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云有山君（1）
叠涧层峦石径斜，云林回抱地仙家。
绿漫九洞潇湘接，红烂千山踯躅花。
谷鸟栖飞啼薜荔，寺僧来往在烟霞。
酒酣不觉城阴晚，月出前溪映白沙。
陈大诗人这首《登白云山》，准确描绘出了这座距离京都约莫八百里的天下名山所有风光。
这座风景秀丽的大山是许多风雅人士留恋之地，因为这里满足了那些居住在空中楼阁中的人儿对美丽的所有幻想。
可在天乾九年，这里成为了人间禁地。
白云山下有一座宁静祥和的小镇，这里曾经借白云山的光趁势而起的城市在这几年迅速衰败了下来。
没有了那些不差钱的客爷，城中的烟花之地与赌坊酒肆纷纷倒闭关门，只余下一些本地人开的客栈还在勉强维持着生计。
杨老汉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家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叫做白云镇的小城内，靠着自家的客栈艰难度日。
往日里生意最繁华时，杨老汉的身体还算硬朗，他目光敏锐地从这些搽脂抹粉的士子手中发现了商机。
杨老汉果断将自己驿站周围的空房盘了下来，将之改造成了集饮酒、赏乐、住宿等为一体的综合性酒楼。
这让他在那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踌躇满志的杨老汉打算再接再厉，一举将城西那些闲置空房全部盘下来合并到自己的杨家大酒楼当中。
还未等他出手，白云山便出事了。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轰鸣的雷声震得客栈不停摇晃，明亮的雷光划破漆黑夜空，远处的白云山上传来诡异恐怖的嘶吼。
听他们说，那天白云山上死了一个修为强悍的夫子。
杨老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那天起，来白云镇的客人便越来越少。
过了几个月，原本热闹非凡的小镇彻底冷清下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
原本充满女人甜腻香味的胭脂坊中没有了那些婀娜妩媚的身影，清泉坊里少了许多醉醺醺却仍在高谈阔论的轻狂士子。
整个白云镇似乎从一场虚幻的狂欢中跌落现实。
发财的美梦刚一开始便破灭了。
没有了那些丝毫不吝啬钱财的客爷，白云镇还是那个破旧宁静的山脚小镇。
只是在那些士子潇洒离去，却留下一地鸡毛后，白云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见识过奢华糜烂生活的白云镇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清苦的日子，他们纷纷离开生养自己的故乡，试图重回之前虚假的繁荣之中。
很多人一去不返。
很多人自信离去，却颓废而归。
很多人活着离开，死着回来。
杨老汉今年已六十有余，按理来说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事实上，他完全有能力这样。
二儿子已经成家立业，曾不止一次想要将他和老伴接过去同住，可都被他拒绝了。
他舍不得这么大的家业。
杨家客栈是杨老汉祖辈流传下来的，他自小便在这客栈中长大。
作过跑堂，作过伙计，作过帮厨，作过账房助手。
最后，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中接过了这家客栈。
杨家客栈曾在十几年前短暂的辉煌过，那时的杨家大酒楼是那些客爷来白云镇必去之地。
现在，整个白云镇都没落下来，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往日里高朋满座的客栈变得门可罗雀，花大价钱雇佣的伙计们也纷纷出逃。
最后只剩下了他和自家老伴，以及几名忠心耿耿的老伙计。
二儿子不止一次劝他关了客栈随他回家，但杨老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是他的家，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托自己在军中任职的大儿子的福，那些自天乾九年后便驻扎在白云镇外的镇卫军时常委托他采购食材，能从中获取一些薄利。
倒是能勉强度日。
“杨老汉！杨老汉！”
坐在大堂中回忆往事的老人被门外呼唤声惊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喊道：“是谁？”
“我，大刘。”
一个军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入客栈，毫不客气地坐在一张桌子上，“杨老汉，白将军让我问你，新的军资什么时候能送到？”
“诶哟，刘都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老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脸，招呼站在角落的老伙计赶紧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快快快，给刘都尉做几道小菜，再把我珍藏的那壶千里香给拿出来！”
他复而将目光放在坐在桌子边似笑非笑瞧着他的大刘，讪笑着伸出手说道：“来，刘都尉，您先请坐。”
“杨老汉，莫要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这个军人从桌子上跳下来，“告诉我，军资何时才能送到？”
“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
杨老汉那斑白的鬓角被汗水打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没回来，等他带着东西回来就可以给各位军爷送过去了。”
“杨伯承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坑儿子的老子？”
刘都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知道你那孝顺至极的大儿子为了给你讨这一份差事，在白将军那挨了多少骂吗？”
“我知道，我知道......”
