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过去
“前些年时，我也参加过这类宴会。”贾千瑶似乎陷入沉思，脸色甚是深沉，“那时候我交了个外国男友……”说到这里，她忽然冲我一笑，对我道：“你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
“那就好。”
“不过，我觉得你这话，不像是问我会不会说出去，而是在探究我值不值得信任。”我说，凝视着她的眼。这时候贾千瑶的嘴巴微微抿起，显出一种很严肃的神色，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肌肤上的纹理也越发的颤抖。这不是演戏，虽然演戏也能调动出微表情，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光影之中，必然能看到破绽。
贾千瑶没有回答。她忽然轻笑了一下，说：“我受到了欺骗。”
接着她扬起头，眼睑间泪花点点。她眨巴两下睫毛，像是雾气般，那些泪花消失了。她的眼白中绷出几道血丝，殷红如同游离的龙，又像针，又像线。她呵起一口气，深深的叹息昭示着她把眼泪憋掉的终结。
她吐出气，重新把面孔扭回来，长长的脖颈被拉得挺直的，紧致的肌肤像要拉断般。
那一刹那，我忽然想起楼下的那对夫妻中的女子。那个女人说话时针针见血，可不知为何的，她的话远没有贾千瑶此时的神情来得更打动我，也不更触目惊心。
“我出生在个很普通的家庭里。”贾千瑶想了想，说，“有个不普通的母亲……我爸爸是个工人，我妈妈也是。可因为工种，我妈妈要比我爸少拿两百块钱，为了这两百块，我爸总觉得他的贡献比我妈大，因此我妈包囊了家中大部分的家务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的脊椎就弯得很低，手上就布满了皱纹。她想争夺自己的权力，可他的丈夫，坚定地认为他没错……那时候我妈妈想离婚，可她又舍不得我。她就一直勉强地过日子。”
贾千瑶深深一个叹息，接着又微笑：“我妈妈过得很不幸福，但她希望我幸福。她说，国内的女子都这样活着，只有有钱或者有权的女人，才能摆脱这一切，不被男人欺负。她把我送进艺校里，送进戏剧团，希望我能早一点赚到钱……这样，我就早一点能够摆脱了。”
“她总跟我说，你今后要找个疼你的丈夫……她那时候受了骗，因为国内的宣传，你都懂的嘛，都是那样的。当时新闻媒体上，报刊上，都说国外男人怎么尊重女性，怎么绅士体贴。所以她就说，你以后不要受我忍过的苦、受过的气！你要幸福，找不到好男人就不要嫁……大不了，嫁给个外国人。”贾千瑶扭转身体，背部向后方拉伸着，胳膊搭在窗台上，显得很不自在，笑道，“……后来，我就找了个外国男友。也是赌气，我刚出道那会儿，国内对我的评价不是很好，追着我骂，说我怎么靠男人上位，怎么肮脏……大多数群众哪有分辨度，一下子被舆论引导了。许多男人在我背后说我，各种嫌弃，骂我戏子。我气不过，想着，大概，我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国内的男人都瞧不起我。既然瞧不起我，我就不要嫁，我一定要挑个对我好的。”
“我刚出名时，李导带我去国外。”贾千瑶沉默会儿，又说，“有人追我，是个外国佬，他表现得挺喜欢我的……因为年龄小，哪懂什么？爱情就像一团火焰，只要他爱我，金钱啊，年龄啊，都不是问题——叫我赚钱养他，都行啊！”
“可李导不同意，他看不好那个外国佬。他说，外国人，没有担当！嘿，这句话，他说错了。那个人在我面前表现得非常有担当，走在马路边，都会让我靠里边走的那种……我觉得我信对了人。当时真的打算托付终身，要谈婚论嫁了，我想，只要他说出来，单膝跪在地上，送上枚戒指，不要顶大的钻石，银的也好，铜的也好，哪怕是钢的，我都觉得耐摔，都挺好！我都嫁给他！”
