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拾柒日（三十一）
咚，咚，咚。
三声清脆而短促，伴随着不和谐的杂音，提醒般的音律来自由远及近的方向。
白林鸟缓缓睁开眼，颈部隐隐传来不适，她扶着脖子坐起，努力回忆。
自己大概靠着长椅的椅背睡着了，但是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什么会坐在这张长椅上呢？
尽管她愿意相信自己此刻是清醒着的，但记忆的缺失令她仿佛置身梦境。
这时她才想起观察声音的来源，她揉着脖子，缓缓抬起头，一辆老式的有轨电车已经停在了她正面约五米的轨道处。先前的响声，便是电车进站前的铃声。
她自然认识这辆电车。事实上，由于市区已在建设地铁，历塘市废弃了有轨电车的使用，仅存几辆老式电车还在城镇间的通路上使用，眼前的这辆途径市区和小镇的电车便是其中之一。
白林鸟过去经常乘坐这条线前往城区或是从城区回家，她喜欢有轨电车的悠闲，以及沿途提供的风景。堂弟白沐鸟也是如此，他的学校在城区，往返也依赖这条线的电车。
她起身，某种忽生的欲望驱使着她最终踏上电车。电车的车身虽然狭窄，但由于并无乘客，电车内部反而显得较为空阔。
车门在她刚刚踏上电车便缓缓关闭，白林鸟挑选了后排左侧靠窗的位置坐下，在一旁的座椅上放下背包。
片刻后，轻微但持续的，车轮与轨间的摩擦声传来，宣示着电车已再次启程。
白林鸟凝望着窗外的景象，熟悉的街道店面，高耸而整齐排布的杨树，以及印满广告的电线杆。这些每日可见的事物在此刻却给她带来违和的错愕感，那更像是某种故地重游的错觉。
莫名的倦意再度袭来，沉重的眼皮不再支持她细思其中异常，几秒内，她便以一个并不舒适的姿势再度陷入睡眠。
无梦的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温柔的嗓音叫醒，尽力驱散睡意后，她抬起细长的睫毛，望向声音的方向，那是驾驶座的方位。
“是在这站下车吗？”
司机的声音仍然如细水般平静柔和，他用难以拒绝的和蔼语气询问道。
白林鸟的脑中却由此引发一片紊乱，她很想立即回答，但想法并没有立刻转化为行动。
她早就认识运营这条线路的司机，司机也理应认识自己，也理应知道自己通常的上下车位置。
但似乎有些地方出了差错，自始至终，异样的感觉都到达了难以忽略的程度。
“啊…是的。”先前促使她上车的欲望再度促使她这样回答，她拾起了旁边的包，重新环视车内，此时依然没有任何乘客，紧张感莫名而来。
事实上，本就没有多少居民还会使用这种交通工具，电车上没有其他乘客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预感的警示，以及强烈目的感的催促，使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
同样是刚下车，车门便即刻关闭，有轨电车发出三声铃响，缓缓驶离站台。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望向电车离去的方向，透过后窗玻璃，她仅能看到司机模糊的背影。
她失望地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站台，木板上文字的颜色已褪去不少，仅能勉强识别出“日光苑站”四个字。
直到此时，那个朦胧的目的才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自己不过是要乘坐电车回家么？想到此处，白林鸟没来由地笑了。
她拐入一条小巷，出口附近便是一条近路，沿着路线蜿蜒前进，很快，巨大的，写着“旅店”的招牌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她进入了敞开的区域大门，直接拐入了左侧的老式居民楼内。
刚刚踏上阶梯的第一层，白林鸟却忽然迟疑了，她忽地转向居民楼并无住户的一层，走向了楼梯下方的阴暗处。
她将手伸进背包外层拉链内，取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打开时发出了同样沉重的响动，白林鸟废了些力气使门尽量敞开，她看到了那面显眼的，暗红色的泡沫墙。
她走近那面墙，注意到堂弟又在上面新增了一些卡纸作品，以及一些写着奇怪文字的便利贴。
她将视线右瞥，走向了那个白色木制的柜式猫窝。
猫窝的玻璃上被糊满了卡纸，在外部根本看不见内部的状况，这同样是堂弟的杰作。
白林鸟蹲下身，从猫窝的底部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悬挂在猫窝出口上的传统锁。
猫窝内部堆满了一些画着诡怪封面的漫画书，她注意到，在这些漫画中，还多出了一本在封面上写着《噩梦集》的厚笔记本。
在那只名为“图图”的猫意外死掉后，白沐鸟十分伤心，他嚷着不许爷爷丢掉这个占地的柜子，并把所有玻璃都用有颜色的卡纸遮住，从此便陆续往柜子里丢一些偷偷买的，把他吓到不敢睡觉的恐怖漫画书，时间久了，柜子里已经堆了厚厚几沓。
白林鸟大概能猜到堂弟的心思，她知道这个满脑子古怪念头的孩子一定把图图曾经的家幻想成了某种通灵的存在。
“不许解开封印！”
