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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何谓道境

    与山下的厮杀不同的是,李清玄仍旧一人坐在山川高岭的石阶上,独自喝着酒,他静静的看着这个浮沉的人间,耳畔传来的是无尽的厮杀,哭喊声。

    司徒昭昭在战场还未曾厮杀之前,他被父亲拉着,冲出了大殿,她远远的便看见那个让她失魂落魄的男人,他背对着他,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之上,背影中流露出无尽的落寞。

    “人啊,为什么总要争名夺利呢?好好的过日子,安安份份的度过这一生,不好吗?”

    “骑在别人的头上,地位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被约束着,这样活着痛快吗?承担了那么多的责任,每天在尔虞我诈中周旋,这种生活真的会快乐吗?”

    在山上的时候,李清玄常常会这么想,他性格无欲无求,求的是真正的大自在,大洒脱。

    但现如今,他下了山,慢慢理解了一件事,他明白了这个世界很复杂,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就愿意管着别人,或者被别人管着,有的人站在山顶的时候会被景色震撼,而有的人站在山顶眺望大地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将众生视做蝼蚁,傲慢之气油然而生。

    他曾经入道,与自然为伍,但仍然难以摆脱稚气,现如今,他慢慢的开始理解了这个世界,理解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快乐和悲剧。

    对于山下的喧嚣,在他听来,则是人间众生的苦厄。

    终于他动了,李清玄拎起酒瓶,他往虚空中一扔,遁入在他那乾坤如意之中,那是他的一件道境衍生的宝物,可以存放万物。

    他缓缓地离开了这里,有时他会遇到三三两两厮杀的人群,他如同一阵风吹过这里,背负着双手,从他们之间穿过。

    他静静的走着,如同一个沧桑的老者。

    人们被他这种轻松写意的态度震惊了,有些许聂家的人,远远的观望着,不敢动手。只有一个身在宴会中的玉卫中人高呼,“那是坐在余鹤身边的男人,是她养的小白脸!”

    有人高呼,“杀了他!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两个玉卫中的高大汉子,手持着庞大的长刀,刀口还在滴血。

    二人一语不发,提刀便是一击,这一击狂猛无比,以力压人。

    两把银灿灿的大刀对准李清玄的背影以后砍去,等到刀口没入李清玄的身体内之后,他们才一阵欢喜,心中想着,这人莫不是个傻子,被人从后面穿心而过,竟不叫也不喊。

    “小心!靳家兄弟。”

    那兄弟二人一阵心惊,这时他们才发现这李清玄压根动也不曾动过,他们这一刀砍进了一颗柏树里。

    顿时汗水沿着他们的头发往下流淌,他们何曾遇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让人头皮发麻,这时只见那人右手往天空中抬起,轻轻的握住。

    靳家这两兄弟便突然跪地,惨叫不止,他们痛啊!痛的以头撞地,整个人几乎瘫在了地上,随着那个拳头轻轻的握住。

    二人如同一串血线被崩飞,重重的撞在树丛里,生死不知。

    周围正在厮杀的人群,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剑,他们发自心底的感受到一股胆寒的气息,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却让他们感受到一种真正的恐怖。

    有个距离靳家兄弟比较近的玉卫更是不自觉的摸了摸裤裆,发现潮湿了一大片。

    此刻,聂长空和宁青鸾也带领着一百余人,他们从后方开始包夹,这股人马虽然并不多,但在两位五境武夫的带领下,凶猛异常,犹如一柄尖刀,从后方阵地中狠狠插进去,玉卫等人自顾不暇。

    这时聂庭与聂海也相继赶到,聂荣更是披上重甲,手持长戟,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余鹤。

    此时余鹤已经是强弩之末,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透支了,她刚才在施展出那一式万剑归宗之后,又抵挡了来自几人合力的一击,此时她将喉咙里漫出的鲜血咽下去,平静的盯着在场的众人,此时她的心里并没有恨,也没有其余的想法,成王败寇,这一次,她的自大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聂荣手持长戟,迅速接近,他曲膝低头,犹如一头犀牛横冲直撞,准备将余鹤钉死在柏树上。

    余鹤冷静着,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不会束手待毙,如果有人想要完好无损的击毙她,那她定然不会让那人如愿。即使还剩最后一口气,她也要带走那么一个!

