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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竹子

    一路上的景色已然让钟孜忘记了离开家的微微恐惧,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

    这么远的地方,以前可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他从书上看到的那些从来没见到过的事物,好像一点点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从书上看到的那些不会说话的文字好似活了一般,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马修业:“那我们到了前面的镇上后,我们吃点东西歇息歇息,这一路上还长着呢!”

    钟明义:“好。”

    几个人到了镇上的一家牛肉面馆,马修业喊道:“来五碗牛大!”

    店家边收拾桌子,边应道:“好嘞!”

    马修业:“坐,快坐!”

    章彩儿:“钟孜,快去倒水。”

    钟孜点点头。

    别说是孩子们了,就连钟明义和章彩儿看着那油辣辣的汤里捞出的白而滑的根根饱满的面条也咽了咽口水,面条上搭着的嫩绿的葱花和肥硕的肉粒简直让人不想立马就吃完,喝几口滚烫的汤,身上的微微冷意全然褪去,吃碗牛肉面,就像在经历一场美梦般香甜。

    钟明义吃完了,马修业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钟明义:“不了不了,马叔。”

    钟明义看了看四周,便站起来走到收钱的地方,刚要掏钱,便被马修业一把打了下来。

    钟明义:“马叔,你这是干什么?”

    马修业笑了笑,说:“几个牛肉面的钱,你马叔还是付得起的。”

    钟明义:“叔,那咋好意思呢!这我们一家就有四口人吃饭,你这……”

    马修业:“哎,等以后啊,你赚了钱,再请我吃也不迟嘛!”

    钟明义摸了摸头说:“好嘞好嘞!”

    几个人吃完饭便继续赶路。

    这几天快开学了,慕急又着急又兴奋,整天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

    过会儿问问黑嫂:“妈,你给我做的新马褂什么时候好呢!我开学可就要穿了。”

    过会儿又问黑嫂:“妈,你开学了带我去县城理个头发呗,村里那山虎那儿理的头发像被狗啃了一般,难看死了!”

    过不了多久,又问道:“妈,你说老师会教我们什么啊?”

    ……

    问的黑嫂心慌了,黑嫂就骂道:“别问了,别问了,都快被你烦死了!”

    慕急笑眯眯的说:“不问了,不问了。”

    他去上学之前,他还得去趟申濂家,看看申濂,给申濂说他上学的事情,完了也好安排。

    他去到申濂家里的时候,申濂已经下了床,躺在外面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

    老爷子经历了这么一遭,好像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倒是比平日里还硬气了不少。

    慕急走过去,说:“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你还睡。”

    申濂抬头看了一眼慕急,又躺了下去。

    申濂:“哼!我还以为是竹子来了呢!”

    慕急:“竹子?竹子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忘的挺快啊,还惦记着。”

    申濂:“那可是我孙子,我不惦记谁惦记?”

    慕急:“对对对,您孙子,您得惦记着。”

    申濂:“这孩子,也不知道要关几日,唉!”

    慕急:“关到头了,自然而然就出来了,着急有什么用…”

    申濂:“嘁!不是自家人,你当然不着急。”

    慕急:“您别再那里嘴上一个劲的嘬我了,行不?”

    申濂:“你完了去看看竹子去。”

    慕急:“我没时间。”

    申濂:“你咋还没时间?”

    慕急:“我要去上学了。”

    申濂一下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问道:“你要去上学?我家竹子没上学,你凭啥上学?”

    慕急:“竹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申濂:“你那抠搜爹舍得掏钱供你上学了?”

    慕急:“什么抠搜爹,我爹才不是什么抠搜爹呢!”

    申濂:“嘁!”

    慕急:“我以后上了学,可能就没时间来给你做饭了。”

    申濂:“竹子不在,你没时间,咋?一个个地想着饿死我不成?”

    慕急:“反正我没时间。”

    申濂:“你还有理了不成?你可知道,这饭又不是白做的,你是为了什么而做饭,你心里有没有数?”

    慕急听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被人冤枉,连上个学都要以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束缚自己,凭什么?

    慕急大吼:“别拿那件破事威胁我!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以为我答应你这些破事是承认我就是杀人犯了嘛!”

    申濂也吼道:“你是给我吼,老子还不屑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呢!”

    两人吼了一会儿,便吼不动了,停了下来。

    过了很久,慕急说:“老爷子,我跟你相处也挺长时间了,我不相信以你的经验看不出来,我一个平日里连动物都杀不死的人,我怎么可能去杀人?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申濂:“这情急之下狗都能跳墙,更何况你这么大个人呢!”

