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容易犯傻的青春
直到入校两个多月后的迎新演出，我才明白宋宇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演出的那一天，大礼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八爪鱼拉着我偷偷跑去宋宇霖他们班坐的位置，跟他打招呼。
“你的节目什么时候上啊？”八爪鱼问他。
“还在后面。”宋宇霖笑着说，
“我都不想跳了，为什么每次演出老师都要cue我？”
“因为你跳的好啊！”
宋宇霖看看我：“如果你哥在就好了，可以给我分担压力。”
“哈哈哈，那是的，沈天琪那么爱出风头的人！”八爪鱼大笑着说。
我也笑了笑，没吭声。
可惜沈天琪考不上一中，连拿钱档的分数线他也差得老远，只上了我家附近一所普通高中。
打完招呼，我跟八爪鱼就各回自己班级的座位了。
又等了几个节目，宋宇霖总算上台，台下一片欢呼。据说每次学校有活动，宋宇霖的舞蹈总是全校师生最期待的节目。
就在那一天，我才见识到了宋宇霖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他走上台，台上突然黑了。
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好像带着观众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台上那位古风白衣少年，与我平时见到的那个笑眯眯的宋宇霖，几乎判若两人。
高冷的脸，一秒入戏。
他跳的是一种很古风的舞，具体叫什么舞我不知道，我对舞蹈完全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他的身姿非常飘逸，很有古风的韵律。接连不穷的高难度动作，他做起来却如行云流水，轻盈且优美……
后面我才知道，宋宇霖从小就受专业的舞蹈训练，专业技能非常优秀。高二一结束，他就被BJ一所著名艺术大学录取了。
那天看完宋宇霖的舞，八爪鱼再次被迷得神魂颠倒。晚上她非要我跟她一起睡，要在她耳边念叨一百遍宋宇霖的名字，确保晚上能梦到他。
……
我也被舞台上的宋宇霖震撼了一下，却没有中他的魔。
因为我的脑子一直被萧星杰占据着。
没错，我就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那段时间其实我的心情极差。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我考得一团糟，甚至还没我室友们考的高。
而萧星杰，还是稳稳的第一名，遥远的第一名。
我与他之间，再也不是相差几个人了，差了人山又人海……
我十分担忧，害怕自己永远这样差下去，再也跟不上了。
却静不下心来学习，那些物理、化学、函数题目在我眼前打转，我突然完全不感兴趣，也完全看不懂了。
上课我总是不知不觉走神，窗外每走过一个人，我都要瞟一眼，生怕错过萧星杰。
晚上，我经常拿着书站在宿舍楼的玻璃走道里，想背，却背不进去。
我看着窗外出神。眼前就是从前心心念念的一中了，我也确实进来了，却跟之前想象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我远远地望着高一实验班那一层，思绪早已飞走……
从那时开始，我很讨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非常讨厌。初中时候因为喜欢他萌生了多少动力，现在就因为喜欢他带来多少压力和困扰。
我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时常又会在校园遇见他。
作为同一所小学和初中进来的同学，我们虽然没同过班，他看我当然是眼熟的。所以每次擦肩而过，他总会勾起嘴角对我微笑。
就是那些微笑，让多少次下定决心不再想他的我，再次落入网罗，万劫不复……
……
那时我唯一能静下心来做的事，就是画画。
我从小爱画画，也学过好几年，一直学到中考前爸妈怕影响我考试，才把课给停了。
现在画画却成了我唯一拿手的事，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不停地画，上课在课本边上画，下课在作业本上画，体育课坐在操场边上画……
我画素描，画速写，画漫画，画场景……看到什么画什么，想到什么画什么。
连跟八爪鱼聊天的时候，我都经常不知不觉地在本子上画东西。
在看完宋宇霖舞蹈后的一天晚上，我跟八爪鱼在宿舍楼的玻璃走道里站着背英语课文。
其实根本背不进去的，八爪鱼在不停唠叨着宋宇霖，我则拿着笔，在书的空白处画着白天见过的一双微笑着的眼睛……
正画着，我隐约听到八爪鱼说她要表白。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不能总这样单恋下去，我得让宋宇霖知道我喜欢他。”
“这……不好吧？”
我是从未想过要表白的人，光想一想社恐就犯了。
但八爪鱼不是我，八爪鱼热情、自信又底气十足，不甘心这种只有自己一头热的恋情。
“可是我见到他就很害羞，不知道怎么表白才好。”八爪鱼说，
“要不你去帮我跟宋宇霖说吧，告诉他我喜欢他。”
“什么？我？不行不行……”
我连声拒绝，光想想那种场景，脚已经开始在抠地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走道的另一头走过来，笑笑地插嘴道：
