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泡面地球论
杜太白操控轮椅往前走了一段，停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的狭道口。
这里有一扇消防门，只要按下墙上的按钮就能降下来。他现在身体有伤行动不便，如果遇上强盗劫匪，必要时还得借用家里的安全设施来保命。
毕竟不能指望一米五的小付。
“谁在那儿？”他拔高声音问。
厨房里隐约有黑影晃动，没人回答。但他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炸鸡香味，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眼前吃炸鸡一样，仿佛能看到撕开肉后流出的汁水。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有人偷吃了保温箱里的炸鸡？
“咕咚。”
那人咽下一口鸡肉，发出巨大的吞咽声，随后又咬下一块肉。这块肉可能在鸡胸位置，有点干，那人只嚼了两下，就突然被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声控灯猛然亮起。
在灯光下，杜太白看到一个穿着黑皮衣的流浪汉，正蹲在垃圾桶和壁橱间的缝隙里。他用满是油污的脏手抓着那只炸鸡，被呛得满脸通红流眼泪，也依然在努力把鸡肉塞进嘴里。
杜太白静静地等了一分钟，见他把整只炸鸡吃完，才淡淡地问：“几天没吃饭了？”
那人缓缓抬起头，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嘴，呆呆地看着杜太白。
这时候，杜太白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皮衣，只是普通的外套。上面那层黑亮的颜色应该是太久没洗，盘出来的。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皮肤干裂，头发像流浪狗一样打结卷在一起，里面全是污泥，发根全白。
“杜，杜总……”
他的声音沙哑异常，比感冒时的人还要沧桑，无法分辨到底说了什么。
杜太白狠狠地抖了一下，看到这个流浪汉出现在自己家，就像从一锅炖菜里发现了一粒老鼠屎。不管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都让人恶心得不行。
他不禁反思，难道从下午进门起，这个流浪汉就一直埋伏在家里？又或者，他是趁小付点炸鸡时尾随外卖无人机跑进来的？
“杜总，”那人似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声音，“您怎么变年轻了？”
杜太白皱了皱眉：“你认识我爸？”
那人愣了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你是……杜太白？也对，杜总应该不会认不出我。我……不是故意在你们家的，是杜总默许……不，也许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章知贺。我第一次见到杜总的那年，好像是28岁……”
小付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那人报出名字之后，立刻在杜太白自己组建的大数据系统里查找这个名字。
杜氏集团目前的员工里，名叫章知贺的一共两人，但都在别的城市工作。把范围扩大到全网后，倒是找到了一个和老杜总有联系的人。
新世纪深井钻探有限公司的实际负责人。18年前，老杜总曾经投资过这家公司。
新世纪深井钻探公司于16年前濒临破产，为了救公司，章知贺在网络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他发过视频，求过捐款，甚至女装卖艺。但无情的网友给他泼了盆冰水，他不但没有筹到钱，还在网友的一片骂声中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从此销声匿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杜总老家？
小付预感接下来将会吃到大瓜，她一挑眉，动动手指帮还没吃上饭的老板点了一份啃骨鸡，顺便多点了两瓶可乐味酒。
有酒，才有故事嘛。
“小付，帮我推轮椅。”杜太白的声音传来。
“来了。”
小付踩着加厚底鞋哒哒跑到杜太白旁边，在他耳边把章知贺的“事迹”小声讲了一遍。
章知贺并没有注意到小付，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研究需要经费，可是杜总已经不愿意为我们的项目投资了。我没办法，只能绑架你，向杜总要赎金……杜总是我唯一认识的富人，哦，但他是个好人，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要是杜总没给赎金，我就另想办法。
