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跟我长得很像的人
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两件大事突然同时临到我:
一是CAP给我发了offer，二是萧星杰加了我微信。
两件事都让我兴奋不已。
CAP是世界著名的游戏公司，而萧星杰，是我暗恋了快二十年的男人。
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决定先集中精神处理第一件。毕竟我已28岁，又身处这样压力山大的城市，事业问题是首先要考虑的。
于是我开始忙辞职。
当前的我任职于一家老牌日本游戏公司。我递交了辞呈，埋头整理工作交接，半个月后终于成功离职，无缝对接去CAP报到。
我来到CAP大厦的一楼大厅，小心翼翼地填着来访者登记。
“你是来实习的大学生吗？”大厅前台问我。
“不是的……”
“那你是来面试的？”
“也不是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紧张又生涩的举止，导致我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菜鸟。
其实算上实习时间，我已经在游戏公司混了七八年了。
七八年，对这个新兴行业来说，已算是老江湖。
今天，我是通过了CAP的层层测试和筛选，作为资深游戏原画师来办理入职的。
只是面对这么优秀的公司，我依然底气不足。
填完表，我拿到了临时通行证，乘电梯来到CAP的人事部。
人事检查完我上交的一堆证件，抬头看着我，看得我心砰砰直跳。
“你不用来了，我们已经招到了更合适同学。”
“什么？！”我惊恐万分。
人事很惊讶：“我说你长的很像我一个同学，有这么吃惊吗？”
“哦哦……”
原是我过度紧张，导致幻听了。
人事笑着问：“办个入职而已，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我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真丢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这样没出息。
人事把证件还给我，又递给我一张工牌，说：
“入职手续办好了哦，我带你去工位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工牌，上面有我的照片和职位：
CAP资深场景原画师--沈溢。
这时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来。
太好了，我终于入职CAP了。
……
我跟着人事走进游戏开发部，脚下是灰色与苹果绿的棋盘格地毯，头顶是望不到头的工业风吊灯。无数台显示器围绕中轴呈环状分布。
落地窗外是高楼林立的上海，楼缝中能看见蜿蜒的苏州河缓缓注入黄浦江，视野真不错。
我路过那些戴着大耳机沉浸工作的人，激动地想，不知道有多少业界大佬在其中呢。
人事把我领到我要去的项目组，跟我未来的同事们介绍：
“大家停一停，这位是你们组新来的场景原画师。”
所有人停下工作扭头看我，看得我社交恐惧症都犯了。
“你们好……我叫沈溢，溢出的溢……”我结结巴巴地说。
“欢迎啊。”一个长的很帅的男人首先站起来。
他是我们组的美术总监，我的顶头上司，我之前面试时候见过他。
总监笑着说：“我刚还在跟他们说呢，今天有个实力很强的原画妹子要来，而且长得特别像我一个妹妹。”
长得像他妹妹？
今天真是怪了，我平时跟人撞脸的概率也没那么高啊。
我没来及说话，人事叫道：
“真的假的？她明明长得超像我同学。”
大家哄然大笑：“难不成他妹妹就是你同学？”
我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大众脸了吧……”
“因为美女长的都差不多。”大家笑嘻嘻地说。
虽知道是恭维话，还是让我心情大好。
感觉这次入职体验真不错，尤其对比两年前刚入职日企的时候，气氛好太多。
那时候身边的同事们都各忙各的，我怯生生坐在那，半天没人搭理。
这一次我却受到十分热情的招待。Hr送来一大堆办公用品，IT忙前忙后帮我弄电脑，隔壁妹子也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们总监则很亲切地坐在我身后跟我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妹子的缘故。
……
关照了我一会，大家都回自己座位了。
IT正在我的电脑上安装好几款绘图软件，我等的没事，决定趁空给太阳发条信息。
太阳是我的发小，自从半个月前跟她说我在忙着换工作，就没再联络，今天必须得报个喜。
我用手机给刚拿到手的工牌拍了张照，发给了她。
“哇，小月亮真的入职大厂了，恭喜！”
我回了个得意的笑脸。
“工作环境怎样？”太阳问。
“挺好的。对了，你说奇不奇怪，一连两位同事都说我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人。”
“哈哈，可能只是客套吧。”
太阳说：“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别人说你长得像谁了。今天什么感觉，生气吗？”
“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觉得长得像别人也不错，可能是因为占到了便宜。
“关键是像谁，”
太阳很懂地说：“你只是讨厌被人说长得像段绮窈而已。”
呵，没错，段绮窈！
好几年没见到这个名字了。一见这几个字，我耳边仿佛又响起别人的嚷嚷：
“沈溢长得可真像段绮窈！”
那确实是我很多年的阴影。
……
记忆中，第一个说我像段绮窈的人，是小学时隔壁班的班主任。
四年级一次大课间，我偶然路过办公室门口，听到有人对我喊：
“段绮窈！”
我吃惊地停住脚步，认出是四班班主任贾老师。
