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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化萦

    萨南隶属于洛阖共和国六洲之一,共有一首府十二州一百三十二市。其中,化萦山便位于庆州的中心市——坤坪市西南方向。

    一场大雨过后,山林的气息格外清新。云白江河水奔腾,蜿蜒过云慧山脉,洒向楚都平原,又汇聚至平岭。

    平岭分两山,丰裕和化萦,丰裕占其六,余者归化萦。平岭十七峰大多险峻,而夏家领就伫立在平岭的两山之间。

    晨时,烈日尚未升空,清风吹拂,山脚的石坊守门人却早早打开了门。环山的柏油路从前山蜿蜒而来,穿过高高的衡门石坊;又向山峰蜿蜒而去。再行进一段距离,便是一扇高大的铁门,铁丝网从两米高的铁围栏两侧无尽延伸;将整个化萦山分隔开来。石坊守门的大爷从一侧的木屋里出来,打开铁门。门后,道路铺展,围绕着山林,消失在远处的弯道。木屋的一侧有一条经年的石板路,路上有湿润的水痕,道路旁,树叶上的水滴正滴落。

    一路宁静致远,直到一个岔道口终于有了声响。低矮的树丛抖动,被一只手拂开,裹着黄色防水衣的身影出现,夏夜走出树丛,黑发一缕一缕地贴着额头,清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疲惫,五色尾巴的小雀鸟踩在他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叫。他伸动粘着树叶的手揉揉湿发,手腕上一只精致的玉葫芦就掉落下来,另一只手用力,一匹灰白的矮马就被拉出树丛。

    快步走上石板路,掀开雨衣,放松缰绳,夏夜才松了一口气,来后山例行巡护已经五天了,终于查看完所有巡护地,也不知道其它两人怎么样了。

    本来这个工作以前是他二哥夏芒做的,但自从夏芒考上昆仑学院去上学之后这个工作就到了他头上。实践时方知行路难,他以后再也不吐槽他哥速度慢了。

    还有,他明年就高三了,他一定也要考上昆仑学院,不然一辈子只呆在萨南守山的话,那得多痛苦啊。

    心里默念着,夏夜一路下山,没有如愿碰到归来的同伴,无奈地将马牵向山门后的马厩里。走过木屋,果然看见守山门的老大爷正坐在木屋前的躺椅上,悠闲地拿着一个中亚腰葫芦,远远地还能闻到一股清茶香。

    “慧阿爷,早上好啊。”夏夜一边利落地拴马脱雨衣放东西,一边打招呼道。

    “小三回来啦。”慧大爷笑呵呵地说道,“这一次就数你最晚出来了,瑶小丫头和寒小子都回去一天了,更别提鹄小子那两个了。”

    一句小三听得夏夜嘴角一抽,他还是解释道。“这次去了音音池,费了点时间。”

    “没事就行啦。你也累了几天了,快回去休息吧。乡里有事呢,听你爷爷说你二哥要回来了,估摸着就今天呢。”老大爷乐滋滋地喝着葫芦里的香茶,慢悠悠地说道。

    二哥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能管住那个老头子了。夏夜简直要热泪盈眶,大哥二哥都不在,大伯也出差去了,只有他和两个弟弟在家,家里面爷爷要翻天了。

    “那我先回去了,慧爷爷再见。”想到这,夏夜就迫不及待地告别离开。

    脚步匆匆,沿着柏油路前进,道路两旁是开满了鲜艳花朵的赤绒树,转目,绯红色就铺满了视野。夏夜在一座巨大的石牌坊前驻足,牌坊木匾上书写‘化萦山’三个大字,颇具风骨。抬头,进入视野的是几座数百米的山峰,在连绵的山脉中起伏,河流从山脉的另一头奔腾而过,水声淙淙。山湾里点缀着数百人家,房屋带着平岭山脉特有的倒‘曲’字形结构,在漫山遍野的赤绒花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世外净土。

    踏着上山的石梯,五色尾巴的雀鸟飞过,夏夜不禁放松心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长乐峰的山腰上。化萦山数峰,唯有三座主峰有族人居住,而长乐峰便是夏氏玄师主支居住之地。村庄就建在山腰上的平地上,古色古香的小楼围着石墙,和着一片片土地形成各具特色的院落。房屋错落有致,山上的溪流沿着石渠由上至下流经每户人家,绕山藤攀爬满了围墙,让每一座小院都显得绿意盎然。