“我向他要了五百亿的黄金，那时候红山刚落下，黄金价格翻了几倍。我以为他不会给了，可他还是给了……可惜，那场地震后，金子全部掉进地底，我请人去挖，挖了很深也没有挖到。
“再后来，公司危在旦夕，我迫不得已只能再去找杜总。那时候他已经搬到这里来住，他恨我绑架了你，一次都没有见过我。但直到八号红山要来的那阵子，他突然给我寄了一封信，信上是六位数字……
“我拿着那六位数字试遍了所有的解码方式，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含义。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这不就是电子锁的密码吗？杜总是让我去家里找他！可等我到这里的时候，杜总已经走了……”
杜太白有些头疼：“所以你从十几年前就一直住在我家？”
小付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我来算亏欠的房租。”
章知贺瞬间被吓傻了，愣在原地：“我……我没有动过任何东西，我一直住地下室，就那一间房，就那一间……我！我可以带你去看！”
他猛地从角落站起来，当即大脑缺血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找准平衡，跌跌撞撞往楼梯处跑。
十几年来，他甚至都没有用过一次电梯！
杜太白摇了摇头，示意小付推着轮椅跟上。22世纪的轮椅，即使是下楼梯也不会费力，倒不是必须走电梯。
地下室只有一个小房间亮着灯。
见过章知贺身上的脏污，杜太白本以为会见到满地垃圾，没想到这里竟然出奇的整洁。除了一张折叠床和一张桌子之外，只有整齐码成摞的的草稿纸。
墙面、地面、桌面，还有所有可见的平面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的笔迹。
整间屋子只靠一盏昏暗的小灯照明，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恐怖。很难想象有人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十几年。
“我把电脑卖了，所以只能用纸演算，一台电脑的钱能换很多演草纸……”
章知贺说着说着，不小心瞥见桌上摊开的演草纸。“GT的二阶导……”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整个人扑到桌前，提起笔又开始刷刷地计算起来。
杜太白凑近去看，纸上的字体几乎小到了中性笔能写出的极限，纸的右侧记录有上百个数据，章知贺正把这些数据依次带进式子里。他用的公式很奇怪，里面有很多自创的符号，看不出真假。
没想到都22世纪了，还能见到这么……纯粹的人。
但这种纯粹多少带了些愚蠢。章知贺给他一种怪异感，就好像别人都在用超算，用量子计算机，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却非要抛弃一切，从零开始用纸笔创出一片天那样。
“你在算什么？”他好奇道。
听到这句话，章知贺手一抖，几乎拿不住笔。他停下演算，缓缓转过身：“杜……杜总的儿子，你也对我的项目感兴趣？”
这大概不能算感兴趣，只能算单纯的好奇，杜太白心中暗道。
“说来听听？”
章知贺的眼里突然有了光：“你还没把你爸妈的家产败完，对不对？”
杜太白：“……”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肯定比我有钱，你可以投资我……”章知贺瞟了眼杜太白坐着的高级轮椅，“我先来给你讲讲我的项目……”
他缓缓在折叠床上坐下，尽管万分小心，床还是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声。
“二十年前，我从地质大学博士毕业。当时我的导师因病去世了，他在地球构造方面有很独到的见解，于是我决定继承他的研究方向，把这个课题继续下去……
“从20世纪以来，航天技术一直在不断发展。最开始人们登月，发射卫星和火箭，在外太空造空间站，到现在各种空天飞机，真空发动机……太快了！可是，那么多人都在仰望星空，有谁注意过脚下的大地？
“地幔对流说？海底扩张说？全都没有确凿证据！地球内部究竟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几百年过去，我们可以计算复杂空气动力学，预报天气，却不能预测地震？这太可笑了……
“我导师明明这么有天赋，却迟迟申请不到科研经费，郁郁而终。没人在乎地下有什么！呵呵，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公平。”
章知贺说到一半，发现杜太白用手撑着下巴，明显在走神，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
“对，我要说重点，说重点……你等一下！”