杨老汉哭丧着脸，“但谁能想到最近这荒野之上怎么会多出那么多妖魔？”
“我那小儿子只是个归灵境的凤修，其他人干脆只是略通武艺的江湖把式，根本没办法走啊！”
“谁让你非要去宁安城买东西？”
大刘坐在四方桌前，拿起伙计上来的好酒仰头就是一大口。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老汉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谁让那万济城的粮商最近和疯了一样抬高物价......”
“是吗？”
刘都尉从筷笼内抽出一双木筷，嗦了嗦了筷子头后夹起一大筷子豆干塞进嘴中。
“可我怎么听说，那万济城和宁安城的粮价相差无几呢？”
听到这话，杨老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杨老汉。”
刘都尉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随后转身看向陪在身旁的枯瘦老头。
“我不在乎杨伯承舍了自己的前途为你们杨家寻了这么个好差事，也不在乎你利用这差事为自己谋财。”
“我只在乎一件事，”他盯着杨老汉苍老的脸，一双虎目中似有蜿蜒身影闪过，“那就是军资一定要准时到达。”
杨老汉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脸色也逐渐煞白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年轻而跳脱的声音。
“请问，这里还开着门吗?”
绿漫九洞潇湘接，红烂千山踯躅花。
谷鸟栖飞啼薜荔，寺僧来往在烟霞。
酒酣不觉城阴晚，月出前溪映白沙。
陈大诗人这首《登白云山》，准确描绘出了这座距离京都约莫八百里的天下名山所有风光。
这座风景秀丽的大山是许多风雅人士留恋之地，因为这里满足了那些居住在空中楼阁中的人儿对美丽的所有幻想。
可在天乾九年，这里成为了人间禁地。
白云山下有一座宁静祥和的小镇，这里曾经借白云山的光趁势而起的城市在这几年迅速衰败了下来。
没有了那些不差钱的客爷，城中的烟花之地与赌坊酒肆纷纷倒闭关门，只余下一些本地人开的客栈还在勉强维持着生计。
杨老汉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家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叫做白云镇的小城内，靠着自家的客栈艰难度日。
往日里生意最繁华时，杨老汉的身体还算硬朗，他目光敏锐地从这些搽脂抹粉的士子手中发现了商机。
杨老汉果断将自己驿站周围的空房盘了下来，将之改造成了集饮酒、赏乐、住宿等为一体的综合性酒楼。
这让他在那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踌躇满志的杨老汉打算再接再厉，一举将城西那些闲置空房全部盘下来合并到自己的杨家大酒楼当中。
还未等他出手，白云山便出事了。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恐怖的夜晚。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轰鸣的雷声震得客栈不停摇晃，明亮的雷光划破漆黑夜空，远处的白云山上传来诡异恐怖的嘶吼。
听他们说，那天白云山上死了一个修为强悍的夫子。
杨老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那天起，来白云镇的客人便越来越少。
过了几个月，原本热闹非凡的小镇彻底冷清下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
原本充满女人甜腻香味的胭脂坊中没有了那些婀娜妩媚的身影，清泉坊里少了许多醉醺醺却仍在高谈阔论的轻狂士子。
整个白云镇似乎从一场虚幻的狂欢中跌落现实。
发财的美梦刚一开始便破灭了。
没有了那些丝毫不吝啬钱财的客爷，白云镇还是那个破旧宁静的山脚小镇。
只是在那些士子潇洒离去，却留下一地鸡毛后，白云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见识过奢华糜烂生活的白云镇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清苦的日子，他们纷纷离开生养自己的故乡，试图重回之前虚假的繁荣之中。
很多人一去不返。
很多人自信离去，却颓废而归。
很多人活着离开，死着回来。
杨老汉今年已六十有余，按理来说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事实上，他完全有能力这样。
二儿子已经成家立业，曾不止一次想要将他和老伴接过去同住，可都被他拒绝了。
他舍不得这么大的家业。
