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自尊心
接下来的几天，八爪鱼继续处理大战后的善后工作。
“你们家那个小三，后来怎么处理的？”太阳两天后想起来问她。
“当然是开了。”
“姓郑的没补偿她点什么？”
“开什么玩笑，姓郑的自己都一地鸡毛，还补偿她呢。是我把她开了的。”
八爪鱼接着说：“跟你说件搞笑的事，我亲听信说，小三最近几天常找她聊天，不关心公司怎么处置她，不关心赔不赔偿，居然只关心郑总有没有对她回心转意？？听得我真是黑人问号脸！那姑娘也不傻啊，若是为了捞钱还能理解，为了爱情？？？一个干啥啥不行的男人，长得又不帅，到底有啥值得爱的？”
“确实……恋爱脑真可怕，”
我回复：“有这些时间和精力，干点什么不好？”
“可能还是因为年轻吧，荷尔蒙过剩。”太阳说。
我想了想，也是。荷尔蒙一上头，对个渣男都能爱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想等这姑娘再过几年荷尔蒙消退，回头看自己曾经为之疯狂的男人，也许只能呵呵两声。
“唉，有时候荷尔蒙过剩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八爪鱼回味道：“回想我年轻时候荷尔蒙上头，也曾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课间时常去宋宇霖班门前晃，还找人去揍段绮窈？”太阳问。
“没错，”
八爪鱼大方承认，
“我知道旁人看起来有点傻，但自己的青春啊，那感觉只有自己知道。”
我当然也知道。我何尝没有时常去别人班门口徘徊，学习一落千丈被爸妈误会教训，也无怨无悔。
还是得年轻，才能爱到和全世界为敌。
“那你以后会回头找宋宇霖吗？”我问她。
“不会。”八爪鱼干脆地回答，
“一想到他跟那个碧池相处过，哪怕曾经再迷恋，也提不起兴趣了。”
看来八爪鱼体内的荷尔蒙含量已经支撑不了她继续为爱痴狂。
真是可惜了宋宇霖。其实我这几天想到他，总有点不是滋味。那个温文尔雅的暖男，不知面对未婚妻劈腿，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前的八爪鱼显然已经没兴趣再关心这件事，我再想知道也无从询问起，只能算了。
只是没想到，就在这个周末，段绮窈亲自来给我做了解答。
……
周日中午，我看到微信里有段绮窈发来的消息，着实吓了一跳。
我赶紧在群里问我的闺蜜们：
“段绮窈下午约我见面！我要去吗？”
“她约你做什么？”太阳问。
“没说，只说有空的话一起喝个下午茶。”
“去呗，听听她想说什么。”太阳说。
“只是她才出事没两天，见面也太尴尬了吧？”
“她都不觉得尴尬，你尴尬什么？”
“也是……”
“去听听看，看她又搞什么幺蛾子。”八爪鱼说。
好吧，既然两位闺蜜都这么说，我便接受了邀请。
于是，周日下午，我前往约定的茶餐厅，在靠窗的位置等着她出场。
……
坐了没多一会，我透过玻璃窗看到段绮窈来了。
我远远就开始观察她。
段绮窈的穿着打扮依然讲究，尽力保持体面。可跟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显然不够精致了。
衣服和鞋子的颜色不太协调。容颜憔悴损。待她走近，我看到上次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这次有点糊，睫毛膏还粘了一点在下眼睑上。
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注意到段绮窈也在观察我。我倒还是老样子，白色卫衣加过膝牛仔裙，一双轻便的帆布鞋，长发披肩，清清淡淡。
对上我的目光，段绮窈的脚步明显有些慌乱。我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走近，突然觉得做人清清淡淡也挺好。
太阳说的没错，尴尬的应该是她，不是我。
段绮窈在我对面坐下来，笑着跟我打招呼。还是从前那种甜糯糯的笑，只是不太自然。
“让你久等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
段绮窈挥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茶点和饮料，又问我喝什么，似乎尽力想营造一种自然的气氛。
我点了蜂蜜柚子茶。待服务员端上来，我一边喝，一边静静等着她开口。
段绮窈喝了一会杨枝甘露，总算说话了。
“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今晚就回H市了。”
“哦，好的。”
我清淡地回答。心里却在琢磨，她这个回的意思，是偶尔回去一趟呢，还是就此换一座城市？
段绮窈继续说：“等我回去安顿好，就把公司和店都转回去。”