“我来帮你跟他说啊~”
是段绮窈。
是的，段绮窈也在一中。她也是砸了不少钱进来的。
听说不久前，她妈妈给她找了一个有钱又有地位的新爸。也可能暂时还不是新爸，不管怎样，她家里又有靠山了。
段绮窈那天刚好在走道的另一头打电话，听到了我跟八爪鱼的聊天。
“原来你喜欢宋宇霖啊？”
段绮窈甜甜地笑着说：“我可以帮你跟他说，我们班离他们班很近的哦。”
“不用了吧……”我马上反对道，我本能的不信任她。
“那你去帮我说呗？”八爪鱼问我。
“这个……”我又怂了。
“还是我帮你吧，我可以先帮你跟他套套话，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然后再告诉他，你喜欢他。”段绮窈笑吟吟地说。
“好呀，也可以。”八爪鱼一脸期待的同意了。
她跟段绮窈不熟，唯一有过的交集就是那次在KTV，那时八爪鱼只顾着跟帅哥们嗨，压根没注意她。
我不喜欢段绮窈，可也没拦住八爪鱼。我安慰自己，也许没关系的吧，段绮窈跟八爪鱼无冤无仇，也无瓜葛，传个话而已，还能怎么样呢。
我这样想，八爪鱼也这样想。那个年纪的我们，真是又单纯又美好，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可事实很快让我们明白，在绿茶表面前，我们实在tooyoungtoosimple。
……
八爪鱼满怀期待地等着宋宇霖回应，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等到了段绮窈跟宋宇霖走到了一起的传闻。
起初我拒绝相信这种传闻。
宋宇霖跟段绮窈？怎么可能呢？
宋宇霖那样温暖的阳光少年，尤其在舞台上像个超凡脱俗的仙子，怎么会喜欢段绮窈那种人……
我觉得不可能。直到我自己也亲眼看到，他们两个确实开始走在一起了，一起放学，一起散步，一起吃饭。
八爪鱼更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唉，我真傻，真的……”
中午，我、八爪鱼和太阳一起在食堂，八爪鱼第一百万次的又开始念叨:
“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段绮窈是个碧池，还让她帮我跟宋宇霖传话……”
太阳烦躁地打断她：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很像祥林嫂啊？啰里吧嗦讲这么多遍！”
太阳最近睡眠不好，脾气十分暴躁。
我赶紧安慰八爪鱼：
“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唉，早知道真该我去帮你说的……”
我知道自己是没用的马后炮。如果我能硬着头皮去帮忙递个纸条，哪怕被拒绝，也比让段绮窈插进来的好。
太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不可否认段绮窈是个碧池，但那个叫什么宋宇霖的，也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八爪鱼马上愤怒地看着她，她显然她还是维护她的白马王子的。
我害怕起冲突，连忙说：
“宋宇霖可能不知道情况。他一方面不知道你喜欢他，另一方面也不了解段绮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来没跟我们在一所学校。”
“得了吧，八爪鱼这学期每天都去找他，傻子都能看出来。不用解释了，宋宇霖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
我没等八爪鱼发火，就赶紧责备太阳：
“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怨气，起床气还没过吗？”
我是说真的。
太阳自从入校以来，就因为睡眠不足脾气暴躁，不只是今天。
她之前跟我们说过原因。
她宿舍的几个学霸们，不仅学习好，还特别勤奋。每人入校时都准备了一盏充电灯，十点钟宿舍熄灯后，她们依然挑灯做题到深夜。
太阳却一直是习惯早睡的人。
我是知道她的，她在家的时候几乎不会超过八点半就上床睡觉。假期甚至看不到7点的新闻联播，就进入深度睡眠。
宿舍里的其他人这么勤奋，太阳起初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底子不扎实，能考进实验班纯粹是走狗屎运。她只好也买了个灯，跟着室友们一起做题。
可她根本熬不住的，试了几天就困的死去活来，
“不管了，我今晚开始要早睡。”几个星期前，她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可看看太阳现在的样子，显然还是没睡够。
我问太阳：“你不是说要早睡么，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你以为我不想早睡吗？还不是因为宿舍里那几个女人！”
太阳烦躁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做题就做题，还讨论，还说笑，洗漱还那么大声，鬼才能睡着！”
“明明是你的作息时间需要调整，”八爪鱼毫不客气地说，
“人家几个人的时间是一致的，五比一，你只能去适应多数人。”
“我去适应她们？”太阳大叫，
“为什么不让整个一中都去适应她们？十点钟还熄什么灯啊，干脆给她们24小时开着好了！”
太阳越说越烦躁，把手里的筷子一摔：
