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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往事

    不一会秀娘带着俩人出门了,走在路上,一惯小声音的秀娘突然大嗓门说道:“哎哟,要我说你们小夫妻两个也是胆子大!再怎么也早点过来回我啊,一时间我去哪安排!”语气很是不好的样子。

    阿乙跟在后头赔不是:“秀娘姐多担待,实在是女儿家出门在外不好行事,没得办法只好做男子装扮。”声音温柔细腻,比许多女人都女人。

    阿甲跟着作揖:“秀娘姐,我们今儿台上唱了好几场,我家婆娘向来身体不好,没顾及上住的地方。这不是只好麻烦您了么。”

    “我啊就是劳累命!”

    边上有人从屋里伸出头问道:“秀娘这是去哪呢?”

    “还不是这唱戏的小两口,小媳妇长的太好看了,平日里做男子打扮。我哪里知道呢,一窝的安排到旧学堂里住。偏她们不吭声,这晚才来找我。”

    “哎哟,我说呢,唱桃花仙的身段样貌就是女人嘛。诶,秀娘,听讲他们这些跑江湖的都留村里啦?那咱们是不是天天能看戏去?”

    “不干活啦!还天天看,小心你们家男人锤你。我去了啊,下坡那有间茅屋,勉强能住人。”

    “那不是堆柴的么,四面漏风。明儿我叫我们家男人帮着拉几块板去补补。”

    阿甲马上回道:“谢谢嫂子!回头您点啥戏我唱啥。”

    说是茅草屋就是田埂子上搭了个棚子,夏天抢水或是抢收的时候住一晚上的,平时堆着柴禾。

    秀娘带着他们俩抱着一些稻草各处搭一搭。

    “先住一下吧,这里空荡,对你们也好。就是蛇虫什么的夏天恐有些多。”

    “谢谢秀娘姐了。起码有张床,比破庙强多了。对我们来说不算将就,已经习惯了。”

    “明儿我叫人过来帮把手,好歹凑出样子来。这些日子好好挣钱,回头啊造几间房,买两亩地,有戏唱的时候唱戏,没戏唱的时候种地。安安稳稳的。”说着说着,秀娘语带哽咽。

    阿甲抱着稻草被褥垫床,阿乙说送一下秀娘出了门。

    秀娘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四少爷,您……”

    “秀娘,我挺好的。”

    待秀娘整理好情绪,阿乙才又说道:“能得见故人,也是因果。当初爹把我逐出家门,现在想想也是为了我好。”

    “老爷去了之后,夫人和姨娘也去了。”

    “我知道。当初爹把我赶出家门,其实私下给了我许多银子。大哥和家里其他人被流放岭南,阿甲陪着我跟了几天,见官差并没有如何虐待。我这才找了机会把银票给他们缝进衣服。有银子起码心里安稳,不怕活不下去。以后,若是有办法,再打听打听吧。”

    “那就好那就好。四少爷……你受苦了……”

    “其实不苦,我如今能做女儿身,才真的是圆满。”

    “您只管在村子里住下,这里人都好的很,外面人等闲不敢来惹事。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秀娘,以后没有四少爷,只有阿乙。”

    两人在田埂上站了许久,今晚月色尤其明亮,看着人的表情真真的。

    秀娘道:“四……阿甲对你好吗?”

    “再好不过了。我想做什么他都依着我,我身体不好,省吃俭用给我买药。秀娘,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先回去了,吴明还等着呢。”

    秀娘一家子被买回来,是因为原先的主家遭了罪。

    侯府一朝遭难,家主死在狱中,往下的全部流放岭南。只余一个庶出的四少爷因为早就被逐出家门而逃出生天。

    四少爷自小聪慧,侯爷很是疼爱。偏他大了之后只说自己是女孩儿,爱些花儿胭脂的。

    十岁的时候出去唱戏被侯爷知道,罚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几乎都碎了。

    他姨娘抱着他哭着问为什么要去唱戏,那是下九流的事,他一个侯府子孙怎么能如此丢脸。他只说一句他想穿女人的衣服,想叫别人知道他是女人。

    打那以后,变的更加变本加厉,甚至在自家园子里也穿着女装擦着胭脂。

    侯爷拿儿子气不过,关着他,谁知他扯了帘子上吊,险些没救回来。

    父亲心里痛苦,儿子心里也痛苦。

    放任不管后,四少爷频繁出门唱戏,结识了阿甲。二人情投意合。

    突然有一天,侯爷亲自带人,在戏班子抓住了睡觉的二人,打了阿甲一顿,四少爷全力反抗。侯爷当着许多人的面把四少爷逐出家门。

    一时间,侯府成为京城达官贵人的笑柄。

    四少爷被'逐出家门后,阿甲还和他好。二人真的就在戏班唱戏,饥一餐饱一顿的生活。

    突然有天醒来,枕边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满当当的银票和他小时候写的字帖。四少爷自然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只默默藏好。

    不久以后侯府被抄家,四少爷这才明白父亲的苦心。

    救不了父母家人,打听到兄长等人被押解流放,沿路跟着。一开始想把银子给家人被阿甲劝住了。

    道是给早了,万一官差搜身,银子全搜过去怎么办。如此跟了几百里路,唱了几百里路,这才找了机会。

    阿甲缠着官差喝酒,阿乙跑到家人身边。他大兄见弟弟熟悉的拈着针线给他们衣服做暗角,扯了嘴笑了。

    没想到他们最鄙视的弟弟,最嘲笑弟弟的技能,竟然给了他们活路。

    阿乙又跟了几日,再跟下去该受到怀疑了。走之前对自家大兄撒了慌:“大哥,爹临死前说,他是被冤枉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兴许能等到爹爹平反那天。”

    其实他心里清楚,廉政司拿了实质性证据才论罪的。没有祸及三代已是开恩,只求大兄能心里留点念想,起码家里还有香火。

    秀娘回去,在被窝里把阿乙的事跟自家男人说了。

    “你看见四少爷,可别露了馅。”

    “放心,我是那没脑子的人吗。不过,这事要不要跟东家说一下?”

    秀娘沉默了许久道:“还是不吧。四少爷已经不是四少爷了,她是唱戏的阿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