哦，这么说来，她确实是要换个城市生活了。
“现在经济环境不好，生意不好做，公司在上海很难维持下去。你知道的，都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她说。
“嗯。”
我想疫情多少也有点用，让一切退缩都有了合理的借口。
“好在，回去以后我爸爸可以帮我。”
段绮窈说着，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
“我爸爸其实年前就让我回去了呢，说他朋友可以帮忙拿下CBD的店面，位置又好，又比上海的租金合理得多。我爸爸还认识工厂的人，能帮我搞到性价比最高的货源。我爸爸一直说我太任性。唉，其实我只想自己做试试啦，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挺任性，早该听他的呢……”
段绮窈一口一个我爸爸，言语间，仿若自己是个被万般宠爱的富家女，因为调皮不小心闯了点祸，回去依然有人罩着。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在经历了这么多男人后，她终于发现还是爸爸最靠得住。
只是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爸，是那个刚刑满释放的亲爸，还是她妈妈又找的一个后爸。
“嗯，回老家也挺好，上海确实太卷了。”
我礼貌地说。
没想到，“回老家”这几个字却刺激到了段绮窈敏感的自尊心。
“我只是短暂回去一下啦，”
段绮窈马上说：“等上海经济好转一点，我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可能多开几家店。”
“嗯。挺好。”
我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微笑着说。
然后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
段绮窈沉思了一会，终于主动提到了八爪鱼。
“章琼雨前段时间不是联系我了吗，给我推了她老公的微信……”
她没再展开说下去，猜到我肯定知道了那件事，所以过程全省略。
“……其实她老公真的不太老实呢。”
段绮窈说：“我找他好好谈合作，他却从一开始就在我身上打主意……后面我才知道，他在自己公司还有小三的。”
段绮窈居然把责任全推给了姓郑的。
我很想反驳她，真想把八爪鱼拍的那些暧昧的照片怼在她脸上。
但想一想，又怕露了马脚，暴露了八爪鱼一直安排侦探跟拍他们的事。
哎，算了，随她怎么说吧，反正她今晚就回老家了。
“……所以麻烦你跟章琼雨说一声哦，”
段绮窈接着说：“我知道她把老公介绍给我是好意，但我暂时不想待在上海了，也不会再联系她老公。”
话说到这，我才明白段绮窈约我出来的真正目的。
她原是想让我给八爪鱼传个话，通知她要退出了，希望八爪鱼能放过她，别找她麻烦。
段绮窈终究还是害怕八爪鱼的。
只是在我面前，她还是要强，想挽回面子，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还是应该抽空好好管一下自己老公呢。”段绮窈又说。
我知道她是想表达，自己虽然失败了，但章琼雨也不怎么样，没有她，她老公也照样出轨。
我已经不想去争这口气了，其实看她这副样子，我居然泛起了一丝同情心。
看来段绮窈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圈套呢。
反正八爪鱼已经完胜，段绮窈想留点自尊，就随她吧。
“你跟宋宇霖怎样了？”我问她。
“分手了。”
我抬眼看了看她。
段绮窈注意到我的眼神，怕我是在同情她，连忙解释：
“其实有挺长一段时间，我们关系都不太好啦。尤其他回国以后，我们在很多观念上都有冲突。他追求的生活跟我追求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所以呢，我们最近决定分手了。和平分手。”
“哦，这样啊。”
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关系已经出现问题，我想这样还好一点，宋宇霖也不至于太伤心。
“他其实挺自私的。”
段绮窈又说：“我因为工作上的事一直压力很大，他却只听他爸妈的话，不肯帮我分担丝毫。太累了。所以我其实挺羡慕你呢……”
我正听着她吐槽她的宇霖哥哥，窥探一点她不被他父母待见的事实，没想到段绮窈话锋一转，居然说羡慕我。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哥哥。我也好想有个哥哥，能一直照顾我，可惜没有。所以从前，每次听你哥喊你妹妹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你。”
沈天琪什么时候喊过我妹妹了？
