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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年之约减一年

    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尺,斯斯文文面带怒色,又穿得颇显富贵的男子,便是当初递给自己绿豆糕的罪魁祸首---赵桓新。

    方回来上京就遇见了他,可谓是真真有缘……

    他身后的小厮平子,见李曦年那般神色,立刻挡在自家主子身前。却被赵桓新一把推开。

    “你家在何处?父母又何在?怎得容你来玷污这佛门清净之处?小小年纪便不学好!长成必也是个不争气的,想轻生?换别处吧!”

    说罢,便拂袖欲走。

    “慢着!”

    李曦年立刻跑了过去拦下,虽然是有不妥,但她此刻也没心思瞻前顾后了。

    “你知道先生去了哪吗?”

    平子最先反应过来,又挡在赵桓新身前。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拦我们郎君!”

    不过李曦年却将他视若无物。

    平子这个人,仗着赵家欺软怕硬。自打被她教训了一通之后,才不敢这般对自己说话,如今换了一副身躯见他,便还是那般狗仗人势的模样。

    “滚一边儿去!”

    李曦年瞪了平子一眼,拽着他的衣襟将他甩去一边。

    这话,这语气,这行为……叫平子总觉莫名熟悉,下意识站在一旁不敢发声。

    “我问你呢,知道先生去哪了吗?”

    赵桓新也正疑惑。

    面前这女子仿若跟自己熟识一般,问了一个许多人问过他许多遍的问题。

    难道……她也在找苏先生?而且知道自己与苏先生的关系?

    “你是何人?”赵桓新返问。

    “还是那个文绉绉磨了八叽的样子……”李曦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回道:“无名之辈,你定然不识。”

    “即不识,我何故要回答你的问题?”

    “确不识。不过你却识得我的一个远亲,唤作阿曦的……”

    “你……你是何人!?”

    赵桓新忽变了脸色,带着一丝愧疚又有那么些孤傲。

    “这个问题方才我已经回答过了,还请郎君告知,是否知晓苏先生的去处。”

    “……”

    赵桓新没有说话,似是被人提到伤心事一般,神态惘然。

    不过平子却为了护着主子,回了李曦年的问题。

    “苏先生离开的时候都没跟我们郎君说一声,去了哪我们当然也不知道!那个李曦年……也怪不得我们郎君……她……她……她命浅罢了!”

    听到这里,李曦年才忽然想起自己自打出了芦亭,竟未多问一句自己的去处……

    命浅?

    “她……现在何处?”李曦年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却浑不自知。

    “听说……因为年岁还小没婚配,就……烧了。”平子看了看赵桓新,没见自家主子阻拦,便又道:“又听说,她居然结了一枚舍利,叫苏先生带走了……”

    平子这番话,对李曦年来说又是一个可使她坠入冰窟的消息。

    烧了……

    烧了?

    那意思便是,她确实……死了?

    那她这具身躯呢?她这具身躯内的魂魄呢?

    她又在哪?

    为何?

    为何一切都不如她所想!

    为何她的一切都是事与愿违!

    “你再说一遍?!”

    李曦年揪着平子的衣襟,虽是个女子,却叫他如何也挣扎不开,再加之方才听说她与阿曦的关系,吓得平子吞吞吐吐地向自家主子求救。

    瞧着平子这般,知晓如此毫无意义,李曦年愣愣地松开了手,不知何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眼神慌乱,低头看着这本不属于自己的身躯,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那此时的她……又是什么?

    她忽然有些慌乱,这一路回京的所有设想均被一一否定,现连自己的身躯都没有了?

    那这具身躯呢?自己的魂魄会否又突然从这身躯里离开呢?就像莫名进入这身躯那般?

    当然,这是无解的。

    但若想与先生再见,必得活着……

    李曦年想到了吢安寺的住持,旁人都称他为得道高僧,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毫不犹豫的,李曦年顾不得搭理疑问颇多的赵桓新,径直又折返回了吢安寺。

    寺门将闭未闭,李曦年不顾僧人的阻拦跑了进去,在原先见住持的地方第二次见到了他。

    住持似乎并不惊讶,双手合十起身微微颔首。

    李曦年停在离那住持几步之处回礼,双手合十,面容坦然。

    “阿曦还有一事,须向院主请教。”

    “住持……这位施主……”

    几名追来的僧人忙解释,那住持毫不在意,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此处便只留他与李曦年二人。

    “施主还有何事,但问无妨。”

    “我今日早些时候曾来过……不知……”

    “贫僧记得。”

    “那……您说苏先生从您这里取走一物而后离开,敢问……先生取走的……是……是……”

    李曦年终是不敢问出,吞吞吐吐半响之后,自嘲一笑,她眼神中的闪烁不定,皆被住持看在眼中。

    “是你。”

    住持这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却叫李曦年顿时瞳仁骤缩。

    尽管方才便已猜到,但如此听住持亲口说来,还是不免惊愕。

    “您说……先生带走的那东西……”

    “是你留下的舍利。”

    住持道:“舍利是由修行的功德所炼就,相传只有得道高僧的遗骨可以结出,可你……确实留下了一枚。贫僧亲见,坚硬如石,五彩耀目。”

    李曦年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只片刻,又忽然抬起来头来惊讶地望向已走上台阶的住持。

    “您怎么知道……”

    “施主告诉贫僧的。”那住持道:“方才你情急之下自称阿曦,贫僧便有些疑惑,而一个人的神态和习惯,是如何也模仿不来的。你时常随他来此,贫僧自然分辨得出。”

    他忽而转身,朝着石阶而上。

    “贫僧确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过去年元夕……贫僧曾与他有过一个三年之约,他向来守信。”

    不闻李曦年有何动静,那住持还是回头,回答了她想问却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

    “世间万物自有造化……既来之,则安之。生固欣然……死亦无憾……”

    待李曦年会得这话中之意时,视线所及之处,便只有她一人了。

    钟鸣。

    李曦年了然一笑,离开了吢安寺。

    对啊,何必在乎停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呢?

    做想要做的事,等想要等的人,即便真的又离开这世间,那又如何呢?

    只是……

    两年。

    两年啊。

    两年期间或者两年之后,自己这具身躯会发生什么却也是不知的。

    可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天下之大,却也不是任她来去自如的。

    与其不知所踪地盲目寻找,不如留在这熟悉之处尽力好好活着,等待先生与住持的三年之约。

    李曦年这般想着,渐渐坚定了这个犹豫不决的决定。

    吢安寺这一行,倒是有些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