贾千瑶低着头，若有所思：“因为前辈们都这么走着嘛！做我们这行的，女演员总被人诟病，仿佛哪家娶了我们做儿媳，就要全家掉价，掉到下九流的行当中。男演员那是艺术家，女演员就是戏子，多给个眼神就是抬举了，别说结姻……所以在我的前面，有很多女演员，都是嫁给外国人。她们一边流泪一边嫁出去，而我不知道，以为那是幸福的眼泪，以为我也会一样！”
“可是，为什么后来不一样了呢？”我轻轻地问。
“因为我看清他是什么人！”贾千瑶猛地抬头，神情拘谨，“有一次，我们参加个宴会……直说了吧，就是这样的电影博览会！那天夜晚，他和几个朋友在酒桌旁边聊天，我因为口红花了，手头一时半会找不到补妆镜，就去洗手间借着洗手池前面的镜子补妆，匆忙中，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大概以为我先走掉了，所以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们在门口提到我。”
我心里想着，这难道又是一件别出心裁的幽会？
不过，贾千瑶说的，大出我所料。贾千瑶说道：“那个女人跟他说，你女朋友挺可爱的。”
“‘是，她是挺可爱的。’，他当时是这么回答。”
“‘听说是个电影演员，中国的？’”
“‘没错。’”
“‘那太好了，中国电影最近很流行，风头正劲。’那个女人当时压低声音，道：‘今后电影的市场，将会是中国的市场。’”
“那个男人听了，哈哈大笑。”
“女的问他：‘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他说的话。”贾千瑶微仰起头，深深叹口气。我凝视着她，看着她的小脸因为痛苦而凝固不动，肮脏的窗户泛着奇特的光芒，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湿漉漉，阴嗒嗒的，像一轮冬月般，小小的浮在空中的光圈传递着某种孤寂和光怪陆离的白光。
“他说什么了？”我问.
“他说：‘我们永远不会让它发生的。’”贾千瑶说。
她深深吸口气，小巧的鼻子抖出一阵泫然欲泣的共鸣。她挤出一丝微笑，眼里又闪出一阵泪花，她眨巴着眼：“他的确是个绅士，和国内人比。可是，你会选择嫁一个对你好，却伤害你母亲、伤害你祖国的人吗？”
我沉默无言。
“我那时候真绝望啊！”贾千瑶勉强地笑道，“似乎没有活下去的余地。国内对女演员很苛刻，国内男性对女性太苛刻……而国外，更是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的国家，就可以对你大肆点评，抨击辱骂，他们对你的尊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他们可以选择尊重，也可以选择侮辱，他们两者兼有，他们的尊重是赐给你的，需要你跪在地上仰望他们，感恩戴德！那是一种发自‘我既正义’的蔑视。”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出洗手间的了。”贾千瑶声音颤抖地说，“神思恍恍惚惚的，我找到李导，他当时在大厅中坐着。”
贾千瑶垂下一滴泪来：“我把事情和李导说了，李导听了，没说话，好一阵子后，他才跟我说话。”
“他说：‘小贾呀！我们都很可怜啊，我坐在这里，被外国佬欺负；你找个外国男友，也被欺负。其实说起来，你比我更可怜一点，我身强体壮，别人轻易欺负不了我。我也可以对他们视而不见，可是你不成，你太软弱了！’”
“我当时很着急，不服输，我说，我不软弱！我小时候就像个男孩，不怕疼，不怕输。”
“李导当时却很深沉地说：‘可是你是女演员！’我当时就急了，我说女演员怎么了。李导告诉我：‘因为你是女演员，所以你找个外国男友，别人一定会骂你！’”
我闭上眼睛，心里生出一丝痛惜，因为贾千瑶跟我说这句话时，一直带着笑。她的头不住地摇晃，她那张清秀的脸上，荡着痛苦的神色，腮上更是挂着点点泪珠。