我仔细想了想，从来没有。
沈天琪从小到大都连名带姓的叫我沈溢。喊我妹妹的，好像是宋宇霖吧？
我感觉段绮窈的大脑似乎有点混乱了。
而且有个哥哥又怎样，哥哥就应该一直照顾你么？哥哥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呢。
段绮窈还在继续吐槽:
“唉，总之他真的一点都不体谅我，还不如小强对我好。”
说到这，她突然微笑着说：
“小强你还记得吧，上次派对上你应该见过他。”
“嗯，我记得。”
“他是个很好的帮手呢，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我。现在他在帮我整理东西，晚上跟我一起回H市。”
“他也去？”
“是的呢。”
段绮窈忍不住吹嘘了几句自己的这个万年备胎。
“小强一直特别忠心呢。他在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但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所以只是默默陪在我身边。他说他能照顾我、帮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段绮窈得意洋洋地说，看起来十分享受被男人跪舔的感觉。
可我记得上次在派对上，她对小强的态度也不过如此，像对待一个工具人。
可能这几天的变故，让她发现了身边那只舔狗的可贵吧。
我也是**标榜为舔狗的人，却还是不能理解小强的行为。
我再迷恋萧星杰，也不过是脑子控制不住去想一想那个男人，让我放弃自己的人生去照顾他？不太可能吧……舔狗也是分等级的。
我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话：
“爱得太卑微，往往有猫腻。”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喝了一会饮料。
“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我呢。”段绮窈说：
“你呢？还是单身吗？”
“是……”
我感觉她这么问有点过分。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我能凭空变出个男朋友吗？
“萧星杰还是没回来？”段绮窈又问。
“没有。”
感觉她这个问法，似乎断定我是在等他回来的样子。
虽然确实是有这么点意思，只是听她说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我单身跟他回不回来没啥关系……而且，他也不一定回国呢。”我忍不住解释道。
段绮窈轻轻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可能还是我多虑了，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没有心思管我的闲事。
我却忍不住继续问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萧星杰的？”
“猜的。”
段绮窈有点疲倦地说，
“我好像有印象你小时候经常偷看他？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可能就是有点心理感应吧。”
“……”
我想知道她说的心理感应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段时间也蛮喜欢萧星杰呢。”
段绮窈突然像做梦一般微笑着说，
“我是说小的时候。”
果然，喜欢过同一个人，感觉就异常敏锐。
“……小的时候啊，感情真的好单纯。”
段绮窈感叹道：“我好像从三年级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他。他那时候就是很干净很漂亮的男孩呢。”
我发现段绮窈提起萧星杰的时候，口气特别飘渺。可能跟与她身经百战的那些现实男友比起来，萧星杰更像个幻影，模糊而不真实。
“后面我家里出了点事，不知为什么，从那之后在学校里就很怕见到他……”
段绮窈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句话不仅令我十分惊异，连她自己都惊异了。
段绮窈仿佛如梦初醒，连忙换了一种腔调。
“……哎呀，其实萧星杰那种人，很难打动的，就像根本没有感情一样。”
她用一种阅人无数的口吻评价道：
“我后面跟这种类型的男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学业事业上很有野心，对人却永远像隔着一条街。就算跟他发生了关系，他也让你感觉他跟你没关系。”
我不由得笑了，原来段绮窈还能说出这么有意思的话。