“总之，老子今晚一定要早睡，熄灯以后那帮女人再敢吵，我立马起来把她们的灯都给砸了！”
……
接下来的一周，气氛非常尴尬。
八爪鱼与太阳之间很尴尬，她记恨太阳说宋宇霖是好色之徒。
八爪鱼与宋宇霖之间很尴尬，她再也不去找宋宇霖说话了，见面都躲着走。
连我跟宋宇霖之间都很尴尬。
以前每次见面，宋宇霖都会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妹妹你好啊。”
现在我看到他基本都绕着走，即使他迎面走过来，我也低头装作没看到。
我不但替八爪鱼生气，自己也生宋宇霖的气。之前在KTV我就看出段绮窈想勾搭他，她最终还是赢了，所以我不想再理宋宇霖，感觉他背叛了我们。我也不想看到他旁边的段绮窈那张得意又做作的脸。
还好那段时间我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老师通知说，学校要举行画展了，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参加。
一中的画展，其实一直是走个形式而已。参加画展的一般是些美术生，上交一些黑乎乎的人头像，或是水粉静物。外行的学生们瞟一眼就走开，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人在乎。
我却非常重视，因为画画是我唯一拿手的事。
我准备了好几张4K纸，埋头画了一张又一张。
几天后，我把画好的画交给了班主任。第一次见班主任用讶异的眼神盯着我。
“你是艺术生吗？”班主任问我。
“不是的……”
“那我真的建议你走艺术路线，这样子你还有希望考个好大学。”班主任真诚地说。
班主任肯定不知道，他这番话实在打击了我。
原来在老师们的眼里，我单靠文化课已经没希望了。
可是我爸妈花那么多钱送我来一中，肯定不是希望我去考艺术专业的……
第二天，我的画与其他艺术生的画一起被贴在了宣传栏里。我却没了开心的感觉。每一次路过都五味杂陈，仿佛在这座以理科著称的高中里，自己修炼了一个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
画展的那个周五放学，我坐在离学校一站远的街心公园里等太阳。
街心公园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在那里可以等到回家的11路车。
这个站台是我跟太阳发现的。
每到周五放学，一中门口总是挤满了人，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挤得水泄不通。
挤了一段时间车以后，我跟太阳发现，从学校后门再走一段路，也有站台可以等到车回家。不仅环境好，人也很少。
于是那里就成了我跟太阳每周五汇合的地方。而八爪鱼，自然有私家车来接她回家。
那个周五下午，太阳要值日，我就坐在街心公园的座位上，一边等她，一边画画。
我在本子上画下了眼前那个初冬的公交站。
空旷的站台，交错的枝桠，等车的少女……
我低头画着画，自得其乐，却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身后看着我。
如果我知道萧星杰站在我后面，我肯定紧张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直到画完，我才感觉到身后有人。我回头，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我后面，顿时惊住了。
萧星杰勾起嘴角笑朝我微笑：“对不起，吓着你了吗？”
那张微笑的脸，英俊得让我目眩。
“没，没有……”
萧星杰却直接坐在了我旁边的空位上。我紧张得身体僵直。
“你是学画画的吗？”他问我
“……以前学过，现在没有学了。”
“但你画的真好，我在画展上看了你的画。”
听他这么说，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居然看到了我的画？
画展的位置其实一点都不起眼，无人问津的宣传栏，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少驻足。
没想到萧星杰不仅欣赏了，还注意到了我的画。
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其实我画的好几张画都与他有关。比如那副骑着飞鸟的少女，她飞过一座高大的楼，就是他们的宿舍楼。她回头望着窗户里一个男生的身影，就是……
“……谢谢你。”我轻声说。
接下来我们都没再说话。
我惊讶他竟然没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我旁边。
初冬的夕阳，金灿灿地照在我们身上。这样安静，这样美好。美好得真想装进玻璃罩里，很多年后，我一定会时常回头想念的……
我拼命想记住这一幕。
好像过了很久，我听到萧星杰问我：
“你是在等公交车吗？”
“我是在等太……等黄佳澄，一起回家。”
萧星杰想了想：“嗯，黄佳澄她们组今天要值日。”
“……你呢，你要等车吗？”
“不是，我要去我爷爷那里。”萧星杰微笑着说，
“我爷爷的学校就在前面，走过去就可以了。”
确实，从那里走过去，前面就是H大。
“我以前听老师说……你的爷爷是H大的校长。”我鼓足勇气说。
“是的。不过他的任职期就快结束了。”
萧星杰说完，突然转头看着我：
“其实我也……”
他说出了这样半句话。