这是她好奇走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柜子时，堂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但很快她就发现，白沐鸟喜欢把那把小锁的钥匙丢在柜子下面，她时常会趁堂弟不注意偷偷窥探他的秘密。
她翻开那本《噩梦集》，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简略的短文，这大概是白沐鸟记录下来的梦的内容。
正当她准备细看时，她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只得先收起那本书，重新将猫窝上锁，把钥匙丢到下面。
“白林鸟？”
完成这些工作后，她也听到了奶奶从背后喊她的名字。
“啊，我回来了，奶奶。”
她转身面对奶奶，露出尴尬一笑。
“回来了怎么往地下室钻啊？”奶奶不解地问道，“借到书了吗？”
“嗯，借到了。”白林鸟拍了拍背包。
“那本菜谱也借到了吧？”奶奶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要现在给你吗？”
“借到就好，等下记得给我就行了。现在跟我上楼，正好你回来，李老师也还没走，带你去见见他吧。”
“李老师？”白林鸟皱眉。
奶奶没再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白林鸟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也上了楼。
刚进入101室，她便远远望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和蔼的男人，尽管这里总是来往着形形色色的旅人，白林鸟还是没缘由地认定这个男人便是奶奶口中的“李老师”。
白沐鸟也在客厅，他坐在李老师的对面，保持着十分搞笑的严肃。
“久等了，李老师。”奶奶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个方向，“这位就是我的孙女。”
“你好，白林鸟。”李老师面露微笑，向她点头致意。
“你好。”白林鸟也回以微笑以示尊重，坐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李老师道，“我叫李俞寒，是‘寒阳心理读书协会’的创始人。这次来呢，主要是应奶奶的请求，正式收纳你弟弟白沐鸟成为协会的学员。”
白林鸟惊疑地望了奶奶一眼，说道：“心理协会…吗？”
“是这样的。协会旨在为每位学员匹配合适的书单，细心引导学员进行阅读，以心理疗愈的方式辅助学员的身心发展。”
白林鸟又瞥了一眼白沐鸟，他依然神情紧张地保持着严肃。
三声清脆而短促，伴随着不和谐的杂音，提醒般的音律来自由远及近的方向。
白林鸟缓缓睁开眼，颈部隐隐传来不适，她扶着脖子坐起，努力回忆。
自己大概靠着长椅的椅背睡着了，但是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什么会坐在这张长椅上呢？
尽管她愿意相信自己此刻是清醒着的，但记忆的缺失令她仿佛置身梦境。
这时她才想起观察声音的来源，她揉着脖子，缓缓抬起头，一辆老式的有轨电车已经停在了她正面约五米的轨道处。先前的响声，便是电车进站前的铃声。
她自然认识这辆电车。事实上，由于市区已在建设地铁，历塘市废弃了有轨电车的使用，仅存几辆老式电车还在城镇间的通路上使用，眼前的这辆途径市区和小镇的电车便是其中之一。
白林鸟过去经常乘坐这条线前往城区或是从城区回家，她喜欢有轨电车的悠闲，以及沿途提供的风景。堂弟白沐鸟也是如此，他的学校在城区，往返也依赖这条线的电车。
她起身，某种忽生的欲望驱使着她最终踏上电车。电车的车身虽然狭窄，但由于并无乘客，电车内部反而显得较为空阔。
车门在她刚刚踏上电车便缓缓关闭，白林鸟挑选了后排左侧靠窗的位置坐下，在一旁的座椅上放下背包。
片刻后，轻微但持续的，车轮与轨间的摩擦声传来，宣示着电车已再次启程。
白林鸟凝望着窗外的景象，熟悉的街道店面，高耸而整齐排布的杨树，以及印满广告的电线杆。这些每日可见的事物在此刻却给她带来违和的错愕感，那更像是某种故地重游的错觉。
莫名的倦意再度袭来，沉重的眼皮不再支持她细思其中异常，几秒内，她便以一个并不舒适的姿势再度陷入睡眠。
无梦的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温柔的嗓音叫醒，尽力驱散睡意后，她抬起细长的睫毛，望向声音的方向，那是驾驶座的方位。
“是在这站下车吗？”
司机的声音仍然如细水般平静柔和，他用难以拒绝的和蔼语气询问道。
白林鸟的脑中却由此引发一片紊乱，她很想立即回答，但想法并没有立刻转化为行动。
她早就认识运营这条线路的司机，司机也理应认识自己，也理应知道自己通常的上下车位置。
但似乎有些地方出了差错，自始至终，异样的感觉都到达了难以忽略的程度。
“啊…是的。”先前促使她上车的欲望再度促使她这样回答，她拾起了旁边的包，重新环视车内，此时依然没有任何乘客，紧张感莫名而来。
事实上，本就没有多少居民还会使用这种交通工具，电车上没有其他乘客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预感的警示，以及强烈目的感的催促，使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