只不过，这只是她的见解，我记忆里的萧星杰并不是这样。
段绮窈见我不相信的样子，接着说：
“孙若倩你还记得吗？”
“记得。”
“她家跟我家住同一个小区，我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喜欢萧星杰，大学时期还疯狂追过他，他同意了。”
“然后呢……？”
“然后只交往了很短一段时间，萧星杰就提出分手，说自己后面要去美国。孙若倩说她可以跟着去，后面也确实跟着去了，只是跟他不同校。萧星杰却并没有跟她复合。”
“所以啊，”
段绮窈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他那么说，只是摆脱孙若倩的借口啦。”
“……孙若倩现在还在美国吗？”我问。
“硕士毕业后就回来了，听我妈说，前两年已经结婚了。”
“哦。”我马上放下心。
段绮窈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掩嘴笑道：
“喜欢萧星杰的很多人里，你应该是最单纯的一个了吧，居然能等到现在。”
“我没有刻意等他啊，”
我马上回答：“我也喜欢过别人，也有交过男朋友。而且，我不觉得交往一段时间很快分手有什么问题。”
我接着发表我的观点：“既然已经发现不合适，为什么还要浪费双方时间呢？难道明知道对方没希望，却还吊着他，才叫好人吗？”
段绮窈听我这么说，脸色马上变了。可能听出了我是在说她吊着小强的事。
不过她的神色只不悦了一瞬间，又马上恢复笑脸：
“也是呢，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有人乐意跟在喜欢的人后面经常看看她。有的人呢，乐意一直单相思，做做白日梦。说到底，都是个人自由呢。”
三观不合。我没再说话。
段绮窈又掩嘴笑道：
“其实，我是真心祝福你，挺希望你能成功跟萧星杰走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啊，我偶尔也会想想他。如果你能跟他走在一起呢，他从你身上说不定偶尔也能想起我，哈哈哈，就觉得也算赚到了呢。”
“……”
我感觉，我能跟她在一起聊一个多小时，已经很不容易。她应该也是同感。
“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事。”我说。
“嗯，我也是呢。”
“好的。”
我站起身对她微笑：“保重。”
段绮窈也站起身对我甜糯糯地笑：
“你也保重哦。”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
说真的，我实在不喜欢段绮窈，但也没有怎么恨她（可能因为她勾引的不是我老公吧）。
她与宋宇霖分了手，灰溜溜地离开上海，对我而言已经是个不错的结局，也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一下段绮窈回H市以后会怎样。
也许在她爸爸的扶持下，能发展得不错吧。
也许她最终会跟小强结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或许回老家以后，她能大施拳脚呢，成为H市的又一个土豪也说不定，毕竟她能屈能伸，也算挺有本事的……
我猜了不少种可能，却没猜到另一种结局。跟段绮窈见面三天以后，我半夜突然接到了八爪鱼的电话。
被手机玲声吵醒之前，我还在做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可能因为几天前刚见过，我居然梦到了段绮窈。
我梦见我们穿了同样的衣裙，像一对性格迥异的孪生姐妹，要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
段绮窈原本得意洋洋地走在我前面，却突然被看不清是谁的人推走了，强行塞进了路边的一个玻璃缸里。
她在里面惊恐的拍打，喊叫，却无人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没再出来。
我十分吃惊，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拉起了我的手。我抬头，居然是萧星杰。
萧星杰没看她，却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提醒我往前走。
“不救救她吗？”梦里我似乎这么问了。
萧星杰仿佛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微笑着说：前面看起来很不错，我们走吧。
我就处在既担心段绮窈，又迫不及待想跟着萧星杰走时候，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
“你听说了吗？”
八爪鱼惊慌的声音传来：
“段绮窈死了！被人杀死了！”
