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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只有一种可能

    “发誓?”霍明远愣得连打火机都不盯了,怔怔地看着对面还是一脸平淡,却也一脸认真的人,“我什么时候对你发过誓了?”

    “不是对我。我知道,警察在刚入职的时候都会对着国旗念一段誓词,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忘,你要是警察,你就能背得出来。”

    临时起意冒充警察的人可能凭着无比灵光的脑子随时编出无懈可击的故事,但再灵光的脑子,也没办法在这些细节上临场发挥。

    “你可真行……你早说啊!”

    霍明远原地打了个标准的立正,右手握拳举到耳际,从“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开始,一句不停地一直背到“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不等时光下判词,又说,“这是我入警那年宣誓的誓词,2017年6月国家做过一次修订,现在宣誓都是用新版的了,新版我也能背过,你还听吗?”

    “不用了。”就算他能在这件事上对答如流,也还是不能解释那个最大的疑问,“你再能说出来一件事,我就相信你。”

    “那你赶紧说!”

    “星期四晚上说的那些账,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

    “星期四晚上?”霍明远愣了一下才从这个时间点上反应过来,“昨天晚上?你说宗亮的那些?”霍明远愣得有点好气又好笑,“我昨天晚上才刚知道,我上哪看过去啊?”

    “我看过。”

    “你什么时候——”霍明远汗涔涔的眉目间忽然掠过一抹惊讶,“星期三晚上?”

    “是。星期三的事我已经有记忆了,我给宗亮下药,带他去他家,看到了那份账。我已经看过了,所以我发现,你也看过。”时光说着,在霍明远惊诧目光的注视下又把手里的打火机扬了扬,“如果你说不清那账本上为什么有你新近翻过的痕迹,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我就一个字都不信。”

    霍明远怔了片刻,恍然在她这决绝的架势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怔得更狠了。

    “你还真怀疑我是教授?”

    时光未置可否,但这个意思不言自明。

    “你这脑袋是真让河水泡坏了啊!”霍明远仰天透了口气,伸手指指自己的脸,“你昨天在楼顶上是怎么说我的来着?你要是教授,我早死了八百回了是吧?那你不想想,我要是教授,你死几百回了,啊?”

    时光淡漠地看着这张瞬间铺满了火气的脸。

    “你最好别再浪费时间说没用的话,你越磨蹭,这里的人越危险。”

    平淡惯了的人决绝起来就像温良的兔子突然跳起来咬人,咬得疼不疼还在其次,光是这行为反差就足以让人心惊不已,毕竟鲜有前例,谁也不知道等在后面的会是什么。

    世上最可怕的总是未知的,无法预测的东西。

    霍明远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把话音放软了。

    “不是,你听我说……我从来没去过宗亮家,我是怎么想出来他手里有这份账的,我昨天晚上也全都跟你说了。”眼看着时光下巴微微一扬,像是又准备撂出什么狠话,霍明远忙扬手稳住这只呲牙的兔子,“不过,你既然说我看过,肯定有你的理由。现在假设咱俩都没有撒谎,那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那账我确实看过,但是我在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这种情况她确实没有想过。

    时光正考虑着这种情况有几分可能,就听霍明远问。

    “你知道我对账的事就能看懂个皮毛,看过的内容我不一定能想起来,但是外观应该还能有点印象。你能不能说说,那账是什么样的,电子的还是纸质的,打印的还是手写的?”

    时光沉下眉头掂量片刻,点点头。

    “是手写的,纸质账册。”时光又描述了一下账册的大小尺寸,封面和内页的样子,霍明远听着听着就拧起了眉头,斜斜垂下一直紧盯在打火机上的目光,似乎真的陷入了回想。

    “我好像真在哪见过……”

    “我提醒你一下,你那天应该吃了不少奶油冰激凌。”

    “吃了不少冰激凌?”霍明远被这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提醒听得一愣,忽然猛醒,“我想起来了,秦晖。”

    “秦晖?”

    “因为经侦队调查那个账房私挪公款的事,时不时地要求提供材料,所以前段时间公司一直在做财务上的清查整理,每弄完一部分东西都会拿过来给我看。我记得有一回就有这么本账就压在送材料的箱子的最底下,是秦晖给我送到办公室的,我问秦晖,他说拿错了。秦晖平时办事很少出错,所以我还有点印象,就是八月一号的事。那天里里外外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我确实吃了不少冰激凌。”

    八月一号,那天确实出了不少的事,和秦晖有关的除了这个,还有晚上酒吧的爆炸。

    霍明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上,自语似地说:“所以,秦晖一号晚上去龙堡酒吧,是怕我跟你提那账本的事,被你发现点什么,要炸了酒吧杀人灭口啊?”

    这解释倒也可以自圆其说,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么四号上午秦晖在地下车库里对她的那种恨不得杀之后快的态度也有充分的动机可以解释了。

    还有他在人后对宗亮莫名的亲近,以及即将对霍明远的背叛……

    时光正犹豫着,又听霍明远说。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调那天我办公室门外的监控。但是你得先把打火机放下,给屋里通风,不然这电话一打出去,咱们可能立马就灰飞烟灭了。”

    “好吧。”时光终于把打火机塞进了裤兜里,“你调监控吧。”

    霍明远长舒了一口气,一把扶住墙,弓下腰按住了上腹,紧咬牙关低着头,眉头紧紧拧着,像是在忍着什么痛楚。

    “你怎么了?”

    “被你吓的,胃抽筋了……”

    时光这才发现,他这满头的汗和青白的脸色好像不光是紧张出来的。

    也是,长年累月的拿酒和冰激凌当药吃,这人的肠胃能好到哪里去。

    “那你歇一会儿吧,我给你煮碗热汤面。”

    “你别以为一碗面就……”没好气的闷声埋怨刚说了一半,霍明远猛地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更白了,“你等会儿!煮什么面,这一屋子的天然气,你作死啊!”

    时光一边平淡地转身进了厨房,一边平淡地说。

    “没有什么天然气,就是一点硫醇。”

    “……硫醇?”

    霍明远狠愣了一下,顾不得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忙跟着时光进了厨房。

    厨房的操作台上放着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瓶子,瓶盖开着,稍走近点就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蒜臭味。时光小心地把瓶盖封好,放进了阴凉避光的橱子里。

    “你放心,这是稀释过的,浓度很低,不伤人,也不会引起爆炸,只是能闻到点气味。”

    天然气本身是无色无味的,为了使用安全,常会添加一点气味浓重易辨识的硫醇进去作为燃气泄露的警示标志,人们自然而然就把这味道当成了“煤气味”。

    这一点霍明远虽然知道,但从没想过有人会这样利用这种气味。

    “你为什么会在家里放瓶这个?”

    时光打开厨房的窗户,又开了抽油烟机,那股难闻的气味一下子淡了。

    “出远门的时候防贼用。贼进来以为天然气泄露,随便翻翻也就走了。”

    霍明远哑然失笑,转身往操作台上一倚,捂着还在抽痛的胃啼笑皆非地摇头:“我在警校毕业前实习的时候也在基层派出所待过,你这种居家防贼的法子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别说贼了,派出所经验最丰富的老民警估计都想不到……”

    霍明远笑着,目光微微一深,落定在已经开始往锅里加水准备开火煮面的人身上。

    “这是你父母教你的吧?”

    时光端着锅的手微一颤,激得锅里的水泛起一圈圈不自然的波纹。

    霍明远定定看着时光仍然无波无澜的侧脸。

    “你是十二年前被教授以意外事故灭口的化学家杨正明夫妇的女儿,杨丹婷,对吧?你想找教授,不是什么求安全求活路,你是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