她的脸映着玻璃的光，光怪陆离的色彩在她白皙嫩滑的脸蛋上一扫而过。窗外灰尘扬天，真奇怪！那是冬月般的色彩，那是痛苦的颜色。我情不自禁地去想，她的内心该多痛啊！
“李导说：‘国内的人瞧不起你，国外的人也瞧不起你！’”
“……”
“‘你找个外国男友时，会有人嘲笑你。’”
“……”
“‘你和外国男友分手时，也会有人嘲笑你。’”
“……”
“‘……可也会有人支持你，注视着你，凝视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稍稍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是李为迎说的话。他这个人，素来喜欢冷嘲热讽，以打击人为乐趣。叫他安慰个人，还是安慰女性，这太超乎我想象了吧！
“他又跟我说，这个社会女人很辛苦，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说外国比国内好，那是假象。因为女人天性上就比男人扛太多的东西！男人要谈社会责任，骂贪官恶吏，骂为富不仁，要赚钱养家，还要抵抗外来的伤害——在当代国际竞争中，外国人越发不择手段。他们污蔑华夏文明是邪恶，造谣说我们没有文化，说国内的思想是入侵，说他们是上帝的选民，我们是猪狗……这是影视界必须面对的事。这是所有传媒界、影视界、文化界必须正视的问题。”
“他说，男人必须扛起这些。可他们忽略了，女人也扛起了这些。在他们战斗时，女人也并肩战斗；在他们冲锋陷阵时，女人也冲锋陷阵——许多女人要烧饭，要生产，还有些可怜的女性，在男人失败时成为泄气的拳打脚踢的对象。”
“一重重大山快要把男性压垮；而女人比男人多一重大山，她们选择男人，是希冀得到保护，可更多时候，却是又一重大山倾塌下来，又是一条滔天的河流从她们前进的道路上穿过，她们需要背负着更重的山峰，淌着更深的河流，背井离乡，携儿带女，去她们丈夫的地方。她们流过的泪，比长江水还要多，比黄河水还要湍急。”
几千年的枷锁在她脚脖子上悬着，让她迈不开步伐，成见的白绡捂住她的口鼻，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李导说，社会对女人还不公的，圈子对女人更不公。”贾千瑶隐隐含泪。
“我说，我要改变这种不公。”
“李导又说：‘那恐怕会有牺牲。’”
“我当时回答他：‘我不怕牺牲，我知道会有牺牲，如果一定会有牺牲，那就让我来做那个牺牲吧！’”贾千瑶含泪道。
“不会。”
“那就好。”
“不过，我觉得你这话，不像是问我会不会说出去，而是在探究我值不值得信任。”我说，凝视着她的眼。这时候贾千瑶的嘴巴微微抿起，显出一种很严肃的神色，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肌肤上的纹理也越发的颤抖。这不是演戏，虽然演戏也能调动出微表情，可在这么近的距离，光影之中，必然能看到破绽。
贾千瑶没有回答。她忽然轻笑了一下，说：“我受到了欺骗。”
接着她扬起头，眼睑间泪花点点。她眨巴两下睫毛，像是雾气般，那些泪花消失了。她的眼白中绷出几道血丝，殷红如同游离的龙，又像针，又像线。她呵起一口气，深深的叹息昭示着她把眼泪憋掉的终结。
她吐出气，重新把面孔扭回来，长长的脖颈被拉得挺直的，紧致的肌肤像要拉断般。
那一刹那，我忽然想起楼下的那对夫妻中的女子。那个女人说话时针针见血，可不知为何的，她的话远没有贾千瑶此时的神情来得更打动我，也不更触目惊心。
“我出生在个很普通的家庭里。”贾千瑶想了想，说，“有个不普通的母亲……我爸爸是个工人，我妈妈也是。可因为工种，我妈妈要比我爸少拿两百块钱，为了这两百块，我爸总觉得他的贡献比我妈大，因此我妈包囊了家中大部分的家务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的脊椎就弯得很低，手上就布满了皱纹。她想争夺自己的权力，可他的丈夫，坚定地认为他没错……那时候我妈妈想离婚，可她又舍不得我。她就一直勉强地过日子。”