“什么？！”
我马上从梦中完全清醒，吓出一身冷汗。
……
“你们家那个小三，后来怎么处理的？”太阳两天后想起来问她。
“当然是开了。”
“姓郑的没补偿她点什么？”
“开什么玩笑，姓郑的自己都一地鸡毛，还补偿她呢。是我把她开了的。”
八爪鱼接着说：“跟你说件搞笑的事，我亲听信说，小三最近几天常找她聊天，不关心公司怎么处置她，不关心赔不赔偿，居然只关心郑总有没有对她回心转意？？听得我真是黑人问号脸！那姑娘也不傻啊，若是为了捞钱还能理解，为了爱情？？？一个干啥啥不行的男人，长得又不帅，到底有啥值得爱的？”
“确实……恋爱脑真可怕，”
我回复：“有这些时间和精力，干点什么不好？”
“可能还是因为年轻吧，荷尔蒙过剩。”太阳说。
我想了想，也是。荷尔蒙一上头，对个渣男都能爱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想等这姑娘再过几年荷尔蒙消退，回头看自己曾经为之疯狂的男人，也许只能呵呵两声。
“唉，有时候荷尔蒙过剩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八爪鱼回味道：“回想我年轻时候荷尔蒙上头，也曾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课间时常去宋宇霖班门前晃，还找人去揍段绮窈？”太阳问。
“没错，”
八爪鱼大方承认，
“我知道旁人看起来有点傻，但自己的青春啊，那感觉只有自己知道。”
我当然也知道。我何尝没有时常去别人班门口徘徊，学习一落千丈被爸妈误会教训，也无怨无悔。
还是得年轻，才能爱到和全世界为敌。
“那你以后会回头找宋宇霖吗？”我问她。
“不会。”八爪鱼干脆地回答，
“一想到他跟那个碧池相处过，哪怕曾经再迷恋，也提不起兴趣了。”
看来八爪鱼体内的荷尔蒙含量已经支撑不了她继续为爱痴狂。
真是可惜了宋宇霖。其实我这几天想到他，总有点不是滋味。那个温文尔雅的暖男，不知面对未婚妻劈腿，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前的八爪鱼显然已经没兴趣再关心这件事，我再想知道也无从询问起，只能算了。
只是没想到，就在这个周末，段绮窈亲自来给我做了解答。
……
周日中午，我看到微信里有段绮窈发来的消息，着实吓了一跳。
我赶紧在群里问我的闺蜜们：
“段绮窈下午约我见面！我要去吗？”
“她约你做什么？”太阳问。
“没说，只说有空的话一起喝个下午茶。”
“去呗，听听她想说什么。”太阳说。
“只是她才出事没两天，见面也太尴尬了吧？”
“她都不觉得尴尬，你尴尬什么？”
“也是……”
“去听听看，看她又搞什么幺蛾子。”八爪鱼说。
好吧，既然两位闺蜜都这么说，我便接受了邀请。
于是，周日下午，我前往约定的茶餐厅，在靠窗的位置等着她出场。
……
坐了没多一会，我透过玻璃窗看到段绮窈来了。
我远远就开始观察她。
段绮窈的穿着打扮依然讲究，尽力保持体面。可跟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显然不够精致了。
衣服和鞋子的颜色不太协调。容颜憔悴损。待她走近，我看到上次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这次有点糊，睫毛膏还粘了一点在下眼睑上。
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注意到段绮窈也在观察我。我倒还是老样子，白色卫衣加过膝牛仔裙，一双轻便的帆布鞋，长发披肩，清清淡淡。
对上我的目光，段绮窈的脚步明显有些慌乱。我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走近，突然觉得做人清清淡淡也挺好。
太阳说的没错，尴尬的应该是她，不是我。
段绮窈在我对面坐下来，笑着跟我打招呼。还是从前那种甜糯糯的笑，只是不太自然。
“让你久等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
段绮窈挥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茶点和饮料，又问我喝什么，似乎尽力想营造一种自然的气氛。
我点了蜂蜜柚子茶。待服务员端上来，我一边喝，一边静静等着她开口。
段绮窈喝了一会杨枝甘露，总算说话了。
“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今晚就回H市了。”
“哦，好的。”
我清淡地回答。心里却在琢磨，她这个回的意思，是偶尔回去一趟呢，还是就此换一座城市？
段绮窈继续说：“等我回去安顿好，就把公司和店都转回去。”
哦，这么说来，她确实是要换个城市生活了。