后面好几天，我都在翻来覆去地想，他当时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其实我也注意你很久了？
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其实我也喜欢你？……
可惜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小溢！！”
有人在那时候严厉地叫着我名字。
我一惊，看到我妈妈的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姨，从远处走过来。
我心里一片惊慌。我这人一惊慌就容易做错事。我当时立即站了起来，看起来是那么心虚。
跟男生坐在一起被长辈看到，本来就有点糟，更糟的是我表姨这个人。
我表姨前两年因为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在学校早恋，甚至导致怀孕的事，又打又骂，眼睛都快哭瞎了，闹得鸡犬不宁。之后她就有点神经过敏。
在这样一个神经过敏的长辈面前，我连气都不敢喘。
我表姨走过来，满脸严厉：
“小溢，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等车……”我脱口而出。
偏偏那时候，一辆11路车从站台开过去了。表姨一脸不信任地看着我。
连萧星杰也觉得尴尬，他站起身对我说：
“那我先走了。”
然后他很礼貌地跟我表姨打了声招呼：
“阿姨再见。”
我表姨甚至都懒得哼一声。
萧星杰走了以后，我表姨再次问我：
“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我答不出来。还好这时候救星来了，太阳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
“久等了久等了……”
“……我在等我朋友。”我连忙跟我表姨说。
表姨看看我，又看看太阳，满脸怀疑。但她总算没再说什么就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唉，累死了累死了……”太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们先休息会再走把。”
“好的。”我做梦一般地说。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说不上是因为我表姨，还是因为萧星杰。
我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很准。
就在那天坐车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我哥发给我的信息：
“你死定了！”
……
演出的那一天，大礼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八爪鱼拉着我偷偷跑去宋宇霖他们班坐的位置，跟他打招呼。
“你的节目什么时候上啊？”八爪鱼问他。
“还在后面。”宋宇霖笑着说，
“我都不想跳了，为什么每次演出老师都要cue我？”
“因为你跳的好啊！”
宋宇霖看看我：“如果你哥在就好了，可以给我分担压力。”
“哈哈哈，那是的，沈天琪那么爱出风头的人！”八爪鱼大笑着说。
我也笑了笑，没吭声。
可惜沈天琪考不上一中，连拿钱档的分数线他也差得老远，只上了我家附近一所普通高中。
打完招呼，我跟八爪鱼就各回自己班级的座位了。
又等了几个节目，宋宇霖总算上台，台下一片欢呼。据说每次学校有活动，宋宇霖的舞蹈总是全校师生最期待的节目。
就在那一天，我才见识到了宋宇霖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他走上台，台上突然黑了。
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好像带着观众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台上那位古风白衣少年，与我平时见到的那个笑眯眯的宋宇霖，几乎判若两人。
高冷的脸，一秒入戏。
他跳的是一种很古风的舞，具体叫什么舞我不知道，我对舞蹈完全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他的身姿非常飘逸，很有古风的韵律。接连不穷的高难度动作，他做起来却如行云流水，轻盈且优美……
后面我才知道，宋宇霖从小就受专业的舞蹈训练，专业技能非常优秀。高二一结束，他就被BJ一所著名艺术大学录取了。
那天看完宋宇霖的舞，八爪鱼再次被迷得神魂颠倒。晚上她非要我跟她一起睡，要在她耳边念叨一百遍宋宇霖的名字，确保晚上能梦到他。
……
我也被舞台上的宋宇霖震撼了一下，却没有中他的魔。
因为我的脑子一直被萧星杰占据着。
没错，我就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那段时间其实我的心情极差。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我考得一团糟，甚至还没我室友们考的高。
而萧星杰，还是稳稳的第一名，遥远的第一名。
我与他之间，再也不是相差几个人了，差了人山又人海……
我十分担忧，害怕自己永远这样差下去，再也跟不上了。
却静不下心来学习，那些物理、化学、函数题目在我眼前打转，我突然完全不感兴趣，也完全看不懂了。