印象中，贾老师一直很严厉，有时他在四班教训同学，我们五班隔堵墙都能听到。
然而这位凶巴巴的老师，此刻却笑眯眯向我招手：
“段绮窈，你过来！”
“…我不是段绮窈…”我小声说。
“你是哪班的？”贾老师问。
“四五班。”
贾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跟旁边一位老师说：
“你看这个五班的学生，跟段绮窈长得真像，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嗯，确实像，不过比段绮窈高不少……”
两位老师对着我评头论足，我一声不吭站在边上。
过了一会贾老师才想起我，收敛了笑容：
“这样吧，你去四班帮我叫萧星杰来办公室一下。”
“好的。”
我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溜走了。
……
那一天距离现在快二十年，我却记忆犹新。
不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说长得像段绮窈，而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萧星杰。
萧星杰是四班班长，他在三年级下的时候才转到我们学校，一年时间却已成为老师的宠儿。
与六班班长段绮窈一样，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各种活动中。
我跑到四班门口，伸头就看到了萧星杰。他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一本书。
我悄无声息来到他窗前，敲了敲玻璃。
萧星杰转头看着我。
都快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能清楚记起那一刻的感觉：小学上空响着的课间音乐、同学们嬉笑打闹的背景声，仿佛都安静了。
萧星杰转脸看着我，我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以前在各种场合见过他，升旗、领队、演讲……但都是远远的。这么近是第一次。
我第一次发现男孩子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一整个青春，都将与这个人有关系……
萧星杰问我：“你找谁？”
这么多年来，连他说这句话的声调我都记得。
可是接下来，我的表现却让自己足足悔恨了快二十年。
“……老、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我舌头仿佛打了结。
“哪位老师？”
呃……我居然忘了，忘了那老师姓啥，忘了自己姓啥，只剩下一张嘴在胡说八道：
“……段老师……”
“嗯？”
他好看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更紧张了，同时发现他周围的同学也都扭头看我，看得我越发头昏。我的社恐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那个，那个很凶的老师……”
他周围的男生们开始哄笑，我脸涨的通红。
“萧星杰～”
一句甜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又甜又糯。
“萧星杰，贾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我扭头，看到一张微笑着的漂亮面孔凑到我身边。
是段绮窈本人。
哄笑的男生们立即安静了。
“你说的也是贾老师吗？”萧星杰却问我。
“嗯…对。”我连忙回答。
段绮窈从眼尾瞟了我一眼。
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个鄙夷的眼神，分明像在看一个冒牌货。
很显然，她已经从老师们那里听说了，听说了有个长得很像她的女生代替她走在了前头。
但段绮窈没再管我，继续托腮看着萧星杰。一堆男生隔着窗户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们学校人人都认得段绮窈，谁不知道她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她爸爸是我们市一位有影响力的领导人，一入学她就备受关照，几乎所有活动她都是C位。
我时常想，长大后的段绮窈，一定也很怀念小学的时光吧，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人追捧……
段绮窈继续微笑着问萧星杰：
“你知道贾老师为什么叫你去吗？”
“为什么？”
“因为一班的高晓猛跟你选了一样的主题，所以贾老师想让你换一个。”
“好的，谢谢你。”萧星杰说着站起身。
“不客气~”
段绮窈活泼地对他挥挥手，头发一甩，转身离开了。
……
我们年级的女生都羡慕段绮窈的头发，经常凑在一起讨论段绮窈的头发今天又是怎么梳的。
因为她有一个很时髦妈，经常给她换各样的发型：漂亮的花苞头，浪漫的卷发双马尾…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段绮窈的头发是怎么梳的。她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像个弹性很好的松鼠尾巴。
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因为那个松鼠尾巴在她转身的时候重重甩到了我的脸上，打得我脸发麻。
段绮窈却昂首挺胸地走了，头也没回一下。
窗户里的几个男生哈哈大笑。我尴尬得站在那，窘得不知所措。
我想如果太阳在旁边就好了，她一定会把段绮窈拉回来道歉，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萧星杰正要走，看到这一幕又停住脚步。
“那个……也谢谢你。”他隔着窗户对我说。
“不用谢......”