“现在经济环境不好，生意不好做，公司在上海很难维持下去。你知道的，都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她说。
“嗯。”
我想疫情多少也有点用，让一切退缩都有了合理的借口。
“好在，回去以后我爸爸可以帮我。”
段绮窈说着，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
“我爸爸其实年前就让我回去了呢，说他朋友可以帮忙拿下CBD的店面，位置又好，又比上海的租金合理得多。我爸爸还认识工厂的人，能帮我搞到性价比最高的货源。我爸爸一直说我太任性。唉，其实我只想自己做试试啦，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挺任性，早该听他的呢……”
段绮窈一口一个我爸爸，言语间，仿若自己是个被万般宠爱的富家女，因为调皮不小心闯了点祸，回去依然有人罩着。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在经历了这么多男人后，她终于发现还是爸爸最靠得住。
只是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爸，是那个刚刑满释放的亲爸，还是她妈妈又找的一个后爸。
“嗯，回老家也挺好，上海确实太卷了。”
我礼貌地说。
没想到，“回老家”这几个字却刺激到了段绮窈敏感的自尊心。
“我只是短暂回去一下啦，”
段绮窈马上说：“等上海经济好转一点，我还会再回来的，到时候可能多开几家店。”
“嗯。挺好。”
我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微笑着说。
然后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
段绮窈沉思了一会，终于主动提到了八爪鱼。
“章琼雨前段时间不是联系我了吗，给我推了她老公的微信……”
她没再展开说下去，猜到我肯定知道了那件事，所以过程全省略。
“……其实她老公真的不太老实呢。”
段绮窈说：“我找他好好谈合作，他却从一开始就在我身上打主意……后面我才知道，他在自己公司还有小三的。”
段绮窈居然把责任全推给了姓郑的。
我很想反驳她，真想把八爪鱼拍的那些暧昧的照片怼在她脸上。
但想一想，又怕露了马脚，暴露了八爪鱼一直安排侦探跟拍他们的事。
哎，算了，随她怎么说吧，反正她今晚就回老家了。
“……所以麻烦你跟章琼雨说一声哦，”
段绮窈接着说：“我知道她把老公介绍给我是好意，但我暂时不想待在上海了，也不会再联系她老公。”
话说到这，我才明白段绮窈约我出来的真正目的。
她原是想让我给八爪鱼传个话，通知她要退出了，希望八爪鱼能放过她，别找她麻烦。
段绮窈终究还是害怕八爪鱼的。
只是在我面前，她还是要强，想挽回面子，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还是应该抽空好好管一下自己老公呢。”段绮窈又说。
我知道她是想表达，自己虽然失败了，但章琼雨也不怎么样，没有她，她老公也照样出轨。
我已经不想去争这口气了，其实看她这副样子，我居然泛起了一丝同情心。
看来段绮窈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圈套呢。
反正八爪鱼已经完胜，段绮窈想留点自尊，就随她吧。
“你跟宋宇霖怎样了？”我问她。
“分手了。”
我抬眼看了看她。
段绮窈注意到我的眼神，怕我是在同情她，连忙解释：
“其实有挺长一段时间，我们关系都不太好啦。尤其他回国以后，我们在很多观念上都有冲突。他追求的生活跟我追求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所以呢，我们最近决定分手了。和平分手。”
“哦，这样啊。”
原来在此之前他们关系已经出现问题，我想这样还好一点，宋宇霖也不至于太伤心。
“他其实挺自私的。”
段绮窈又说：“我因为工作上的事一直压力很大，他却只听他爸妈的话，不肯帮我分担丝毫。太累了。所以我其实挺羡慕你呢……”
我正听着她吐槽她的宇霖哥哥，窥探一点她不被他父母待见的事实，没想到段绮窈话锋一转，居然说羡慕我。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个哥哥。我也好想有个哥哥，能一直照顾我，可惜没有。所以从前，每次听你哥喊你妹妹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你。”
沈天琪什么时候喊过我妹妹了？
我仔细想了想，从来没有。
沈天琪从小到大都连名带姓的叫我沈溢。喊我妹妹的，好像是宋宇霖吧？
我感觉段绮窈的大脑似乎有点混乱了。
而且有个哥哥又怎样，哥哥就应该一直照顾你么？哥哥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呢。