    正在余鹤咬紧牙关,准备从死一击的时候。

    “哒哒…哒哒…”

    一个脚步声,静静的传过来,像是布鞋在摩擦台阶的声音。

    这个声音仿佛有一种独特的的魔力,扣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在场的众人不自觉的转过头去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往上,李清玄的相貌渐渐的印入眼帘,这是一个清秀的男人,恬静又俊朗。

    率先发笑的是聂荣,他似乎是在为被这个脚步声打断了自己的攻势而恼怒,所以措辞之间也充满着尖锐刻薄,“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宁城主身边的小白脸儿,怎么了,要一起上路,给后人留下个唯美的爱情故事?”

    说着,聂荣还对着沙土间吐了口吐沫,他抹了抹头上刚才因为不安所溢出的汗水,如今放下了悬着的心,这种一收一放让他心情更为战栗,那是兴奋的战栗,他恨不得现在一戟将这小白脸挑起,挂在树木上。

    金毒婆婆也发出咯吱的笑声。

    雾气中的黑色石头忽然出现,抖动了几下,仿佛在嘲笑着突然出现的来者。

    聂庭神色萎靡,他一直没什么大的表情,聂海则神情严肃,他将每一个敌手都当成大敌对待。

    桃色剑,立于青衣儒士身畔的程相思则低眉扶剑,青衣儒士紧皱着眉头,刚才他的道侣程相思给他渡了一口灵气,他紧紧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的浓郁。

    李清玄静静的走着,聂荣虽在冷笑,但也不曾出手阻拦,他想看一看这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李清玄走到了余鹤的身旁,余鹤抬头看着他,李清玄将手轻轻的搭在余鹤的肩膀上,余鹤突然感受到一股澎湃的灵气涌入身体,她本来即将枯竭的身体再次涌入生机。

    李清玄伸出手,此时余鹤已经可以独自站起身来了,但她还是红着脸蛋,抓住了李清玄的手,被一把拉起来。

    李清玄声音很低,有一种微醺的磁性,“这里交给我吧。”

    余鹤脸蛋红扑扑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聂荣差点都被气笑了,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小白脸,竟然口气这么大。连余鹤都无力对抗的他们,这么多的大高手,在他的眼睛,竟然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聂荣高喝一声,将长戟插入地面,口中默念一句奇妙的咒语,这位聂家的六境武夫此刻心中有怒,一出手便是绝杀一击。

    一道淡蓝色的大戟从虚空中演化出来,其中威猛震世,有一种莫名的杀伐之气,大戟从虚空中演化出来之后,便直奔李清玄而来,这一击,神威盖世!

    李清玄面目沉静,他看着地上枯黄的落叶,心中有着些许苍凉,他单手一挥,一股狂风呼啸而出,迎面直直的撞向淡蓝色大戟,大戟如同老鼠见了猫,淡蓝色的神威迅速缩在了一起,成了一团,接着融化了,消散在了天地中。

    空气中传来又一阵的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聂荣啊聂荣,你是来搞笑的吗?”

    聂荣死死的盯着李清玄,并不理会俞意的挑拨,他目不转睛,仿佛想要将这个少年看透。

    李清玄再无耐心了,于是右手一捏,“土木为方,道家敕令!”

    一张土黄色的大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如同一张金色的画卷,那金毒婆婆现在聂荣的附近,更是一声尖叫,她拼命的催动着全身的修为,藉此抵抗这张土黄色的大手,聂荣更是心惊胆颤,他从这张大手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近乎死寂的气息。

    “啊!不要!”