我轻声回答，好像真帮上了什么忙似的。说完我就借着这个台阶跑回了自己教室，发烧的脸却一天都没凉下来。
多么有礼貌、有教养的男孩啊，我时常回想他对我说的那句谢谢。
我知道他说谢谢，是为了帮我解围。
就是那句谢，奠定了我这二十年所喜欢的男孩类型。
就是那句谢，让我从那天开始中了“萧星杰”这三个字的魔咒。
一整个青春，我都在追着这个人奔跑。连他作业本上隽秀有力的“萧星杰”三个字，也频繁出现在我小学、中学、大学时期的梦境中……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他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直到大学之后，直到他去了美国，我才挣扎着从迷恋中走出。
八岁暗恋一个男孩有点可爱，十八岁暗恋有点浪漫，现在二十八岁了，如果还在暗恋一个男人，那真的有点脑残。
我为自己的理智感到庆幸。
可是，几个星期前突然有人加我微信，一看到介绍里的“萧星杰”三个字，瞬间似乎有电流从我的指间直击心脏。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字的魔力从没消失过……
……
嗯，再说回段绮窈。
自从被松鼠尾巴扇了一巴掌，我就开始讨厌这个人。但从那天开始，这个名字却像阴影一样跟着我。
“你长得可真像段绮窈！”
自从贾老师发现后，几乎每天都有人对我讲这句话。
“你跟段绮窈的脸，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生们说完就用那种眼神看我，以为我会觉得荣幸。
男生们也时常拍手起哄：
“沈溢好像段绮窈！”
仿佛是对我的最高评价。
可我并不觉得荣幸。刷牙的时候，我仔仔细细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像么？我却看不出。
段绮窈还是那个昂首挺胸的孔雀，我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我。
而且，我也明白他们说的像是什么意思。就像一个影子像她的本体，像是像了，却暗淡无光。
我不需要这样的抬举。
……
现在回想，我那时候那么讨厌段绮窈，不仅是因为她用头发打了我，更主要的是，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比不上她。
完全比不上。
甚至若不是因为长得像她，我都根本够不着跟萧星杰说话。
那时候的我，既期待又讨厌周五。
因为每个周五的早自习，是我们四、五、六三个班班长执勤的日子。他们会走进每个班，站在讲台上检查教室卫生有没有做好、同学们有没有戴红领巾。
我期待那个时候，因为可以看到萧星杰。
我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课本后面抬眼偷望他的身影。
讨厌的是，段绮窈却总是站在他边上。
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多好看，漂亮的男孩女孩，高高在上的班长们……
那时候，我好想站起来做点什么了不起的事，让萧星杰发现我也可以很优秀的。
可现实中的我根本优秀不起来。
虽然学习不错，却腼腆的要命，从来不敢举手发言，连被老师夸都害羞得抬不起头。
而且，我也漂亮不起来。
我妈妈从来不会像她妈妈那样打扮我。我妈妈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扎什么辫子啊？麻烦死了。衣服也不用买了，刚好校服发了好几套，换着穿就行……”
还有，我最讨厌自己的一点，为什么要长得这么高呢？
比普通女生都要高，比大多男生还要高，永远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
提起身高，就不得不提六年级那次大合唱。那是我小学时期最后一次大合唱，一次悲剧性的大合唱！
……
大合唱的前一天，我们四、五、六三个班在礼堂里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与编队形。
“哎，沈溢，你怎么这么高啊？”班主任抱怨地说
她把我排在最后一排最边上，可还是比旁边的女生高出一大截，队形很不美观。
我红了脸。
此时，段绮窈正在台上带着六班同学练习那首著名的童谣，《西风的话》。
六班同学被分成几个声部，在她的带领下大声唱着：
“……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袄，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段绮窈是领唱。
她的声音甜甜糯糯，婉转又好听，老师们经常夸。
我偷看了段绮窈好几眼。她在台上是那么漂亮，浪漫的双马尾，精致的短裙长筒袜……
“沈溢，你还是蹲下来一点吧，太高了……”班主任无奈地说。
我只好半蹲下去。
这时，六班几个淘气的男生，想趁他们班主任不在，逗一逗台上耀眼的段绮窈。
“段绮窈，你看五班那个大个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喊道。
我们班男生听到了，也跟着起哄：
“沈溢好像段绮窈！”
“不许说话！”
我们班主任叱喝了一声，男生们马上闭嘴了。
段绮窈也皱了皱眉头。也是，说我们长得像，对我来说很不爽，对她来说更是一种侮辱。
段绮窈愠怒地紧闭着嘴唇，美目瞪了那些男生们一眼，有一种美丽的震慑力。
六班的男生不敢再造次了，却依然嘻笑着，有意用跑调的声调扯嗓子接着唱：
“你们可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
声音像一群小野狼。
而作为躺着中枪的我，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我望了望另一边的四班。