段绮窈还在继续吐槽:
“唉，总之他真的一点都不体谅我，还不如小强对我好。”
说到这，她突然微笑着说：
“小强你还记得吧，上次派对上你应该见过他。”
“嗯，我记得。”
“他是个很好的帮手呢，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我。现在他在帮我整理东西，晚上跟我一起回H市。”
“他也去？”
“是的呢。”
段绮窈忍不住吹嘘了几句自己的这个万年备胎。
“小强一直特别忠心呢。他在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但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所以只是默默陪在我身边。他说他能照顾我、帮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段绮窈得意洋洋地说，看起来十分享受被男人跪舔的感觉。
可我记得上次在派对上，她对小强的态度也不过如此，像对待一个工具人。
可能这几天的变故，让她发现了身边那只舔狗的可贵吧。
我也是**标榜为舔狗的人，却还是不能理解小强的行为。
我再迷恋萧星杰，也不过是脑子控制不住去想一想那个男人，让我放弃自己的人生去照顾他？不太可能吧……舔狗也是分等级的。
我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话：
“爱得太卑微，往往有猫腻。”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喝了一会饮料。
“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我呢。”段绮窈说：
“你呢？还是单身吗？”
“是……”
我感觉她这么问有点过分。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我能凭空变出个男朋友吗？
“萧星杰还是没回来？”段绮窈又问。
“没有。”
感觉她这个问法，似乎断定我是在等他回来的样子。
虽然确实是有这么点意思，只是听她说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我单身跟他回不回来没啥关系……而且，他也不一定回国呢。”我忍不住解释道。
段绮窈轻轻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可能还是我多虑了，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没有心思管我的闲事。
我却忍不住继续问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萧星杰的？”
“猜的。”
段绮窈有点疲倦地说，
“我好像有印象你小时候经常偷看他？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可能就是有点心理感应吧。”
“……”
我想知道她说的心理感应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段时间也蛮喜欢萧星杰呢。”
段绮窈突然像做梦一般微笑着说，
“我是说小的时候。”
果然，喜欢过同一个人，感觉就异常敏锐。
“……小的时候啊，感情真的好单纯。”
段绮窈感叹道：“我好像从三年级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他。他那时候就是很干净很漂亮的男孩呢。”
我发现段绮窈提起萧星杰的时候，口气特别飘渺。可能跟与她身经百战的那些现实男友比起来，萧星杰更像个幻影，模糊而不真实。
“后面我家里出了点事，不知为什么，从那之后在学校里就很怕见到他……”
段绮窈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句话不仅令我十分惊异，连她自己都惊异了。
段绮窈仿佛如梦初醒，连忙换了一种腔调。
“……哎呀，其实萧星杰那种人，很难打动的，就像根本没有感情一样。”
她用一种阅人无数的口吻评价道：
“我后面跟这种类型的男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学业事业上很有野心，对人却永远像隔着一条街。就算跟他发生了关系，他也让你感觉他跟你没关系。”
我不由得笑了，原来段绮窈还能说出这么有意思的话。
只不过，这只是她的见解，我记忆里的萧星杰并不是这样。
段绮窈见我不相信的样子，接着说：
“孙若倩你还记得吗？”
“记得。”
“她家跟我家住同一个小区，我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喜欢萧星杰，大学时期还疯狂追过他，他同意了。”