    大手落下,烟雾四起,很快的散去。

    只看到聂荣和金毒婆婆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两具枯骨,什么也不曾剩下。

    这一击之威,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青衣儒士李青侯再也按耐不住心底里奔腾的江海,他对于危机的敏锐感胜过了太多人,从这个少年一进场以来,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表达的、不可力敌的感觉,现如今,果然验证了他的想法。

    空气中的烟雾迅速遁去,李清玄冷哼一声,四方天地展开,一块奇妙的纹理从空中开始刻画,复杂的犹如一张精密的图纸。虚空中发出一声惨叫,一些血迹沿着虚空洒落,然后一个仅剩一只手的黑袍男人惊恐的看着李清玄。

    他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存在,可以将他从虚空中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撕扯出来,手法暴力,并且那种恐怖无法用言语表达,像是一种再怎么逃离也逃离不了,像是在睡梦中拼命得跑,最后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俞意这时问出了他心底里最大的疑问,这种存在,弹指间可抹去一方天地,如今却静静的站立在这里,与他们对战,他心底里的苦水几乎都要从脸颊上冒出来了,太痛苦了。

    他原以为来这里能捡个漏,现在好了,被人捡漏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打游戏,开个小号,准备去低段位虐菜,却发现对面有个职业选手,不仅是职业选手,还是大满贯级别的。

    李清玄并没有回答他,他再一次一挥手,聂庭和聂海被扇飞了数丈远,二人筋骨寸断,还不曾出手,就失去了基本的战斗力。

    余从容被李清玄隔着几十米,一把捏住,如同捏住一个小鸡仔,他拼命的挣扎,憋红了脸,却仍然无济于事。

    余鹤已经惊呆了,她想起那天的夜晚,脸色微微的发红,自己这等武艺,竟然也跟先生动手动脚,好丢人啊。

    青衣儒士作为七境剑士,修为强绝,如今身负重任也不该如此卑躬屈膝,却见他突然弯腰作揖,“我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当年我家女儿落入了土匪的手中,是余从容派遣手下救了我女儿,我从此欠了他一个人情。”

    接着他又顿了顿,艰涩的说道,“我李青侯想来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所以这一次余从容请我出手,无论是刀山火海,我也该还这个恩情,只是希望我现在自绝于此,能够放我家程儿一马,我李青侯的罪,让我一个人承担吧,程儿本没打算来,只是叫我来了,不放心,便跟来了。”

    李清玄放下了手,余从容没了气,这位神城玉卫的老大,不可一世的枭雄,刚才还在心中规划着属于他们的未来蓝图,江河天地,恣肆万里,如今却瞪大了眼睛,充满了不甘,躺在这地上,与蚁虫为伴。

    天下万般风流子,余下江山不知春。

    接着他静静的看着李青侯,他深深的弯下腰,不敢起身,程相思现在李青侯身后,轻声说道,“青候,你见我多年,我是否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该清楚。我跟了你,无论如何,我并不怨你,既然选择错了,那我们就共赴黄泉吧。”

    只见程相思拔出桃花剑,拔剑自刎。

    在剑锋即将接触在程相思脖颈的电光火石间,李清玄曲指一弹,桃花剑便被击飞,落在树叶里。

    李清玄何等人物,他如何看不出一人所说是否真心,这李青候倒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杀了太可惜了,于是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着李青侯说,“我能看出你们的真心,但你毕竟对余鹤出手过。”

    李青侯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顿了顿,看向余鹤,余鹤一副任你定夺的模样,李清玄叹了口气,“以后你们就留在玉京吧,玉京如今大战一场,外忧内患,需要你们这样的高手坐镇。”

    李青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拉着程相思的手,对着余鹤说道,“以后这玉京便是我们第二个家,以后我们将女儿接来,这里山清水秀,倒也是个长久落脚的好去处。”

    这夫妻二人情意绵绵,李青侯又是个一诺千金之辈,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