    申濂虽然嘴上这样说道,但心里面已然打起了退堂鼓,他不止一次的想:到底是不是慕急把申多砸死了呢?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一生阅了无数人,这慕急遇事沉着冷静,会先想办法,平日里连个鱼都不敢杀,还要竹子帮忙,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杀了申多呢?可若不是慕急,还能是谁呢?他想不到也想不通,干脆便不想,先让慕急服侍服侍他,这有个慕急在那里说这话,他这心里面啊,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慕急:“你想什么呢!”

    申濂:“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慕急:“反正你考虑考虑,我以后不可能天天来。”

    申濂:“行吧,一到星期五你去上学,可这假总归是要放的吧,等放假了你就过来,也就是星期六星期天。”

    慕急:“行,我知道了。”

    申濂:“小兔崽子,一天天的,如意算盘大的倒是响亮的很。”

    慕急:“还有…还有一件事情,我可能…”

    申濂:“怎么?”

    慕急:“我可能近期给不了钱,得等到暑假了,我才能去打工赚钱,然后还你的钱。”

    申濂:“那不行。”

    慕急:“哎哟,那我不也是没办法嘛!”

    申濂:“那你再加一晚上,周五晚上也得来。”

    慕急:“好好好,我来,行了吧。”

    申濂笑了笑,说:“这还不错。”

    慕急:“你这老东西,如意算盘不也打的响亮的很嘛!”

    申濂:“还有,你开学前去给我看看竹子,看看他怎么样,我不放心。”

    慕急:“我不去。”

    申濂:“我不是在问你去不去,我是在命令你去。”

    慕急:“你命令我,我也不去。”

    申濂:“行,别去,钱按时给,饭照常来做。”

    慕急无奈的看了看他,说:“好,我去!”

    申濂:“这还差不多,地址那天都给你说了,我再不说了。”

    慕急:“嗯。”

    隔天早上一大早,慕急就去了明县。

    竹子被关在明县的少管所里面,慕急拿着申濂给他带的吃的喝的,一路走到少管所门口。

    他拿着申濂给他的通行票,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里,他便看见几十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在那里跑步。

    “你在那里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吓的慕急一哆嗦。

    慕急忙转头回道:“我…我来找人。”

    男人手里面拿着细长的皮鞭,阴沉着脸,说:“谁?”

    慕急颤抖着说:“竹子。”

    男人转身大喊:“8号出来,有人来看你。”

    慕急便看见竹子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他刚刚没认出来,而此刻的竹子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也很难分辨出来。

    竹子的头发被剃光了,穿着一身又宽又大的蓝色条纹衣服,手上带着镣铐,人几乎瘦了一大半,胳膊上和和脸上有无数的细小或宽大的划痕。

    竹子缓缓地从里面走到慕急面前。

    男人又开口道:“十分钟,说完就走。”

    慕急点点头。

    慕急:“竹子,你…我…申爷爷让我给你带点吃的来,你快吃点。”

    竹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慕急:“咋?跑来看我笑话来了?”

    慕急:“什么看笑话?你别阴阳怪气的行不行。”

    竹子:“哼!我问你,爷爷还好吗?”

    慕急:“你还有脸!”到嘴边的话停了下来,转而说道:“好着呢,你别担心。”

    竹子:“我不在,看来他都要认你做孙子了。”

    慕急:“老爷子可是惦记着你呢!说你是他亲孙子,我不是。”

    竹子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沉下去,说:“东西我拿上,你走吧!”

    慕急:“你在这里得多少天啊?”

    竹子:“不知道,看表现吧,我不在,你好好照顾照顾爷爷,就算我求你。”

    慕急嘟囔道:“你不求我我也帮着呢,那天起不来还不是我扶回去的?”

    竹子:“你说什么!”

    慕急:“没事没事,最好啊,你自己赶紧出来,去好好照顾爷爷,比不放心我的好。”

    竹子:“你别管我。”

    慕急:“我才懒得管你呢!我只不过是看在爷爷的份上,来帮他看看你,问问你罢了。”

    竹子:“那我还得谢谢您了。”

    慕急:“那是,那我走了,你自己…”

    慕急看了看竹子身上的红痕,又忍不住说道:“你别跟我犟似的犟他们,我不打你,可他们打你,该让一下就让一下。”

    竹子:“知道了,快走!”

    慕急:“行,走了。”

    慕急刚刚要走,便听见“刺啦”一声,他转身问道:“竹子,这是什么声音?”

    竹子:“电的。”

    慕急:“为什么会有电?”

    竹子:“我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后来自己试了一次,就知道了,你啥时候自己来试试也就明白了。”

    慕急:“哦,我走了,你赶快出来回家,爷爷等你呢!”

    竹子点点头,看着慕急出去。

    竹子的拳头攥的更紧了,他拿着水果跑去厕所,解开袋子看了看,里面一个苹果、一个梨、一个香蕉,都是自己爱吃的,也不知道申濂去哪里弄了这些水果,他拿起梨一大口一大口的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攥紧裤子,牙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