杨家客栈是杨老汉祖辈流传下来的，他自小便在这客栈中长大。
作过跑堂，作过伙计，作过帮厨，作过账房助手。
最后，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中接过了这家客栈。
杨家客栈曾在十几年前短暂的辉煌过，那时的杨家大酒楼是那些客爷来白云镇必去之地。
现在，整个白云镇都没落下来，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往日里高朋满座的客栈变得门可罗雀，花大价钱雇佣的伙计们也纷纷出逃。
最后只剩下了他和自家老伴，以及几名忠心耿耿的老伙计。
二儿子不止一次劝他关了客栈随他回家，但杨老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是他的家，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托自己在军中任职的大儿子的福，那些自天乾九年后便驻扎在白云镇外的镇卫军时常委托他采购食材，能从中获取一些薄利。
倒是能勉强度日。
“杨老汉！杨老汉！”
坐在大堂中回忆往事的老人被门外呼唤声惊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他喊道：“是谁？”
“我，大刘。”
一个军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入客栈，毫不客气地坐在一张桌子上，“杨老汉，白将军让我问你，新的军资什么时候能送到？”
“诶哟，刘都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老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脸，招呼站在角落的老伙计赶紧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快快快，给刘都尉做几道小菜，再把我珍藏的那壶千里香给拿出来！”
他复而将目光放在坐在桌子边似笑非笑瞧着他的大刘，讪笑着伸出手说道：“来，刘都尉，您先请坐。”
“杨老汉，莫要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这个军人从桌子上跳下来，“告诉我，军资何时才能送到？”
“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
杨老汉那斑白的鬓角被汗水打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没回来，等他带着东西回来就可以给各位军爷送过去了。”
“杨伯承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坑儿子的老子？”
刘都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知道你那孝顺至极的大儿子为了给你讨这一份差事，在白将军那挨了多少骂吗？”
“我知道，我知道......”
杨老汉哭丧着脸，“但谁能想到最近这荒野之上怎么会多出那么多妖魔？”
“我那小儿子只是个归灵境的凤修，其他人干脆只是略通武艺的江湖把式，根本没办法走啊！”
“谁让你非要去宁安城买东西？”
大刘坐在四方桌前，拿起伙计上来的好酒仰头就是一大口。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老汉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谁让那万济城的粮商最近和疯了一样抬高物价......”
“是吗？”
刘都尉从筷笼内抽出一双木筷，嗦了嗦了筷子头后夹起一大筷子豆干塞进嘴中。
“可我怎么听说，那万济城和宁安城的粮价相差无几呢？”
听到这话，杨老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杨老汉。”
刘都尉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随后转身看向陪在身旁的枯瘦老头。
“我不在乎杨伯承舍了自己的前途为你们杨家寻了这么个好差事，也不在乎你利用这差事为自己谋财。”
“我只在乎一件事，”他盯着杨老汉苍老的脸，一双虎目中似有蜿蜒身影闪过，“那就是军资一定要准时到达。”
杨老汉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脸色也逐渐煞白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年轻而跳脱的声音。
“请问，这里还开着门吗?”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