他急匆匆撂下这句话，转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透明方形玻璃碗，还有一包牛肉味泡面。熟练地撕开包装倒出调料，又从门后拎出一个开水壶。
泡面的香味渐渐传开……
刚刚离开的小付恰好从楼上跑下来：“杜总，你的啃骨鸡，还有酒。”
杜太白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戴上一次性手套，优雅地撕下一块鸡肉送进口中。
章知贺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忍住了吃肉的欲望。他端起玻璃碗，紧闭双眼，一口气把面条全部塞进嘴里。从他的表情来看，泡面根本没有味道之分，只是某种维持生命活动的工具。
吃完后，玻璃碗里剩下面汤和一层碎掉的面，章知贺把碗放在桌子上，拿出筷子搅拌均匀，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杜太白又吃了一会儿，见他突然指着玻璃碗大喊：“就是现在！快来看！”
泡面汤里的牛油温度降低，正在逐渐凝固，变成一片片漂浮在汤上。章知贺指着红色的牛油：“这个，是大陆板块，随着地球温度降低，它就越来越稳定。”
他又拉过小台灯，从侧面照向玻璃碗，透出牛油下的面汤：“这汤，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它没有完全冷却，依然在缓慢变化。”
在灯光下，面汤看似平静，但里面的细小颗粒的确还在运动。一部分颗粒向上浮，一部分颗粒向下沉。比较浑浊的汤沉在下层，上层的汤则比较清，几乎没什么杂质。
章知贺确认杜太白看清楚后，继续说：“地球表面持续向太空散热，内核温度却很高，流体内部温度不均匀时，就会出现对流现象。瑞利-贝纳得对流，听说过吧？”
“没听过。”
“……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地球内部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本质上就是一碗泡面。温度降低的过程中，面沉底，变成地核；汤分层，变成上地幔和下地幔；油凝固，变成地壳。在它完全冷却前，支撑系统的能量来源于哪里？现在主流猜想有三种：内核结晶放热，轨道进动产热，放射性元素发热。你觉得是哪种？”
杜太白根本没跟上他混乱的思路，只能糊弄：“三种都有？”
章知贺摇摇头，一字一顿：“不，都没有。”
这里有一扇消防门，只要按下墙上的按钮就能降下来。他现在身体有伤行动不便，如果遇上强盗劫匪，必要时还得借用家里的安全设施来保命。
毕竟不能指望一米五的小付。
“谁在那儿？”他拔高声音问。
厨房里隐约有黑影晃动，没人回答。但他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炸鸡香味，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眼前吃炸鸡一样，仿佛能看到撕开肉后流出的汁水。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有人偷吃了保温箱里的炸鸡？
“咕咚。”
那人咽下一口鸡肉，发出巨大的吞咽声，随后又咬下一块肉。这块肉可能在鸡胸位置，有点干，那人只嚼了两下，就突然被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声控灯猛然亮起。
在灯光下，杜太白看到一个穿着黑皮衣的流浪汉，正蹲在垃圾桶和壁橱间的缝隙里。他用满是油污的脏手抓着那只炸鸡，被呛得满脸通红流眼泪，也依然在努力把鸡肉塞进嘴里。
杜太白静静地等了一分钟，见他把整只炸鸡吃完，才淡淡地问：“几天没吃饭了？”
那人缓缓抬起头，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嘴，呆呆地看着杜太白。
这时候，杜太白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皮衣，只是普通的外套。上面那层黑亮的颜色应该是太久没洗，盘出来的。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皮肤干裂，头发像流浪狗一样打结卷在一起，里面全是污泥，发根全白。
“杜，杜总……”
他的声音沙哑异常，比感冒时的人还要沧桑，无法分辨到底说了什么。
杜太白狠狠地抖了一下，看到这个流浪汉出现在自己家，就像从一锅炖菜里发现了一粒老鼠屎。不管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都让人恶心得不行。
他不禁反思，难道从下午进门起，这个流浪汉就一直埋伏在家里？又或者，他是趁小付点炸鸡时尾随外卖无人机跑进来的？
“杜总，”那人似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声音，“您怎么变年轻了？”