“然后呢……？”
“然后只交往了很短一段时间，萧星杰就提出分手，说自己后面要去美国。孙若倩说她可以跟着去，后面也确实跟着去了，只是跟他不同校。萧星杰却并没有跟她复合。”
“所以啊，”
段绮窈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他那么说，只是摆脱孙若倩的借口啦。”
“……孙若倩现在还在美国吗？”我问。
“硕士毕业后就回来了，听我妈说，前两年已经结婚了。”
“哦。”我马上放下心。
段绮窈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掩嘴笑道：
“喜欢萧星杰的很多人里，你应该是最单纯的一个了吧，居然能等到现在。”
“我没有刻意等他啊，”
我马上回答：“我也喜欢过别人，也有交过男朋友。而且，我不觉得交往一段时间很快分手有什么问题。”
我接着发表我的观点：“既然已经发现不合适，为什么还要浪费双方时间呢？难道明知道对方没希望，却还吊着他，才叫好人吗？”
段绮窈听我这么说，脸色马上变了。可能听出了我是在说她吊着小强的事。
不过她的神色只不悦了一瞬间，又马上恢复笑脸：
“也是呢，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有人乐意跟在喜欢的人后面经常看看她。有的人呢，乐意一直单相思，做做白日梦。说到底，都是个人自由呢。”
三观不合。我没再说话。
段绮窈又掩嘴笑道：
“其实，我是真心祝福你，挺希望你能成功跟萧星杰走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啊，我偶尔也会想想他。如果你能跟他走在一起呢，他从你身上说不定偶尔也能想起我，哈哈哈，就觉得也算赚到了呢。”
“……”
我感觉，我能跟她在一起聊一个多小时，已经很不容易。她应该也是同感。
“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事。”我说。
“嗯，我也是呢。”
“好的。”
我站起身对她微笑：“保重。”
段绮窈也站起身对我甜糯糯地笑：
“你也保重哦。”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
说真的，我实在不喜欢段绮窈，但也没有怎么恨她（可能因为她勾引的不是我老公吧）。
她与宋宇霖分了手，灰溜溜地离开上海，对我而言已经是个不错的结局，也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一下段绮窈回H市以后会怎样。
也许在她爸爸的扶持下，能发展得不错吧。
也许她最终会跟小强结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或许回老家以后，她能大施拳脚呢，成为H市的又一个土豪也说不定，毕竟她能屈能伸，也算挺有本事的……
我猜了不少种可能，却没猜到另一种结局。跟段绮窈见面三天以后，我半夜突然接到了八爪鱼的电话。
被手机玲声吵醒之前，我还在做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可能因为几天前刚见过，我居然梦到了段绮窈。
我梦见我们穿了同样的衣裙，像一对性格迥异的孪生姐妹，要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
段绮窈原本得意洋洋地走在我前面，却突然被看不清是谁的人推走了，强行塞进了路边的一个玻璃缸里。
她在里面惊恐的拍打，喊叫，却无人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没再出来。
我十分吃惊，站在边上不知所措。
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拉起了我的手。我抬头，居然是萧星杰。
萧星杰没看她，却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提醒我往前走。
“不救救她吗？”梦里我似乎这么问了。
萧星杰仿佛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微笑着说：前面看起来很不错，我们走吧。
我就处在既担心段绮窈，又迫不及待想跟着萧星杰走时候，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
“你听说了吗？”
八爪鱼惊慌的声音传来：
“段绮窈死了！被人杀死了！”
“什么？！”
我马上从梦中完全清醒，吓出一身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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