四班同学正安安静静地在贾老师的指挥下排队型，萧星杰站在老师身边。
多希望他没注意刚才的一幕。然而很不幸，萧星杰被刚才的喧哗吸引了，朝这边望过来。
“沈溢，不是让你蹲下去一点吗？”老师点名批评道。
我连忙再次把膝盖弯下去，又不能弯太多，得跟旁边的女生保持合适的身高差。
慌乱中，我感觉到萧星杰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把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我恨不得原地消失，觉得自己像个大块头的丑小鸭，有种无处可藏的羞耻……
……
小学那几年，在段绮窈的衬托下，我实在太暗淡了。
但也有一个人说我比段绮窈好看。那就是我的发小黄佳澄。
我说她的名字黄+橙，听起很暖和，所以给她起绰号“太阳”。
她说我的名字“像月亮一样溢出光辉”，所以叫我“月亮”。
那时候的我们，可以说同为天涯沦落人。
就在我在队伍这头腿弯得发酸的时候，太阳在队伍的另一头腿弯得发酸。因为她跟我一样，长着很高很高的个子。
由于同为高个子，我俩小学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同桌。
太阳自小是冷静又沉着的女孩。她每次听同学说我像段绮窈，都淡定地回应：
“我觉得沈溢比段绮窈好看。”
同学们听完都忍不住嗤笑，觉得她在睁眼说瞎话。
我偷偷问太阳:“你真的觉得我比段绮窈好看？
“是啊。”
“哪里比她好看？”
我十分期待一个有说服力的回答，比如说我眼睛比她大，睫毛比她长，皮肤比她白之类。
然而太阳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废话。
“你比她善良。”
好吧……善良。我的期待完全落空。
太阳确定地说：
“你比她好多了，她那么傲慢，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她。”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段绮窈？我才不信。光我们年级，就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但我也没反驳，毕竟太阳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支持者。
……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CAP宽敞的办公区，照在我的座位上，暖暖的。
屏幕上，软件还在安装，太阳也依然在夸我：
“你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进了大厂做原画师，前途不可估量！”
我谦虚地回答：“后面还有3个月的试用期呢。况且，我也不年轻了。”
28岁，真的不年轻了。
“喂，在一个毕业遥遥无期的老博士面前，说28岁不年轻，你礼貌吗？”
对了，忘了介绍，我这位发小，就是那个总默默无闻坐在最后一排的大块头女孩，如今正在北大攻读博士学位，本硕博连读。
假如告诉小学时期的那些同学和老师，估计大多人是不相信的。
但我对太阳的优秀毫不意外。
从小就觉得她不同凡响。她有一个很酷的老爸，头发长长，玩世不恭，却带着她从小看科学杂志，研究有趣的化学实验。
太阳继续不遗余力地夸我：
“总之你很厉害，我早就知道你会比段绮窈优秀得多。”
“那可不一定，段绮窈早就是网红了呢……”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想知道段绮窈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知道段绮窈现在在干嘛吗？”我问太阳。
“不知道。以前好像听人说她毕业后也在上海。”
“嗯，我也听过。她大学时期就是网红，现在可能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个阶层了。”
“未必吧，网红不过昙花一现。而且她已经老了。”
“哈哈，过分，你刚才还说我28岁年纪轻轻！”
“看什么行业啦。”太阳明智地说。
我想了想：“我记得有次听八爪鱼讲，她加了段绮窈的微信，后面可以问问她。”
“八爪鱼加段绮窈微信？？她以前多恨段绮窈，那可是夺夫之恨！”
“是的。八爪鱼说，加她微信是想看看她会不会遭雷劈。”
“哈哈哈，就算遭雷劈她也不会发朋友圈告诉别人的。”
聊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回忆了一下我们那位风风火火的八爪鱼同学。
八爪鱼也在上海，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她了。
在这样一座繁忙的大城市，真是一不小心就疏远了朋友。我想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得约她吃个饭。
这时，我看到我电脑屏幕上的软件快安装完了。
“软件安好了，我得上班啦。”我对太阳说。
“好的，加油！”
……
关掉太阳的聊天，我不禁又瞄了一眼微信里的联系人。
萧星杰还在那里。
自从加了他，我经常会忍不住瞄一眼他的头像。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还没说过话。
我对他十分好奇，但这段时间我忙着换工作，实在顾不上他。
他也没找我说过话，也没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加我。
瞄了一眼后，我就关掉了微信。
先好好工作吧，当前的任务是得先努力过试用期，留在CAP！
……
一是CAP给我发了offer，二是萧星杰加了我微信。
