人此刻像头受了惊后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的老虎,目不转睛的盯着章彩儿。

    章彩儿本想进去后破口大骂,却不成想被她盯的发毛,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愣了一会儿,便走向前,问道:“你不是燕淑?”

    女人不说话,看着她。

    章彩儿想到那晚钟明诚兴高采烈地给她说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时的模样,又想到蹲在门口痛哭的钟明诚,她便气的发抖。

    她顾不了多少了,冲上前吼道:“我问你是不是燕淑?”

    女人似是受到了惊吓,但很快便恢复成平静的模样,开口说道:“不是。”

    章彩儿有些时候挺讨厌她的眼泪的,不知道为什么,泪腺竟如此发达,有时候话没说几句眼泪就下来了,比如此刻。

    章彩儿抹掉眼泪,问:“燕淑呢?你又是谁?”

    女人似乎是不想臣服于章彩儿,她站了起来,虽然个子矮了章彩儿半个头,但气势上却分毫不输章彩儿。

    她一字一句说道:“燕淑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燕琴。”

    章彩儿:“燕琴?”

    燕琴:“对,我是燕琴。”

    章彩儿:“你姐呢?”

    燕琴:“本来嫁的人就不是我姐。”

    章彩儿:“可我家明诚看上的人不是你,是你姐啊!”

    燕琴瞪了章彩儿一眼,说:“明诚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他看不上我?”

    章彩儿气的发抖,指着燕琴说:“你…你…你这是骗婚。”

    燕琴:“哟!你个乡巴佬还懂得什么叫骗婚呀!”

    章彩儿:“你城里来的,也没见你有多么的礼貌。”

    燕琴:“你是大嫂吧,我嫁过来后我就是你弟媳妇儿,我今天头天过门,你作为嫂子,就对我这种态度,这以后可让咋们怎么相处啊?”

    章彩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说:“钟家认不认你都不一定呢!”

    燕琴:“是吗?钟家还能退婚不成?”

    章彩儿:“你…”

    燕琴:“嫂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姐她有病。”

    章彩儿:“有病?”

    燕琴:“嗯,她得了叫什么癌的病,很严重了,嫁过来也是让你们家钟明诚当鳏夫,这传出去怕是对明诚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章彩儿:“那当初看人的时候也没说有这回事呀!”

    燕琴:“唉,嫂子,这种事也不能张扬啊,这传出去了我姐怎么嫁人呀?”

    章彩儿:“不是得病了吗?”

    燕琴:“那也得嫁出去不是?嫁个没头没脸的不就行了,也没人去在意。”

    章彩儿:“唉,可…可明诚怕是接受不了。”

    燕琴笑了笑,说:“他会接受我的,嫂子放心吧!”

    钟明诚只知道埋头痛哭,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他蹲在墙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燕淑的模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骗他,他喜欢的人明明是燕淑,可却娶来了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女人,还声称是燕淑的妹妹,什么狗屁,要是燕淑知道了该怎么办,会不会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