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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迫不得已

    “她死了?”

    水窖的门缓缓打开,闪进来一道身影,细看和蝶恋的容貌别无二致,自然是淳于冰无疑。

    “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司马芊芊显然并未从惶恐之中恢复,她看了一眼淳于冰又将目光投向了垂着头的蝶恋,见她嘴角血线淋漓,也不禁担心起她的生死。

    “她现在还不能死,只怕是急火攻心,伤了根本,若她是真疯了,就如你所愿了!”司马芊芊怔怔的说着。

    淳于冰冷笑一声,“我只是要你拿个木偶来折磨她一下,谁让你的秘药太过霸道!”

    “秘药只会激发人内心的恐惧,这木偶与那两三岁的小娃儿如此相似,只怕是她真将其当成了独孤罗。”

    司马芊芊说着,捡起摔碎的木偶,低声再道:“她刚刚撕心裂肺的样子真吓人,任哪个做母亲的,瞧见自己的亲骨肉被活活摔死在面前,不发疯是不可能的。”

    淳于冰听着她的话,缓缓蹲下了身子,伸手抚摸着蝶恋的脸颊,轻咬嘴唇道:“她处处与我作对,我没有杀她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疯了好,疯了也就不必再伤心难过了!”

    “你心疼她了?你与她终究是有血缘之情。”

    “血缘之情又怎样?”淳于冰恼怒地打断了司马芊芊,“不要和我说这些,你待她醒来帮我好好查看一下她的身体,有什么伤势赶紧帮她治好,免得主上不悦。至于今日之事,你莫要将那秘药撤了,直到将她……”

    “直到要将她逼疯?”司马芊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淳于冰豁然起身,狠冷的说道:“是的,疯了,或许对她来说是比清醒着更好!”

    言罢,便不再理会一旁的司马芊芊,径直离开了水窖。

    司马芊芊盯着蝶恋思索了半响,面前的这个女人若真是疯了,对她,对阿那瓖未曾不是件好事,难不成柔然的汗妃会让一个疯子来做?想起阿那瓖那张英俊的脸庞,司马芊芊拿定主意,索性吹熄了油灯,带着木偶也离开了水窖。

    过了许久,待一切都沉寂下来之后,潮湿地面上的蝶恋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水窖的木门之外,双眸黯淡无光,嘴角无声的抽搐,那一声一声低沉无序的呜咽从她的喉咙处发出,竟是如此的凄惶而绝望,无奈又悲伤。

    ……

    江风习习,卷着湿润的气息掠过独孤如愿冷峻的脸庞,吹得他身后的帷帐烈烈作响。

    独孤如愿修长而又充满力量的十指撑住窗棱之上,黑色的眸子比那黑夜更加让人沉醉,凝然望着远方,似乎是要将那无边无际的暗夜看穿。

    “玉儿,你为何不信任我!”独孤如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焦急,也有懊丧,更有关切和忧心,“你为何就不看一眼我给你的书信?”

    数日来不眠不休的找寻,早已令独孤如愿疲惫不堪,但他却始终无法入眠。依靠着窗,对蝶恋的思念和担忧令他思绪纷乱,记忆渐渐的飘飞到了那日的皇宫之内——

    年过七旬的萧衍已是老态龙钟,却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权利的人物。面对着这样一个老人,即便知晓他笃行佛学,不喜杀戮,但仍不禁有些莫名的压力。

    “自从昭明病逝,朕真可谓是成了孤家寡人。这满朝文武皆是酒囊饭袋,上只知道对朕阿谀奉承,下只知道对百姓百般盘剥。朕的几个儿子,也皆不成器,明就知道舞文弄墨,搞什么文采风流,暗则为了储君之位勾心斗角,互相争斗不休,朕身边真的无人可用了,独孤将军你可知晓?”

    那一刻,在独孤如愿的眼里,萧衍仿佛不再是帝王,而是一个风烛残年、无依无靠的老人,他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久久的不愿放开。

    独孤如愿知晓,他也曾锐意进取,他也曾金戈铁马,然而岁月也最是无情,即便他是人间的帝王也难逃生老病死之苦,他最钟爱的太子萧统病逝、最宠爱的妃子撒手人寰,彻底摧毁了他的雄心壮志。他沉溺于佛门,不惜三番两次舍身同泰寺,世人皆笑他老迈昏庸,其实又有几人知晓他内心的恐惧?

    独孤如愿本不想卷入这梁国的纷争,然而经历了这么多险恶的人事,他哪里还能不知只凭一己之力总难敌四面八方而来的强敌。要想和玉儿过安稳的日子,便不能只想着闲云野鹤,他也可以做这乱世的弄潮儿。

    “皇上,我自北而来,托庇于您的麾下,您若有何吩咐,我自当竭尽所能,在所不辞!”独孤如愿低头应着,言语全出自肺腑,他需要萧衍的支持。

    萧衍看着他,满意的点头,说道:“独孤将军,朕就全靠你引蛇出洞,将这些不忠不义之人一网打尽!”

    独孤如愿抬头,目光投向萧衍,年迈的狮子,终究还是狮子。年迈的帝王,依旧还是帝王,尤其是萧衍这样的开国之君,本就是睿智,杀伐果断,对于危机的预感,绝不会因为岁月的增长而消退。

    “如果来的是……”独孤如愿似乎想到什么,语意一顿,他不是不敢说,但这不该他说。

    “将军只管放手搏杀便是,君臣父子又如何,朕还在,他们谁来都是谋逆。既然是谋逆,朕又何须再顾忌?”

    独孤如愿未再迟疑,拱手道:“臣,明白了!”

    萧衍见他此时自称臣子,顿时安心,指着御案上摆放的一把纸扇,说道:“过几日便是朕的寿诞,朕之所以今日将你留下,是得知了消息那日会有人行刺于朕,你将它打开看看,也许都明白了。”

    独孤如愿心下一沉,将萧衍所指的纸扇拿在了手中,他慢慢将扇延展开来,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像及了蝶恋模样的画像。

    “这是?”独孤如愿不明所以。

    “这是摩尼教的圣女,就是她要行刺朕,这个人倒和独孤将军你的夫人有几分相似,或许她就是她!”

    “皇上,内子绝无可能对皇上不利,这恐怕是有心人的栽赃陷害。”独孤如愿平复了情绪,面不改色的说到。

    “独孤将军,朕相信你!不管是谁,那日就全靠将军了,朕要揪出的是幕后主使,若将军真的甘愿做朕的臣子,那心中必有定夺!”

    萧衍言下之意非常明确,若真是蝶恋,那他必要做出选择,独孤如愿暗暗揪心,双拳紧握,他必须引出那些想要对萧衍下手的人来,若不然凭萧衍的多疑狠绝,蝶恋恐怕性命难保,必是脱不了干系。

    “玉儿,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那袋子里根本不是什么休书,而是……”想到此处,一阵烦闷从心头涌起,独孤如愿终于忍不住冲着滚滚的江水长啸一声,那震耳的声音惊醒了无数早已栖息的鸥鹭,扑棱棱得惊惶飞起,朝着那月儿疾飞而去,使得整个江岸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