两件事都让我兴奋不已。
CAP是世界著名的游戏公司，而萧星杰，是我暗恋了快二十年的男人。
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决定先集中精神处理第一件。毕竟我已28岁，又身处这样压力山大的城市，事业问题是首先要考虑的。
于是我开始忙辞职。
当前的我任职于一家老牌日本游戏公司。我递交了辞呈，埋头整理工作交接，半个月后终于成功离职，无缝对接去CAP报到。
我来到CAP大厦的一楼大厅，小心翼翼地填着来访者登记。
“你是来实习的大学生吗？”大厅前台问我。
“不是的……”
“那你是来面试的？”
“也不是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紧张又生涩的举止，导致我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菜鸟。
其实算上实习时间，我已经在游戏公司混了七八年了。
七八年，对这个新兴行业来说，已算是老江湖。
今天，我是通过了CAP的层层测试和筛选，作为资深游戏原画师来办理入职的。
只是面对这么优秀的公司，我依然底气不足。
填完表，我拿到了临时通行证，乘电梯来到CAP的人事部。
人事检查完我上交的一堆证件，抬头看着我，看得我心砰砰直跳。
“你不用来了，我们已经招到了更合适同学。”
“什么？！”我惊恐万分。
人事很惊讶：“我说你长的很像我一个同学，有这么吃惊吗？”
“哦哦……”
原是我过度紧张，导致幻听了。
人事笑着问：“办个入职而已，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我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真丢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这样没出息。
人事把证件还给我，又递给我一张工牌，说：
“入职手续办好了哦，我带你去工位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工牌，上面有我的照片和职位：
CAP资深场景原画师--沈溢。
这时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来。
太好了，我终于入职CAP了。
……
我跟着人事走进游戏开发部，脚下是灰色与苹果绿的棋盘格地毯，头顶是望不到头的工业风吊灯。无数台显示器围绕中轴呈环状分布。
落地窗外是高楼林立的上海，楼缝中能看见蜿蜒的苏州河缓缓注入黄浦江，视野真不错。
我路过那些戴着大耳机沉浸工作的人，激动地想，不知道有多少业界大佬在其中呢。
人事把我领到我要去的项目组，跟我未来的同事们介绍：
“大家停一停，这位是你们组新来的场景原画师。”
所有人停下工作扭头看我，看得我社交恐惧症都犯了。
“你们好……我叫沈溢，溢出的溢……”我结结巴巴地说。
“欢迎啊。”一个长的很帅的男人首先站起来。
他是我们组的美术总监，我的顶头上司，我之前面试时候见过他。
总监笑着说：“我刚还在跟他们说呢，今天有个实力很强的原画妹子要来，而且长得特别像我一个妹妹。”
长得像他妹妹？
今天真是怪了，我平时跟人撞脸的概率也没那么高啊。
我没来及说话，人事叫道：
“真的假的？她明明长得超像我同学。”
大家哄然大笑：“难不成他妹妹就是你同学？”
我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大众脸了吧……”
“因为美女长的都差不多。”大家笑嘻嘻地说。
虽知道是恭维话，还是让我心情大好。
感觉这次入职体验真不错，尤其对比两年前刚入职日企的时候，气氛好太多。
那时候身边的同事们都各忙各的，我怯生生坐在那，半天没人搭理。
这一次我却受到十分热情的招待。Hr送来一大堆办公用品，IT忙前忙后帮我弄电脑，隔壁妹子也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们总监则很亲切地坐在我身后跟我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妹子的缘故。
……
关照了我一会，大家都回自己座位了。
IT正在我的电脑上安装好几款绘图软件，我等的没事，决定趁空给太阳发条信息。
太阳是我的发小，自从半个月前跟她说我在忙着换工作，就没再联络，今天必须得报个喜。
我用手机给刚拿到手的工牌拍了张照，发给了她。
“哇，小月亮真的入职大厂了，恭喜！”
我回了个得意的笑脸。
“工作环境怎样？”太阳问。
“挺好的。对了，你说奇不奇怪，一连两位同事都说我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人。”
“哈哈，可能只是客套吧。”
太阳说：“不过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别人说你长得像谁了。今天什么感觉，生气吗？”
“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觉得长得像别人也不错，可能是因为占到了便宜。
“关键是像谁，”
太阳很懂地说：“你只是讨厌被人说长得像段绮窈而已。”
呵，没错，段绮窈！
好几年没见到这个名字了。一见这几个字，我耳边仿佛又响起别人的嚷嚷：
“沈溢长得可真像段绮窈！”
那确实是我很多年的阴影。
……
记忆中，第一个说我像段绮窈的人，是小学时隔壁班的班主任。
四年级一次大课间，我偶然路过办公室门口，听到有人对我喊：
“段绮窈！”
我吃惊地停住脚步，认出是四班班主任贾老师。
印象中，贾老师一直很严厉，有时他在四班教训同学，我们五班隔堵墙都能听到。
然而这位凶巴巴的老师，此刻却笑眯眯向我招手：
“段绮窈，你过来！”
“…我不是段绮窈…”我小声说。