上课我总是不知不觉走神，窗外每走过一个人，我都要瞟一眼，生怕错过萧星杰。
晚上，我经常拿着书站在宿舍楼的玻璃走道里，想背，却背不进去。
我看着窗外出神。眼前就是从前心心念念的一中了，我也确实进来了，却跟之前想象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我远远地望着高一实验班那一层，思绪早已飞走……
从那时开始，我很讨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非常讨厌。初中时候因为喜欢他萌生了多少动力，现在就因为喜欢他带来多少压力和困扰。
我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时常又会在校园遇见他。
作为同一所小学和初中进来的同学，我们虽然没同过班，他看我当然是眼熟的。所以每次擦肩而过，他总会勾起嘴角对我微笑。
就是那些微笑，让多少次下定决心不再想他的我，再次落入网罗，万劫不复……
……
那时我唯一能静下心来做的事，就是画画。
我从小爱画画，也学过好几年，一直学到中考前爸妈怕影响我考试，才把课给停了。
现在画画却成了我唯一拿手的事，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不停地画，上课在课本边上画，下课在作业本上画，体育课坐在操场边上画……
我画素描，画速写，画漫画，画场景……看到什么画什么，想到什么画什么。
连跟八爪鱼聊天的时候，我都经常不知不觉地在本子上画东西。
在看完宋宇霖舞蹈后的一天晚上，我跟八爪鱼在宿舍楼的玻璃走道里站着背英语课文。
其实根本背不进去的，八爪鱼在不停唠叨着宋宇霖，我则拿着笔，在书的空白处画着白天见过的一双微笑着的眼睛……
正画着，我隐约听到八爪鱼说她要表白。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不能总这样单恋下去，我得让宋宇霖知道我喜欢他。”
“这……不好吧？”
我是从未想过要表白的人，光想一想社恐就犯了。
但八爪鱼不是我，八爪鱼热情、自信又底气十足，不甘心这种只有自己一头热的恋情。
“可是我见到他就很害羞，不知道怎么表白才好。”八爪鱼说，
“要不你去帮我跟宋宇霖说吧，告诉他我喜欢他。”
“什么？我？不行不行……”
我连声拒绝，光想想那种场景，脚已经开始在抠地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走道的另一头走过来，笑笑地插嘴道：
“我来帮你跟他说啊~”
是段绮窈。
是的，段绮窈也在一中。她也是砸了不少钱进来的。
听说不久前，她妈妈给她找了一个有钱又有地位的新爸。也可能暂时还不是新爸，不管怎样，她家里又有靠山了。
段绮窈那天刚好在走道的另一头打电话，听到了我跟八爪鱼的聊天。
“原来你喜欢宋宇霖啊？”
段绮窈甜甜地笑着说：“我可以帮你跟他说，我们班离他们班很近的哦。”
“不用了吧……”我马上反对道，我本能的不信任她。
“那你去帮我说呗？”八爪鱼问我。
“这个……”我又怂了。
“还是我帮你吧，我可以先帮你跟他套套话，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然后再告诉他，你喜欢他。”段绮窈笑吟吟地说。
“好呀，也可以。”八爪鱼一脸期待的同意了。
她跟段绮窈不熟，唯一有过的交集就是那次在KTV，那时八爪鱼只顾着跟帅哥们嗨，压根没注意她。
我不喜欢段绮窈，可也没拦住八爪鱼。我安慰自己，也许没关系的吧，段绮窈跟八爪鱼无冤无仇，也无瓜葛，传个话而已，还能怎么样呢。
我这样想，八爪鱼也这样想。那个年纪的我们，真是又单纯又美好，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可事实很快让我们明白，在绿茶表面前，我们实在tooyoungtoosimple。
……
八爪鱼满怀期待地等着宋宇霖回应，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等到了段绮窈跟宋宇霖走到了一起的传闻。
起初我拒绝相信这种传闻。
宋宇霖跟段绮窈？怎么可能呢？
宋宇霖那样温暖的阳光少年，尤其在舞台上像个超凡脱俗的仙子，怎么会喜欢段绮窈那种人……
我觉得不可能。直到我自己也亲眼看到，他们两个确实开始走在一起了，一起放学，一起散步，一起吃饭。
八爪鱼更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唉，我真傻，真的……”
中午，我、八爪鱼和太阳一起在食堂，八爪鱼第一百万次的又开始念叨:
“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段绮窈是个碧池，还让她帮我跟宋宇霖传话……”
太阳烦躁地打断她：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很像祥林嫂啊？啰里吧嗦讲这么多遍！”
太阳最近睡眠不好，脾气十分暴躁。
我赶紧安慰八爪鱼：
“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唉，早知道真该我去帮你说的……”
我知道自己是没用的马后炮。如果我能硬着头皮去帮忙递个纸条，哪怕被拒绝，也比让段绮窈插进来的好。
太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不可否认段绮窈是个碧池，但那个叫什么宋宇霖的，也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八爪鱼马上愤怒地看着她，她显然她还是维护她的白马王子的。