同样是刚下车，车门便即刻关闭，有轨电车发出三声铃响，缓缓驶离站台。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望向电车离去的方向，透过后窗玻璃，她仅能看到司机模糊的背影。
她失望地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站台，木板上文字的颜色已褪去不少，仅能勉强识别出“日光苑站”四个字。
直到此时，那个朦胧的目的才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自己不过是要乘坐电车回家么？想到此处，白林鸟没来由地笑了。
她拐入一条小巷，出口附近便是一条近路，沿着路线蜿蜒前进，很快，巨大的，写着“旅店”的招牌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她进入了敞开的区域大门，直接拐入了左侧的老式居民楼内。
刚刚踏上阶梯的第一层，白林鸟却忽然迟疑了，她忽地转向居民楼并无住户的一层，走向了楼梯下方的阴暗处。
她将手伸进背包外层拉链内，取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打开时发出了同样沉重的响动，白林鸟废了些力气使门尽量敞开，她看到了那面显眼的，暗红色的泡沫墙。
她走近那面墙，注意到堂弟又在上面新增了一些卡纸作品，以及一些写着奇怪文字的便利贴。
她将视线右瞥，走向了那个白色木制的柜式猫窝。
猫窝的玻璃上被糊满了卡纸，在外部根本看不见内部的状况，这同样是堂弟的杰作。
白林鸟蹲下身，从猫窝的底部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悬挂在猫窝出口上的传统锁。
猫窝内部堆满了一些画着诡怪封面的漫画书，她注意到，在这些漫画中，还多出了一本在封面上写着《噩梦集》的厚笔记本。
在那只名为“图图”的猫意外死掉后，白沐鸟十分伤心，他嚷着不许爷爷丢掉这个占地的柜子，并把所有玻璃都用有颜色的卡纸遮住，从此便陆续往柜子里丢一些偷偷买的，把他吓到不敢睡觉的恐怖漫画书，时间久了，柜子里已经堆了厚厚几沓。
白林鸟大概能猜到堂弟的心思，她知道这个满脑子古怪念头的孩子一定把图图曾经的家幻想成了某种通灵的存在。
“不许解开封印！”
这是她好奇走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柜子时，堂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但很快她就发现，白沐鸟喜欢把那把小锁的钥匙丢在柜子下面，她时常会趁堂弟不注意偷偷窥探他的秘密。
她翻开那本《噩梦集》，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简略的短文，这大概是白沐鸟记录下来的梦的内容。
正当她准备细看时，她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只得先收起那本书，重新将猫窝上锁，把钥匙丢到下面。
“白林鸟？”
完成这些工作后，她也听到了奶奶从背后喊她的名字。
“啊，我回来了，奶奶。”
她转身面对奶奶，露出尴尬一笑。
“回来了怎么往地下室钻啊？”奶奶不解地问道，“借到书了吗？”
“嗯，借到了。”白林鸟拍了拍背包。
“那本菜谱也借到了吧？”奶奶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要现在给你吗？”
“借到就好，等下记得给我就行了。现在跟我上楼，正好你回来，李老师也还没走，带你去见见他吧。”
“李老师？”白林鸟皱眉。
奶奶没再说什么，直接上楼去了。白林鸟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也上了楼。
刚进入101室，她便远远望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和蔼的男人，尽管这里总是来往着形形色色的旅人，白林鸟还是没缘由地认定这个男人便是奶奶口中的“李老师”。
白沐鸟也在客厅，他坐在李老师的对面，保持着十分搞笑的严肃。
“久等了，李老师。”奶奶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个方向，“这位就是我的孙女。”
“你好，白林鸟。”李老师面露微笑，向她点头致意。
“你好。”白林鸟也回以微笑以示尊重，坐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李老师道，“我叫李俞寒，是‘寒阳心理读书协会’的创始人。这次来呢，主要是应奶奶的请求，正式收纳你弟弟白沐鸟成为协会的学员。”
白林鸟惊疑地望了奶奶一眼，说道：“心理协会…吗？”
“是这样的。协会旨在为每位学员匹配合适的书单，细心引导学员进行阅读，以心理疗愈的方式辅助学员的身心发展。”
白林鸟又瞥了一眼白沐鸟，他依然神情紧张地保持着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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