杜太白皱了皱眉：“你认识我爸？”
那人愣了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你是……杜太白？也对，杜总应该不会认不出我。我……不是故意在你们家的，是杜总默许……不，也许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章知贺。我第一次见到杜总的那年，好像是28岁……”
小付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那人报出名字之后，立刻在杜太白自己组建的大数据系统里查找这个名字。
杜氏集团目前的员工里，名叫章知贺的一共两人，但都在别的城市工作。把范围扩大到全网后，倒是找到了一个和老杜总有联系的人。
新世纪深井钻探有限公司的实际负责人。18年前，老杜总曾经投资过这家公司。
新世纪深井钻探公司于16年前濒临破产，为了救公司，章知贺在网络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他发过视频，求过捐款，甚至女装卖艺。但无情的网友给他泼了盆冰水，他不但没有筹到钱，还在网友的一片骂声中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从此销声匿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杜总老家？
小付预感接下来将会吃到大瓜，她一挑眉，动动手指帮还没吃上饭的老板点了一份啃骨鸡，顺便多点了两瓶可乐味酒。
有酒，才有故事嘛。
“小付，帮我推轮椅。”杜太白的声音传来。
“来了。”
小付踩着加厚底鞋哒哒跑到杜太白旁边，在他耳边把章知贺的“事迹”小声讲了一遍。
章知贺并没有注意到小付，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研究需要经费，可是杜总已经不愿意为我们的项目投资了。我没办法，只能绑架你，向杜总要赎金……杜总是我唯一认识的富人，哦，但他是个好人，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要是杜总没给赎金，我就另想办法。
“我向他要了五百亿的黄金，那时候红山刚落下，黄金价格翻了几倍。我以为他不会给了，可他还是给了……可惜，那场地震后，金子全部掉进地底，我请人去挖，挖了很深也没有挖到。
“再后来，公司危在旦夕，我迫不得已只能再去找杜总。那时候他已经搬到这里来住，他恨我绑架了你，一次都没有见过我。但直到八号红山要来的那阵子，他突然给我寄了一封信，信上是六位数字……
“我拿着那六位数字试遍了所有的解码方式，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含义。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这不就是电子锁的密码吗？杜总是让我去家里找他！可等我到这里的时候，杜总已经走了……”
杜太白有些头疼：“所以你从十几年前就一直住在我家？”
小付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我来算亏欠的房租。”
章知贺瞬间被吓傻了，愣在原地：“我……我没有动过任何东西，我一直住地下室，就那一间房，就那一间……我！我可以带你去看！”
他猛地从角落站起来，当即大脑缺血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找准平衡，跌跌撞撞往楼梯处跑。
十几年来，他甚至都没有用过一次电梯！
杜太白摇了摇头，示意小付推着轮椅跟上。22世纪的轮椅，即使是下楼梯也不会费力，倒不是必须走电梯。
地下室只有一个小房间亮着灯。
见过章知贺身上的脏污，杜太白本以为会见到满地垃圾，没想到这里竟然出奇的整洁。除了一张折叠床和一张桌子之外，只有整齐码成摞的的草稿纸。
墙面、地面、桌面，还有所有可见的平面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的笔迹。
整间屋子只靠一盏昏暗的小灯照明，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恐怖。很难想象有人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十几年。
“我把电脑卖了，所以只能用纸演算，一台电脑的钱能换很多演草纸……”
章知贺说着说着，不小心瞥见桌上摊开的演草纸。“GT的二阶导……”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整个人扑到桌前，提起笔又开始刷刷地计算起来。
杜太白凑近去看，纸上的字体几乎小到了中性笔能写出的极限，纸的右侧记录有上百个数据，章知贺正把这些数据依次带进式子里。他用的公式很奇怪，里面有很多自创的符号，看不出真假。