“你是哪班的？”贾老师问。
“四五班。”
贾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跟旁边一位老师说：
“你看这个五班的学生，跟段绮窈长得真像，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嗯，确实像，不过比段绮窈高不少……”
两位老师对着我评头论足，我一声不吭站在边上。
过了一会贾老师才想起我，收敛了笑容：
“这样吧，你去四班帮我叫萧星杰来办公室一下。”
“好的。”
我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溜走了。
……
那一天距离现在快二十年，我却记忆犹新。
不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说长得像段绮窈，而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萧星杰。
萧星杰是四班班长，他在三年级下的时候才转到我们学校，一年时间却已成为老师的宠儿。
与六班班长段绮窈一样，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各种活动中。
我跑到四班门口，伸头就看到了萧星杰。他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一本书。
我悄无声息来到他窗前，敲了敲玻璃。
萧星杰转头看着我。
都快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能清楚记起那一刻的感觉：小学上空响着的课间音乐、同学们嬉笑打闹的背景声，仿佛都安静了。
萧星杰转脸看着我，我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以前在各种场合见过他，升旗、领队、演讲……但都是远远的。这么近是第一次。
我第一次发现男孩子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一整个青春，都将与这个人有关系……
萧星杰问我：“你找谁？”
这么多年来，连他说这句话的声调我都记得。
可是接下来，我的表现却让自己足足悔恨了快二十年。
“……老、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我舌头仿佛打了结。
“哪位老师？”
呃……我居然忘了，忘了那老师姓啥，忘了自己姓啥，只剩下一张嘴在胡说八道：
“……段老师……”
“嗯？”
他好看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更紧张了，同时发现他周围的同学也都扭头看我，看得我越发头昏。我的社恐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那个，那个很凶的老师……”
他周围的男生们开始哄笑，我脸涨的通红。
“萧星杰～”
一句甜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又甜又糯。
“萧星杰，贾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我扭头，看到一张微笑着的漂亮面孔凑到我身边。
是段绮窈本人。
哄笑的男生们立即安静了。
“你说的也是贾老师吗？”萧星杰却问我。
“嗯…对。”我连忙回答。
段绮窈从眼尾瞟了我一眼。
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个鄙夷的眼神，分明像在看一个冒牌货。
很显然，她已经从老师们那里听说了，听说了有个长得很像她的女生代替她走在了前头。
但段绮窈没再管我，继续托腮看着萧星杰。一堆男生隔着窗户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们学校人人都认得段绮窈，谁不知道她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她爸爸是我们市一位有影响力的领导人，一入学她就备受关照，几乎所有活动她都是C位。
我时常想，长大后的段绮窈，一定也很怀念小学的时光吧，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人追捧……
段绮窈继续微笑着问萧星杰：
“你知道贾老师为什么叫你去吗？”
“为什么？”
“因为一班的高晓猛跟你选了一样的主题，所以贾老师想让你换一个。”
“好的，谢谢你。”萧星杰说着站起身。
“不客气~”
段绮窈活泼地对他挥挥手，头发一甩，转身离开了。
……
我们年级的女生都羡慕段绮窈的头发，经常凑在一起讨论段绮窈的头发今天又是怎么梳的。
因为她有一个很时髦妈，经常给她换各样的发型：漂亮的花苞头，浪漫的卷发双马尾…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段绮窈的头发是怎么梳的。她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像个弹性很好的松鼠尾巴。
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因为那个松鼠尾巴在她转身的时候重重甩到了我的脸上，打得我脸发麻。
段绮窈却昂首挺胸地走了，头也没回一下。
窗户里的几个男生哈哈大笑。我尴尬得站在那，窘得不知所措。
我想如果太阳在旁边就好了，她一定会把段绮窈拉回来道歉，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萧星杰正要走，看到这一幕又停住脚步。
“那个……也谢谢你。”他隔着窗户对我说。
“不用谢......”