    夏夜站在村庄前眯了眯眼睛,最高处的云韵府逆着阳光散发光芒,土木石楼的建筑不仅坚固结实,也巍峨大气。村子下面是一大片平地,种植着药草。

    此刻地头正坐在一个身着灰衣短衫,身形矮小的老头,花白的中长发束成一小撮马尾,小胡子上翘,精神矍铄。可不就是他爷爷夏冕戚嘛。

    隐蔽地看了一眼对方,夏夜装着没有看见人继续向云韵府走去。没想到刚过药田就被叫住,“小三儿,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啦。”

    “爷爷,不要乱用成语。”夏夜无语。

    “那你是瞎了,看不见我。”老头儿一跳,站起来就吼道。

    夏夜沉默,但还是找了个充足的理由,“爷爷,巡护山脉去了三天,我才刚刚回来。”求您不要在折腾了呀,不然他真要英年早逝。

    老头儿显然也只是一说,到底虎着脸让他走了。夏夜经过时还能听见他嘀咕道:“这都几天了,小二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夏夜心里也念道,二哥怎么还不回来。

    萨南,坤坪市火车站。

    在列车员优美的声音播报中,南都萨乐到庆州坤坪的列车便缓缓到站。一路辗转终于从汉东伯州回到了萨南。

    而夏夜心心念念的二哥刚刚下车。

    “坤坪还是老样子啊。”看着熟悉的风景,夏芒感叹道。雪若也点头,确实变化不大。苗承沐想说,你们是离开半年,不是半辈子好嘛,还能有多大变化。

    “走吧,坐公交去。”苗承沐拖着箱子说道。从坤坪火车南站到夏家领还有几十分钟的车程呢。

    显然这一路奔波他快要忍不住了,雪若与夏芒就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跟上了。到达夏家领时已是中午。在丰裕山下的饭店里吃过饭,雪若看到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就问道:“哥哥,去年还没有这么多人啊。”

    “丰裕山景区不是开发完了嘛,今年第一年营业,反响还不错。”夏芒回道,“现在又是暑假,不少人来游玩度假。”

    雪若就表示明白,还顺嘴感叹道:“可惜今年的夏至庙会已经结束了。不然还能更热闹一番。”

    夏至庙会是夏家领每年于夏至时节举办的活动,一般为三天。因届时化萦山市也会开放,便有不少玄师为此特地来市货,确实热闹极了。

    不比雪若的遗憾,苗承沐则有些担心:“人多了也不好。”乱则生事。

    说起这个,夏芒倒是想起了爷爷的话,因为丰裕山景区与化萦山邻近,确实有一些个驴友往化萦山跑。

    “化萦山不是都是夏家领的地盘嘛。”雪若就道,“夏家领自治。”

    夏芒叹气:“所以化萦山才没有被开发出去。族里今年在讨论为化萦山申请自然保护区,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人乱跑。”

    毕竟化萦山可不是丰裕山,南荒灵域的界点就在这里,凡人进去就是找死。虽然是和平年代,异族早已和人类定下契约互不伤害。但虚物里占据大多数的非智慧种可不懂这些,要是不小心误入域场,碰上个异兽,只怕渣都不剩。

    头疼的是有些人放着坦途不走,非要走野路,太不要命了些。

    雪若却觉得无所谓:“得到教训就好了。”化萦山现在已是半封闭状态,就是全关了也阻止不了有心人啊。

    夏芒点头,依旧担忧。苗承沐也是干邑世家出身,哪里不知道夏芒的担忧。虽然话是这么说,到时候出了事还不得他们出面解决。

    麻烦!

    因‘太乙盟约’之故,所有干邑世家守卫的界域均由当地玄师自治。正如夏家是南楚氏族之一,夏家领也只是萨南数十个自治区的其中之一。

    吃过午饭,三人就赶路回了夏家领。

    从衡门石坊上山,许是夏日午时村里的人都在休息,村子里静悄悄的。云韵府是一座古建筑,历经千年,到现在已翻修过数十次。

    巍峨的大门关闭着,开启的动静也很大。夏芒掏出钥匙带着他们从侧门进入,悄无声息地开门,步入后院,相继穿过林荫遮蔽的小道,架着拱桥的池塘和种着千年赤绒树的庭院,最后才来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两层小楼在隐匿在十数米高,枝繁叶茂的赤绒树树伞下,绯红掩映着木窗,分外好看。

    雪若常年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便熟门熟路地去休息了。苗承沐也熟悉这里的格局,拖着箱子去了客房。