我害怕起冲突，连忙说：
“宋宇霖可能不知道情况。他一方面不知道你喜欢他，另一方面也不了解段绮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来没跟我们在一所学校。”
“得了吧，八爪鱼这学期每天都去找他，傻子都能看出来。不用解释了，宋宇霖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
我没等八爪鱼发火，就赶紧责备太阳：
“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怨气，起床气还没过吗？”
我是说真的。
太阳自从入校以来，就因为睡眠不足脾气暴躁，不只是今天。
她之前跟我们说过原因。
她宿舍的几个学霸们，不仅学习好，还特别勤奋。每人入校时都准备了一盏充电灯，十点钟宿舍熄灯后，她们依然挑灯做题到深夜。
太阳却一直是习惯早睡的人。
我是知道她的，她在家的时候几乎不会超过八点半就上床睡觉。假期甚至看不到7点的新闻联播，就进入深度睡眠。
宿舍里的其他人这么勤奋，太阳起初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底子不扎实，能考进实验班纯粹是走狗屎运。她只好也买了个灯，跟着室友们一起做题。
可她根本熬不住的，试了几天就困的死去活来，
“不管了，我今晚开始要早睡。”几个星期前，她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可看看太阳现在的样子，显然还是没睡够。
我问太阳：“你不是说要早睡么，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你以为我不想早睡吗？还不是因为宿舍里那几个女人！”
太阳烦躁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做题就做题，还讨论，还说笑，洗漱还那么大声，鬼才能睡着！”
“明明是你的作息时间需要调整，”八爪鱼毫不客气地说，
“人家几个人的时间是一致的，五比一，你只能去适应多数人。”
“我去适应她们？”太阳大叫，
“为什么不让整个一中都去适应她们？十点钟还熄什么灯啊，干脆给她们24小时开着好了！”
太阳越说越烦躁，把手里的筷子一摔：
“总之，老子今晚一定要早睡，熄灯以后那帮女人再敢吵，我立马起来把她们的灯都给砸了！”
……
接下来的一周，气氛非常尴尬。
八爪鱼与太阳之间很尴尬，她记恨太阳说宋宇霖是好色之徒。
八爪鱼与宋宇霖之间很尴尬，她再也不去找宋宇霖说话了，见面都躲着走。
连我跟宋宇霖之间都很尴尬。
以前每次见面，宋宇霖都会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妹妹你好啊。”
现在我看到他基本都绕着走，即使他迎面走过来，我也低头装作没看到。
我不但替八爪鱼生气，自己也生宋宇霖的气。之前在KTV我就看出段绮窈想勾搭他，她最终还是赢了，所以我不想再理宋宇霖，感觉他背叛了我们。我也不想看到他旁边的段绮窈那张得意又做作的脸。
还好那段时间我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老师通知说，学校要举行画展了，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参加。
一中的画展，其实一直是走个形式而已。参加画展的一般是些美术生，上交一些黑乎乎的人头像，或是水粉静物。外行的学生们瞟一眼就走开，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人在乎。
我却非常重视，因为画画是我唯一拿手的事。
我准备了好几张4K纸，埋头画了一张又一张。
几天后，我把画好的画交给了班主任。第一次见班主任用讶异的眼神盯着我。
“你是艺术生吗？”班主任问我。
“不是的……”
“那我真的建议你走艺术路线，这样子你还有希望考个好大学。”班主任真诚地说。
班主任肯定不知道，他这番话实在打击了我。
原来在老师们的眼里，我单靠文化课已经没希望了。
可是我爸妈花那么多钱送我来一中，肯定不是希望我去考艺术专业的……
第二天，我的画与其他艺术生的画一起被贴在了宣传栏里。我却没了开心的感觉。每一次路过都五味杂陈，仿佛在这座以理科著称的高中里，自己修炼了一个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
画展的那个周五放学，我坐在离学校一站远的街心公园里等太阳。
街心公园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在那里可以等到回家的11路车。
这个站台是我跟太阳发现的。
每到周五放学，一中门口总是挤满了人，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挤得水泄不通。
挤了一段时间车以后，我跟太阳发现，从学校后门再走一段路，也有站台可以等到车回家。不仅环境好，人也很少。
于是那里就成了我跟太阳每周五汇合的地方。而八爪鱼，自然有私家车来接她回家。
那个周五下午，太阳要值日，我就坐在街心公园的座位上，一边等她，一边画画。
我在本子上画下了眼前那个初冬的公交站。
空旷的站台，交错的枝桠，等车的少女……