我轻声回答，好像真帮上了什么忙似的。说完我就借着这个台阶跑回了自己教室，发烧的脸却一天都没凉下来。
多么有礼貌、有教养的男孩啊，我时常回想他对我说的那句谢谢。
我知道他说谢谢，是为了帮我解围。
就是那句谢，奠定了我这二十年所喜欢的男孩类型。
就是那句谢，让我从那天开始中了“萧星杰”这三个字的魔咒。
一整个青春，我都在追着这个人奔跑。连他作业本上隽秀有力的“萧星杰”三个字，也频繁出现在我小学、中学、大学时期的梦境中……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他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直到大学之后，直到他去了美国，我才挣扎着从迷恋中走出。
八岁暗恋一个男孩有点可爱，十八岁暗恋有点浪漫，现在二十八岁了，如果还在暗恋一个男人，那真的有点脑残。
我为自己的理智感到庆幸。
可是，几个星期前突然有人加我微信，一看到介绍里的“萧星杰”三个字，瞬间似乎有电流从我的指间直击心脏。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字的魔力从没消失过……
……
嗯，再说回段绮窈。
自从被松鼠尾巴扇了一巴掌，我就开始讨厌这个人。但从那天开始，这个名字却像阴影一样跟着我。
“你长得可真像段绮窈！”
自从贾老师发现后，几乎每天都有人对我讲这句话。
“你跟段绮窈的脸，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生们说完就用那种眼神看我，以为我会觉得荣幸。
男生们也时常拍手起哄：
“沈溢好像段绮窈！”
仿佛是对我的最高评价。
可我并不觉得荣幸。刷牙的时候，我仔仔细细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像么？我却看不出。
段绮窈还是那个昂首挺胸的孔雀，我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我。
而且，我也明白他们说的像是什么意思。就像一个影子像她的本体，像是像了，却暗淡无光。
我不需要这样的抬举。
……
现在回想，我那时候那么讨厌段绮窈，不仅是因为她用头发打了我，更主要的是，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比不上她。
完全比不上。
甚至若不是因为长得像她，我都根本够不着跟萧星杰说话。
那时候的我，既期待又讨厌周五。
因为每个周五的早自习，是我们四、五、六三个班班长执勤的日子。他们会走进每个班，站在讲台上检查教室卫生有没有做好、同学们有没有戴红领巾。
我期待那个时候，因为可以看到萧星杰。
我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课本后面抬眼偷望他的身影。
讨厌的是，段绮窈却总是站在他边上。
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多好看，漂亮的男孩女孩，高高在上的班长们……
那时候，我好想站起来做点什么了不起的事，让萧星杰发现我也可以很优秀的。
可现实中的我根本优秀不起来。
虽然学习不错，却腼腆的要命，从来不敢举手发言，连被老师夸都害羞得抬不起头。
而且，我也漂亮不起来。
我妈妈从来不会像她妈妈那样打扮我。我妈妈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扎什么辫子啊？麻烦死了。衣服也不用买了，刚好校服发了好几套，换着穿就行……”
还有，我最讨厌自己的一点，为什么要长得这么高呢？
比普通女生都要高，比大多男生还要高，永远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
提起身高，就不得不提六年级那次大合唱。那是我小学时期最后一次大合唱，一次悲剧性的大合唱！
……
大合唱的前一天，我们四、五、六三个班在礼堂里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与编队形。
“哎，沈溢，你怎么这么高啊？”班主任抱怨地说
她把我排在最后一排最边上，可还是比旁边的女生高出一大截，队形很不美观。
我红了脸。
此时，段绮窈正在台上带着六班同学练习那首著名的童谣，《西风的话》。
六班同学被分成几个声部，在她的带领下大声唱着：
“……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袄，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段绮窈是领唱。
她的声音甜甜糯糯，婉转又好听，老师们经常夸。
我偷看了段绮窈好几眼。她在台上是那么漂亮，浪漫的双马尾，精致的短裙长筒袜……
“沈溢，你还是蹲下来一点吧，太高了……”班主任无奈地说。
我只好半蹲下去。
这时，六班几个淘气的男生，想趁他们班主任不在，逗一逗台上耀眼的段绮窈。
“段绮窈，你看五班那个大个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喊道。
我们班男生听到了，也跟着起哄：
“沈溢好像段绮窈！”
“不许说话！”
我们班主任叱喝了一声，男生们马上闭嘴了。
段绮窈也皱了皱眉头。也是，说我们长得像，对我来说很不爽，对她来说更是一种侮辱。
段绮窈愠怒地紧闭着嘴唇，美目瞪了那些男生们一眼，有一种美丽的震慑力。
六班的男生不敢再造次了，却依然嘻笑着，有意用跑调的声调扯嗓子接着唱：
“你们可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
声音像一群小野狼。
而作为躺着中枪的我，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我望了望另一边的四班。