没想到都22世纪了，还能见到这么……纯粹的人。
但这种纯粹多少带了些愚蠢。章知贺给他一种怪异感，就好像别人都在用超算，用量子计算机，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却非要抛弃一切，从零开始用纸笔创出一片天那样。
“你在算什么？”他好奇道。
听到这句话，章知贺手一抖，几乎拿不住笔。他停下演算，缓缓转过身：“杜……杜总的儿子，你也对我的项目感兴趣？”
这大概不能算感兴趣，只能算单纯的好奇，杜太白心中暗道。
“说来听听？”
章知贺的眼里突然有了光：“你还没把你爸妈的家产败完，对不对？”
杜太白：“……”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肯定比我有钱，你可以投资我……”章知贺瞟了眼杜太白坐着的高级轮椅，“我先来给你讲讲我的项目……”
他缓缓在折叠床上坐下，尽管万分小心，床还是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声。
“二十年前，我从地质大学博士毕业。当时我的导师因病去世了，他在地球构造方面有很独到的见解，于是我决定继承他的研究方向，把这个课题继续下去……
“从20世纪以来，航天技术一直在不断发展。最开始人们登月，发射卫星和火箭，在外太空造空间站，到现在各种空天飞机，真空发动机……太快了！可是，那么多人都在仰望星空，有谁注意过脚下的大地？
“地幔对流说？海底扩张说？全都没有确凿证据！地球内部究竟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几百年过去，我们可以计算复杂空气动力学，预报天气，却不能预测地震？这太可笑了……
“我导师明明这么有天赋，却迟迟申请不到科研经费，郁郁而终。没人在乎地下有什么！呵呵，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公平。”
章知贺说到一半，发现杜太白用手撑着下巴，明显在走神，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
“对，我要说重点，说重点……你等一下！”
他急匆匆撂下这句话，转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透明方形玻璃碗，还有一包牛肉味泡面。熟练地撕开包装倒出调料，又从门后拎出一个开水壶。
泡面的香味渐渐传开……
刚刚离开的小付恰好从楼上跑下来：“杜总，你的啃骨鸡，还有酒。”
杜太白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戴上一次性手套，优雅地撕下一块鸡肉送进口中。
章知贺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忍住了吃肉的欲望。他端起玻璃碗，紧闭双眼，一口气把面条全部塞进嘴里。从他的表情来看，泡面根本没有味道之分，只是某种维持生命活动的工具。
吃完后，玻璃碗里剩下面汤和一层碎掉的面，章知贺把碗放在桌子上，拿出筷子搅拌均匀，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杜太白又吃了一会儿，见他突然指着玻璃碗大喊：“就是现在！快来看！”
泡面汤里的牛油温度降低，正在逐渐凝固，变成一片片漂浮在汤上。章知贺指着红色的牛油：“这个，是大陆板块，随着地球温度降低，它就越来越稳定。”
他又拉过小台灯，从侧面照向玻璃碗，透出牛油下的面汤：“这汤，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它没有完全冷却，依然在缓慢变化。”
在灯光下，面汤看似平静，但里面的细小颗粒的确还在运动。一部分颗粒向上浮，一部分颗粒向下沉。比较浑浊的汤沉在下层，上层的汤则比较清，几乎没什么杂质。
章知贺确认杜太白看清楚后，继续说：“地球表面持续向太空散热，内核温度却很高，流体内部温度不均匀时，就会出现对流现象。瑞利-贝纳得对流，听说过吧？”
“没听过。”
“……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地球内部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本质上就是一碗泡面。温度降低的过程中，面沉底，变成地核；汤分层，变成上地幔和下地幔；油凝固，变成地壳。在它完全冷却前，支撑系统的能量来源于哪里？现在主流猜想有三种：内核结晶放热，轨道进动产热，放射性元素发热。你觉得是哪种？”
杜太白根本没跟上他混乱的思路，只能糊弄：“三种都有？”
章知贺摇摇头，一字一顿：“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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