我低头画着画，自得其乐，却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身后看着我。
如果我知道萧星杰站在我后面，我肯定紧张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直到画完，我才感觉到身后有人。我回头，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我后面，顿时惊住了。
萧星杰勾起嘴角笑朝我微笑：“对不起，吓着你了吗？”
那张微笑的脸，英俊得让我目眩。
“没，没有……”
萧星杰却直接坐在了我旁边的空位上。我紧张得身体僵直。
“你是学画画的吗？”他问我
“……以前学过，现在没有学了。”
“但你画的真好，我在画展上看了你的画。”
听他这么说，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居然看到了我的画？
画展的位置其实一点都不起眼，无人问津的宣传栏，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少驻足。
没想到萧星杰不仅欣赏了，还注意到了我的画。
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其实我画的好几张画都与他有关。比如那副骑着飞鸟的少女，她飞过一座高大的楼，就是他们的宿舍楼。她回头望着窗户里一个男生的身影，就是……
“……谢谢你。”我轻声说。
接下来我们都没再说话。
我惊讶他竟然没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我旁边。
初冬的夕阳，金灿灿地照在我们身上。这样安静，这样美好。美好得真想装进玻璃罩里，很多年后，我一定会时常回头想念的……
我拼命想记住这一幕。
好像过了很久，我听到萧星杰问我：
“你是在等公交车吗？”
“我是在等太……等黄佳澄，一起回家。”
萧星杰想了想：“嗯，黄佳澄她们组今天要值日。”
“……你呢，你要等车吗？”
“不是，我要去我爷爷那里。”萧星杰微笑着说，
“我爷爷的学校就在前面，走过去就可以了。”
确实，从那里走过去，前面就是H大。
“我以前听老师说……你的爷爷是H大的校长。”我鼓足勇气说。
“是的。不过他的任职期就快结束了。”
萧星杰说完，突然转头看着我：
“其实我也……”
他说出了这样半句话。
后面好几天，我都在翻来覆去地想，他当时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其实我也注意你很久了？
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其实我也喜欢你？……
可惜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小溢！！”
有人在那时候严厉地叫着我名字。
我一惊，看到我妈妈的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姨，从远处走过来。
我心里一片惊慌。我这人一惊慌就容易做错事。我当时立即站了起来，看起来是那么心虚。
跟男生坐在一起被长辈看到，本来就有点糟，更糟的是我表姨这个人。
我表姨前两年因为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在学校早恋，甚至导致怀孕的事，又打又骂，眼睛都快哭瞎了，闹得鸡犬不宁。之后她就有点神经过敏。
在这样一个神经过敏的长辈面前，我连气都不敢喘。
我表姨走过来，满脸严厉：
“小溢，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等车……”我脱口而出。
偏偏那时候，一辆11路车从站台开过去了。表姨一脸不信任地看着我。
连萧星杰也觉得尴尬，他站起身对我说：
“那我先走了。”
然后他很礼貌地跟我表姨打了声招呼：
“阿姨再见。”
我表姨甚至都懒得哼一声。
萧星杰走了以后，我表姨再次问我：
“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我答不出来。还好这时候救星来了，太阳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
“久等了久等了……”
“……我在等我朋友。”我连忙跟我表姨说。
表姨看看我，又看看太阳，满脸怀疑。但她总算没再说什么就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唉，累死了累死了……”太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们先休息会再走把。”
“好的。”我做梦一般地说。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说不上是因为我表姨，还是因为萧星杰。
我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很准。
就在那天坐车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我哥发给我的信息：
“你死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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