贾千瑶深深一个叹息，接着又微笑：“我妈妈过得很不幸福，但她希望我幸福。她说，国内的女子都这样活着，只有有钱或者有权的女人，才能摆脱这一切，不被男人欺负。她把我送进艺校里，送进戏剧团，希望我能早一点赚到钱……这样，我就早一点能够摆脱了。”
“她总跟我说，你今后要找个疼你的丈夫……她那时候受了骗，因为国内的宣传，你都懂的嘛，都是那样的。当时新闻媒体上，报刊上，都说国外男人怎么尊重女性，怎么绅士体贴。所以她就说，你以后不要受我忍过的苦、受过的气！你要幸福，找不到好男人就不要嫁……大不了，嫁给个外国人。”贾千瑶扭转身体，背部向后方拉伸着，胳膊搭在窗台上，显得很不自在，笑道，“……后来，我就找了个外国男友。也是赌气，我刚出道那会儿，国内对我的评价不是很好，追着我骂，说我怎么靠男人上位，怎么肮脏……大多数群众哪有分辨度，一下子被舆论引导了。许多男人在我背后说我，各种嫌弃，骂我戏子。我气不过，想着，大概，我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国内的男人都瞧不起我。既然瞧不起我，我就不要嫁，我一定要挑个对我好的。”
“我刚出名时，李导带我去国外。”贾千瑶沉默会儿，又说，“有人追我，是个外国佬，他表现得挺喜欢我的……因为年龄小，哪懂什么？爱情就像一团火焰，只要他爱我，金钱啊，年龄啊，都不是问题——叫我赚钱养他，都行啊！”
“可李导不同意，他看不好那个外国佬。他说，外国人，没有担当！嘿，这句话，他说错了。那个人在我面前表现得非常有担当，走在马路边，都会让我靠里边走的那种……我觉得我信对了人。当时真的打算托付终身，要谈婚论嫁了，我想，只要他说出来，单膝跪在地上，送上枚戒指，不要顶大的钻石，银的也好，铜的也好，哪怕是钢的，我都觉得耐摔，都挺好！我都嫁给他！”
贾千瑶低着头，若有所思：“因为前辈们都这么走着嘛！做我们这行的，女演员总被人诟病，仿佛哪家娶了我们做儿媳，就要全家掉价，掉到下九流的行当中。男演员那是艺术家，女演员就是戏子，多给个眼神就是抬举了，别说结姻……所以在我的前面，有很多女演员，都是嫁给外国人。她们一边流泪一边嫁出去，而我不知道，以为那是幸福的眼泪，以为我也会一样！”
“可是，为什么后来不一样了呢？”我轻轻地问。
“因为我看清他是什么人！”贾千瑶猛地抬头，神情拘谨，“有一次，我们参加个宴会……直说了吧，就是这样的电影博览会！那天夜晚，他和几个朋友在酒桌旁边聊天，我因为口红花了，手头一时半会找不到补妆镜，就去洗手间借着洗手池前面的镜子补妆，匆忙中，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大概以为我先走掉了，所以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们在门口提到我。”
我心里想着，这难道又是一件别出心裁的幽会？
不过，贾千瑶说的，大出我所料。贾千瑶说道：“那个女人跟他说，你女朋友挺可爱的。”
“‘是，她是挺可爱的。’，他当时是这么回答。”
“‘听说是个电影演员，中国的？’”
“‘没错。’”
“‘那太好了，中国电影最近很流行，风头正劲。’那个女人当时压低声音，道：‘今后电影的市场，将会是中国的市场。’”
“那个男人听了，哈哈大笑。”
“女的问他：‘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他说的话。”贾千瑶微仰起头，深深叹口气。我凝视着她，看着她的小脸因为痛苦而凝固不动，肮脏的窗户泛着奇特的光芒，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湿漉漉，阴嗒嗒的，像一轮冬月般，小小的浮在空中的光圈传递着某种孤寂和光怪陆离的白光。
“他说什么了？”我问.