四班同学正安安静静地在贾老师的指挥下排队型，萧星杰站在老师身边。
多希望他没注意刚才的一幕。然而很不幸，萧星杰被刚才的喧哗吸引了，朝这边望过来。
“沈溢，不是让你蹲下去一点吗？”老师点名批评道。
我连忙再次把膝盖弯下去，又不能弯太多，得跟旁边的女生保持合适的身高差。
慌乱中，我感觉到萧星杰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把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我恨不得原地消失，觉得自己像个大块头的丑小鸭，有种无处可藏的羞耻……
……
小学那几年，在段绮窈的衬托下，我实在太暗淡了。
但也有一个人说我比段绮窈好看。那就是我的发小黄佳澄。
我说她的名字黄+橙，听起很暖和，所以给她起绰号“太阳”。
她说我的名字“像月亮一样溢出光辉”，所以叫我“月亮”。
那时候的我们，可以说同为天涯沦落人。
就在我在队伍这头腿弯得发酸的时候，太阳在队伍的另一头腿弯得发酸。因为她跟我一样，长着很高很高的个子。
由于同为高个子，我俩小学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同桌。
太阳自小是冷静又沉着的女孩。她每次听同学说我像段绮窈，都淡定地回应：
“我觉得沈溢比段绮窈好看。”
同学们听完都忍不住嗤笑，觉得她在睁眼说瞎话。
我偷偷问太阳:“你真的觉得我比段绮窈好看？
“是啊。”
“哪里比她好看？”
我十分期待一个有说服力的回答，比如说我眼睛比她大，睫毛比她长，皮肤比她白之类。
然而太阳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废话。
“你比她善良。”
好吧……善良。我的期待完全落空。
太阳确定地说：
“你比她好多了，她那么傲慢，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她。”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段绮窈？我才不信。光我们年级，就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但我也没反驳，毕竟太阳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支持者。
……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CAP宽敞的办公区，照在我的座位上，暖暖的。
屏幕上，软件还在安装，太阳也依然在夸我：
“你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进了大厂做原画师，前途不可估量！”
我谦虚地回答：“后面还有3个月的试用期呢。况且，我也不年轻了。”
28岁，真的不年轻了。
“喂，在一个毕业遥遥无期的老博士面前，说28岁不年轻，你礼貌吗？”
对了，忘了介绍，我这位发小，就是那个总默默无闻坐在最后一排的大块头女孩，如今正在北大攻读博士学位，本硕博连读。
假如告诉小学时期的那些同学和老师，估计大多人是不相信的。
但我对太阳的优秀毫不意外。
从小就觉得她不同凡响。她有一个很酷的老爸，头发长长，玩世不恭，却带着她从小看科学杂志，研究有趣的化学实验。
太阳继续不遗余力地夸我：
“总之你很厉害，我早就知道你会比段绮窈优秀得多。”
“那可不一定，段绮窈早就是网红了呢……”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想知道段绮窈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知道段绮窈现在在干嘛吗？”我问太阳。
“不知道。以前好像听人说她毕业后也在上海。”
“嗯，我也听过。她大学时期就是网红，现在可能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个阶层了。”
“未必吧，网红不过昙花一现。而且她已经老了。”
“哈哈，过分，你刚才还说我28岁年纪轻轻！”
“看什么行业啦。”太阳明智地说。
我想了想：“我记得有次听八爪鱼讲，她加了段绮窈的微信，后面可以问问她。”
“八爪鱼加段绮窈微信？？她以前多恨段绮窈，那可是夺夫之恨！”
“是的。八爪鱼说，加她微信是想看看她会不会遭雷劈。”
“哈哈哈，就算遭雷劈她也不会发朋友圈告诉别人的。”
聊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回忆了一下我们那位风风火火的八爪鱼同学。
八爪鱼也在上海，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她了。
在这样一座繁忙的大城市，真是一不小心就疏远了朋友。我想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得约她吃个饭。
这时，我看到我电脑屏幕上的软件快安装完了。
“软件安好了，我得上班啦。”我对太阳说。
“好的，加油！”
……
关掉太阳的聊天，我不禁又瞄了一眼微信里的联系人。
萧星杰还在那里。
自从加了他，我经常会忍不住瞄一眼他的头像。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还没说过话。
我对他十分好奇，但这段时间我忙着换工作，实在顾不上他。
他也没找我说过话，也没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加我。
瞄了一眼后，我就关掉了微信。
先好好工作吧，当前的任务是得先努力过试用期，留在CA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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