    院子此刻安安静静的,夏芒行至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却看见了外间躺在软榻上的男子,在日光下散发淡淡光泽的黑色长发轻轻拂动,俊美艳丽的脸庞上,一双凤眼此刻正睁开,眸色酒红,宽大飘逸的古服着在他的身上,更勾勒出修长的身形,看得人心头一动。

    夏芒却觉得大事不好,这祖宗怎么回来了,不是回灵域修行去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退出房间,那双微阖的眼睛就完全睁开了,他开口道:“小鬼,回来了。”声音也好听,就是这话不中听。

    此刻再出去就显得刻意了,好在他之前在虞沽山市换得好酒,应该可以敷衍过去。酒红色眼眸的男子起身,轻飘飘地移至圆桌旁。

    散发着药香的瓷壶倾斜,一杯药液入杯,酒便喝边问:“酒香,生机,你这次是去了哪里?”

    知道瞒不过他,夏芒也落座,没去碰那药水,从箱子里取出几个盒子打开,全是装着酒酿的白瓷瓶,皆是他市货所得。

    “给你的。”把盒子推过去,夏芒道:“有一瓶是千年造的酒露,不要贪杯,也不要和涵养药水一起喝。”自从契约了这长生种后夏芒就觉得自己没有一天不操心,明明当初定契是让酒保护他,怎么现在他反倒成了酒的保姆。

    心塞!

    坐在桌边喝水的虚物着一身白色交领上衣,腰带轻束配着黑色下裤;玄色的外袍上绣着一朵红色赤绒花。他手指点了点木盒子,满意地颔首:“可以。”

    高傲极了。

    夏芒嘴角抽搐,又道:“我见到清姨了。”

    “我才是你的契灵,你跟她说什么?”酒不满道,他才不信那个女人会说他好话。

    那是你族人,夏芒翻白眼,“她听说你在灵域并没有修炼,让我平时好好提点你,不然就有人过来监督你了。”

    “谁?”酒冷笑道。

    眉头一挑,夏芒就道:“夜光大人。”

    虚物中的灵类,诞生于天地之间的异力,属于天生地养的异族。每一只灵都是单独的个体,生来便是长生种。灵类从灵池中诞育极为不易,新生灵物的诞育往往需要成年灵物的引渡,便是灵物所谓的父族。

    而酒的引渡人便是夜光。

    酒红色的眸子睁大,对方不吭声了。夏芒心里好笑,非要每次把夜光大人抬出来,酒才听话。

    “那女人就知道多管闲事。”酒嘀咕着,还是不甘不愿说了一句:“本尊知道了。”

    夏芒点头,又说起另一间事:“对了,荣荣来了,你注意点,不要吵架。”

    难怪,酒心里冷哼一声,下巴高抬:“她若不来找本尊麻烦,本尊自然不会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但愿如此,夏芒想着。

    炙热的阳光热量渐渐消散,等几人休息起来,已是下午五点。一路奔波本就疲累,夏芒这一觉便睡得极沉。夏夜虽然知道二哥回来了,但想着他旅途劳顿,就拉着爷爷去了药田,让他好好休息。

    到了晚间,在隔壁木兰镇上课的夏以渊和夏以源也回来了。待夏芒来到前院时,夏夜已经在灶房里开始做饭了。

    当然,他主要负责烧火,做菜的是苗承沐。没办法,几个小崽子做的饭只能勉强入口,在富余的条件下他还是不愿意苛待自己的。

    晚饭过后,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几人便跟着夏冕戚一起去山腰上的药田。雪若跟着夏冕戚身边问:“夏爷爷,我寄回来的药草你都看了吗?”

    “看了,都不错。”夏冕戚捋着胡子道,“药田里种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种在化萦山里边。”种在药田这边的多是试验,毕竟是异植。

    向下走,云白江水奔腾而过,河岸边高地的草坪上,远远便可见一大片驾着篷子的土地,这就是药田了。而药田再向下,便是一亩又一亩的葫芦地,搭着大棚,已挂了不少果实,绿绿的,煞是可爱。

    在玄师界,夏家享有声誉的三宝,葫芦也是其中之一,与其它两种不同,夏家的孩子从小就学习葫芦工艺,从种植到处理,几乎人人都会。

    眼见雪若领着夏夜几人直奔葫芦田,苗承沐就摇头,果然是小孩心性,三分钟热度。夏芒也笑,但自家弟弟妹妹嘛,怎么看怎么可爱。

    再说小孩嘛,适时的玩耍才快乐。只是看着夏冕戚也跟着跑进胡芦田,夏芒扶额,爷爷你就不用去了吧。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几人便没有向化萦山而去。