“他说：‘我们永远不会让它发生的。’”贾千瑶说。
她深深吸口气，小巧的鼻子抖出一阵泫然欲泣的共鸣。她挤出一丝微笑，眼里又闪出一阵泪花，她眨巴着眼：“他的确是个绅士，和国内人比。可是，你会选择嫁一个对你好，却伤害你母亲、伤害你祖国的人吗？”
我沉默无言。
“我那时候真绝望啊！”贾千瑶勉强地笑道，“似乎没有活下去的余地。国内对女演员很苛刻，国内男性对女性太苛刻……而国外，更是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的国家，就可以对你大肆点评，抨击辱骂，他们对你的尊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他们可以选择尊重，也可以选择侮辱，他们两者兼有，他们的尊重是赐给你的，需要你跪在地上仰望他们，感恩戴德！那是一种发自‘我既正义’的蔑视。”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出洗手间的了。”贾千瑶声音颤抖地说，“神思恍恍惚惚的，我找到李导，他当时在大厅中坐着。”
贾千瑶垂下一滴泪来：“我把事情和李导说了，李导听了，没说话，好一阵子后，他才跟我说话。”
“他说：‘小贾呀！我们都很可怜啊，我坐在这里，被外国佬欺负；你找个外国男友，也被欺负。其实说起来，你比我更可怜一点，我身强体壮，别人轻易欺负不了我。我也可以对他们视而不见，可是你不成，你太软弱了！’”
“我当时很着急，不服输，我说，我不软弱！我小时候就像个男孩，不怕疼，不怕输。”
“李导当时却很深沉地说：‘可是你是女演员！’我当时就急了，我说女演员怎么了。李导告诉我：‘因为你是女演员，所以你找个外国男友，别人一定会骂你！’”
我闭上眼睛，心里生出一丝痛惜，因为贾千瑶跟我说这句话时，一直带着笑。她的头不住地摇晃，她那张清秀的脸上，荡着痛苦的神色，腮上更是挂着点点泪珠。
她的脸映着玻璃的光，光怪陆离的色彩在她白皙嫩滑的脸蛋上一扫而过。窗外灰尘扬天，真奇怪！那是冬月般的色彩，那是痛苦的颜色。我情不自禁地去想，她的内心该多痛啊！
“李导说：‘国内的人瞧不起你，国外的人也瞧不起你！’”
“……”
“‘你找个外国男友时，会有人嘲笑你。’”
“……”
“‘你和外国男友分手时，也会有人嘲笑你。’”
“……”
“‘……可也会有人支持你，注视着你，凝视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稍稍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是李为迎说的话。他这个人，素来喜欢冷嘲热讽，以打击人为乐趣。叫他安慰个人，还是安慰女性，这太超乎我想象了吧！
“他又跟我说，这个社会女人很辛苦，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说外国比国内好，那是假象。因为女人天性上就比男人扛太多的东西！男人要谈社会责任，骂贪官恶吏，骂为富不仁，要赚钱养家，还要抵抗外来的伤害——在当代国际竞争中，外国人越发不择手段。他们污蔑华夏文明是邪恶，造谣说我们没有文化，说国内的思想是入侵，说他们是上帝的选民，我们是猪狗……这是影视界必须面对的事。这是所有传媒界、影视界、文化界必须正视的问题。”
“他说，男人必须扛起这些。可他们忽略了，女人也扛起了这些。在他们战斗时，女人也并肩战斗；在他们冲锋陷阵时，女人也冲锋陷阵——许多女人要烧饭，要生产，还有些可怜的女性，在男人失败时成为泄气的拳打脚踢的对象。”
“一重重大山快要把男性压垮；而女人比男人多一重大山，她们选择男人，是希冀得到保护，可更多时候，却是又一重大山倾塌下来，又是一条滔天的河流从她们前进的道路上穿过，她们需要背负着更重的山峰，淌着更深的河流，背井离乡，携儿带女，去她们丈夫的地方。她们流过的泪，比长江水还要多，比黄河水还要湍急。”
几千年的枷锁在她脚脖子上悬着，让她迈不开步伐，成见的白绡捂住她的口鼻，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李导说，社会对女人还不公的，圈子对女人更不公。”贾千瑶隐隐含泪。
“我说，我要改变这种不公。”
“李导又说：‘那恐怕会有牺牲。’”
“我当时回答他：‘我不怕牺牲，我知道会有牺牲，如果一定会有牺牲，那就让我来做那个牺牲吧！’”贾千瑶含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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