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可欺

    孤本再次出炉，写下“陆十郎”三字，又是好几两银子。

    推开窗，看看天光，看来是摆不了多久摊了，索性再抄上几本。

    有的年头太久，陆识不得不施展铭魂法术才能记起全部，几个时辰过去，六本游记摆在桌上，墨色犹新。

    陆识在桌上写下昼夜两字，笔头一点，六本书开始齐刷刷翻动起来，再从末页往回翻，往复多次，便如珍藏完好的陈旧书籍一般。

    陆识推门而出，看向小巷内其他人家，屋顶炊烟袅袅而起。陈姨也在洗墩切菜，准备晚上的餐食。

    “陈姨，陈朗哪去了，也不在读书。”

    “刚才让同学塾的孩子叫出去了，应该就在附近玩吧，陆先生劳驾您帮我把朗儿带回来，快要吃饭了。”

    陈姨抬起头看向陆识说道。

    “我出去找找。”

    陆识双手抱住后脑，仰头出门去。

    打着哈欠，陆识一眼望去，小巷内并无那群孩童身影，也没看见陈朗，众目睽睽还是不要施法了，慢慢找吧，反正地方不大。

    走到巷头，再走便是大街，陆识听到了陈朗声音，在隔壁巷子里，好像还起了争执。

    听起来说的还是陈朗爹的事。

    陆识租房三月，却也并未打听为什么一个孤苦女人会独自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就靠着些女红贴补家用，供着孩子读书。

    但你不打听，总有人说起，在这摆摊说书几月，陆识已经从左邻右舍嘴里听了个大概。

    门当户对的两人，喜结良缘，新婚燕尔，诞下一子，取名陈朗，随后顷刻翻覆，两家卷入权斗，尽皆破灭，陈朗父亲也惨死城东定水桥边。

    之后便是陈姨搬到城西，在他人言语中陆识也听到了陈姨的名字，余晨尹。

    “陈朗，你老爹哪去了。”

    “你不会没有吧！”

    “陈朗没爹！”

    ……

    陆识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快步走进隔壁巷子，只见好几个人围着陈朗，在那里讥讽，嘲笑，不乏恶毒之言。

    陆识皱眉，只比陈朗大个一两岁，嘴上居然如此恶毒，难免让人生厌，但让陆识没想到，陈朗居然还只是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陆识一把拽开最靠近自己的人，将陈朗护在身前，指着几个半大孩子说道：

    “几个毛孩子，以多欺少，言语恶毒，张口闭口他人父母，你们上的是哪门子学堂，是哪个夫子所教？你们父母又是何人，教的尽是些腌臜话语？”

    “不念同窗之情，陈朗又惹到你们什么，无缘无故，只凭自身喜好，听从他人煽动，我看你们也不用读书了，早些去给那些富贵人家打杂便是，还能帮你们父母省下些书费，也算明事理。”

    陆识一顿言语，说得几人无言以对，只有一人躲在后面，提高声音来了一句，“我们欺负他怎么了，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随后直接跑回家去了。

    剩下几人并未离开，似乎在等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可能是在等各自家长。

    “我为何管不得，我若只是一租客，自然不用管，但陈朗，”陆识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我弟子学生，我如何管不得？”

    说罢也不理其他人，陆识拉着陈朗离开，找到一处没人角落，陈朗也不抬头，只是由着眼泪流下来，陆识也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的眼泪滴落下来，滴在这城西空巷里。

    “陈朗，我问你，为什么任由他们骂着。”

    “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个没爹的孩子，肯定是我害死了我爹，还害得我娘亲劳累。”陈朗哽咽道。

    “陈朗，你父亲死于权斗，并不是因为你，你娘劳累也不是你的原因，是她自己选择了你爹，选择了承担，选择了你，你娘她大可绝情随族人逃散离去，抛下你。”

    “但她还是选了你，选择带着你生活下去，哪怕再劳累，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选择，是别人的，哪怕选择的那个人与你最亲近。”

    “你没有错，那别人就别想欺负你，我说的，你若无错，天也不可欺！”陆识说完蹲下抱住了陈朗。抱住了那个自己没做错，却受尽欺负的孩子。

    “陆识！”陈朗嚎啕大哭起来。

    哭累了，便停了下来，“陆识，你说我是你的弟子，是真的吗？”陈朗擦去眼泪问道。

    “自然是真的。”

    “那你会什么？”

    陆识站起身，牵着陈朗的手说道，“会些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